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巾帼>第23章 偷腥了是不是

  穆老幺猫着腰,躲在翠微楼正门的旁边,秀眉蹙起,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进出翠微楼的每个人,给人家盯得慎得慌!店门口招呼的小二被掌柜的一怼,无奈地将抹布往自己肩头一甩,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穆以安面前:“穆小姐?穆小姐!”

  穆以安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十分郑重其事还颇有些埋怨地瞪了小二一眼,压低声音道:“叫我干嘛!我暴露了唯你是问!”

  小二:“……”

  小二:“这……穆小姐,您这躲得……想不发现您都难啊!”

  穆以安:“你小点声!”

  小二环顾四周,看见了无数人光明正大打量穆以安地眼睛,觉得自己怕是招惹了掌柜的才被派来解决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货。

  穆以安故意咳了一声,小声问道:“高羽琛是不是进去了?”

  小二一愣:“啊?”

  穆以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他:“高羽琛!高家大公子!吏部侍郎!你知道吗?!见过人不!你见过的啊,上次我请吃饭他也在啊!”

  小二:“……穆小姐您声音小一些、小一些!”

  穆以安恍然大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高公子确实来了,在上头三楼雅间呢!”

  “可说来做什么了?”

  “未曾。”小二摇了摇头,“不过上去已久,上头好像还有人把守着呢!”

  穆以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气得只差鼻孔里面冒烟了,大怒:“好你个水性杨花的高羽琛!竟然趁我二哥不在一个人跑到酒楼来!是不是私会小情儿了?!看我不抓他个现行!”

  “……穆小姐,水性杨花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哪有偷情私会跑来咱们酒楼的啊!隔壁怡红院可还没发话呢!穆小姐,咱们做生意,这名声可是重要得不行得嘞!”

  “哼!”

  小二深深觉得穆家小姐要么是中二病中重度绝症晚期、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将话本子看多了,想演戏的感觉根本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恭恭敬敬将人请进了楼中,防止门前再杵着一个煞神影响生意门面,然后给穆以安指清楚了楼梯的方向,道:“从这儿上去三楼就是高公子的雅间,穆小姐您放心去吧!”

  穆以安严肃地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指头动了动,示意跟在自己身后地陆骁跟上来。

  陆骁:“……”他偏头对小二小声说道:“理解一下,我们家小姐被三公子逼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小二打着哈哈笑道:“明白!明白!”

  穆以安的如意算盘才打到了一半,上了三楼就迎头撞上了将楼梯口围得严严实实的翠微楼护卫,那护卫中的老大见到穆以安也是一脸懵,问道:“穆小姐!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穆老幺作妖成习惯,脸不红气不喘地轻咳了两声,做足了姿态才道:“来吃饭啊!”

  护卫:“……可穆小姐,这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呢,这、您是否来得早了些?”

  穆以安难得被噎了一回。

  她还是梗着脖子,故作镇定道:“啊!本、本小姐来考察考察你这家黑店!那个、就来的早一些了!还不快给本小姐开个雅间!”

  护卫回头望了三楼一眼,有些为难:“穆小姐……要不、要不您看看二楼的雅座?三楼被客人包下了,实在不大方便。”

  穆以安嘟了嘟嘴,微微仰身向后,问跟在自己后头的陆骁:“看清楚刚才羽琛哥去哪儿了吗?”

  陆骁:“……这不用看都知道,那么多人拦着,指定就是三楼啊!”

  穆以安恍然大悟:“对哦!”

  她立刻转头:“不!我就要三楼的!”

  “真不方便……穆小姐!”

  “三楼!”

  “请穆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三楼真不行?!”

  “真不行……”

  穆以安松了口,甩甩手转身下楼:“二楼也凑合吧!给我安排一间靠窗的,但不要临街,太吵了。我要看风景!”

  翠微楼的护卫并上在三楼战战兢兢的翠微楼掌柜都松了口气。

  给穆以安安排的厢房很快就打点好了,小二贴心地送上一壶菊花茶,带着谄媚的笑容退了出去。

  穆以安很喜欢这间包厢,围着来来回回打量,不时还拿一些小物件在手上把玩。

  陆骁疑惑:“小姐,您这是?”

  穆以安一抬头,快步走到房间门口,仔仔细细听了一阵,才十分开心地拍拍手:“挺好!人终于走了!”

  “啊?”

  只见穆以安径直走向窗户,特别小声地将窗户直接打开了——而且是开到了最大的那种!接下来她可把陆骁吓坏了,这姑娘背靠着窗户边沿,两只手扒拉着上半的窗户,用力把自己往外一推,直接将大半个身子连脑袋探出了窗子。

  陆骁魂飞魄散:“小姐!”

  穆以安蹬了蹬腿,表示自己没事。她扒拉着窗户看了半天,看到陆骁快哭着给她跪下了她才肯进来,道:“把椅子给我搬过来!轻点声!”

  陆骁不敢违命,忙搬了把椅子抵着墙:“小姐,您这又是要折腾什么啊!”

  穆以安一边爬上了椅子,一手出去扒拉着外墙,一边十分坦然地道:“爬上三楼啊!他们不让我上去,我看过了,正对我们上头有一间房应当是空着的,那窗户也没上锁,待我翻上去就知道羽琛哥是不是背着我二哥偷腥了!”

  陆骁:“……”

  陆骁:“……你等我清醒一下!”

  穆以安嫌弃地皱起了眉:“你速度些!”

  陆骁拿她没辙,自己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见底下不高,楼上也的确没那么难爬,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椅子给她搬了过来。

  穆以安麻溜地爬上了椅子,又将自己送出了窗户外面,笑嘻嘻地道:“今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宜爬窗!”

  话音刚落,只见她扒着窗户的双臂一发力,腹部收紧,直接将自己倒甩了上去,稍微一用力,三楼的窗户就打开了!

  穆以安又倒了回来,洋洋得意地冲着陆骁挑了挑眉。

  陆骁:“……小姐你小心一些,我过来扶着你点儿吧!”

  在陆骁的帮助下,穆以安虽然花费了些力气,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进了三楼的那间房间。陆骁跟着上来之后,穆以安又小声将窗户合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贴近了隔壁房间的墙。

  果然有细碎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穆以安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今日京兆尹齐大人上门去搜查王家了,看来有些东西是您藏起来了。”

  是男人的声音,应该就是高羽琛了!

  穆以安不由得又凑近了些。

  “是我藏的。”

  一个淡漠的女声传了过来,但隔着墙,听得不太真切。

  穆以安更兴奋了!

  终于老穆家也要上演狗血剧情了吗?!

  还未等穆以安兴奋完,那个女声又继续道:“我不想让人乌糟了她的名声,当然,我拿走了一些东西,自然也还回去了一些东西。”

  这时候,穆以安却再也兴奋不起来了,呆呆愣愣地立在了原地。

  ……这个女人说了很多话,足以让穆以安判断出她的声音。

  这是……含章的声音……

  穆以安嘴唇翕动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却只听高羽琛又道:“不愧是殿下。”

  穆以安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真的是戚含章!

  那厢

  戚含章轻轻端起茶杯,放在鼻尖之下细细嗅闻着,垂眸道:“她是我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应该保护她。”她抿了一口杯沿,才抬起眸,道:“羽琛哥同我绕了那么久,是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了吧。”

  高羽琛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压在信封上的手,道:“殿下请看。”

  戚含章白玉般的手指将薄薄的信封撕开,纸张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回荡得格外清晰。只见她一目十行地将信封上密密麻麻地黑色字迹看完之后,指尖已然在颤抖了。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反复揣度、反复猜疑、反复受罪。

  高羽琛将她已经渐凉的茶水倒了,重新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戚含章颤颤巍巍地放下手上的信纸,那信纸薄薄的一片,却有千斤重压在她心头,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着,已有泪水在她眼眶中酝酿:“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高羽琛有些沉重地道:“……是的,公主。”

  戚含章只觉得喘气都十分困难了:“合阳陆氏一族……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阖族上下三百余人,顷刻之间……命丧黄泉!”

  高羽琛没有说话。

  “三百人……”戚含章不停地吸气,贪婪于每一口自己呼吸进去的空气,“上至耄耋,下至垂髫……他一个都没放过。”

  高羽琛摇了摇头,道:“放过了一个。”

  “谁!”

  “那使婆孙子。”他沉痛地道,“这桩事,是我父亲同穆国公都一直未曾开口言说的,此次穆老幺出事,王家将穆国公彻底得罪了,穆伯伯便主动托人将这个消息一并给我,期望我带给公主。”

  “使婆……使婆的孙子?”

  “确切地来说,这只是个假身份。事实上,使婆儿子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当时穆家和高家几经周旋、多次进宫求情,穆国公夫人甚至在身怀有孕、即将生产的情况之下还在长乐宫门前跪了小半个时辰,才换来了陆家一个偏房嫡子的性命。”

  “秦夫人……秦姨她!”

  “正是,那一跪之后,穆国公夫人虽平安诞下老幺,但终究还是伤了本根,没过几年……就仙逝了。”

  戚含章缓缓吞了一口口水,似乎想要缓解一下喉咙深处火辣的灼痛感,但于事无补,只听高羽琛道:

  “那个孩子一直养在穆家,从不惹人怀疑。”高羽琛倒吸了一口气,“他叫陆骁,是穆以安的贴身护卫。”

  墙那边,穆以安震惊地盯着站在自己身边像个木头一样的陆骁。

  陆骁没有贴墙,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突然看见穆以安瞪了过来,没来由的脊背发凉,结巴道:“小、小姐?”

  穆以安沉默,只是摇了摇头,又转了回去。

  戚含章也愣了不少时候:“是陆骁……竟然是他!”

  高羽琛道:“不错,此事连陆骁自己都不曾知晓。穆伯伯一并说了,若是有一天,陆家清白得以昭雪,到那时候,才是让陆骁回归本家、重整家门的最佳时机。”他又苦笑一声:“其实,公主想必也清楚,即便是用此事扳倒了皇后,以陛下骄傲的个性,也断然不会为陆家翻案、为贵妃娘娘平冤。”

  戚含章手上不稳,微微一抖,将高羽琛刚才斟满的茶杯碰倒了,茶水顺着桌子流淌了下来,打湿了她衣裙的一片角落:“是啊……父皇不会管的。”

  高羽琛从袖中又重新掏出了一个半月形的木质腰牌,低声道:“高某按着公主给的图纸,找到了工匠重新打造了一块这枚腰坠。”说罢,他将腰牌递给了戚含章。那腰牌通体棕褐色,上面甚至还留有清晰的年轮木纹,古朴却又不失典雅大气,腰牌上雕刻者一朵素雅的兰花和一枝桠的新叶,腰牌上不刻一字,却隐隐约约透出了陆家的家训:“芝兰玉树”。

  她有些惊喜,摩挲着光滑的木质表面,眼神迷茫,道:“这是合阳陆氏的家族腰牌……我寻访多年,凭着当年零星之人模模糊糊的记忆,勉强复制了一块出来。个中细节经不起考量摔打,勉强能做个纪念,糊弄糊弄自己罢了。”

  她握着腰牌的纤纤玉指缓缓收紧,目光扫除了眼前的氤氲雾气,收敛起自己一直隐忍乖巧的惺惺作态,冷冷地道:“既然连我都能糊弄过去,那么糊弄其他人,想必也不成问题。”她抬起头,盯着高羽琛的眸子盛满了哀伤:“陆家当年是逃难从北边迁到了南方的,自那之后陆家家牌上便再也不刻家族之名,防止意外。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在于它迁徙之中能保护合阳陆氏上下安全,如今也能为我所用作为宝贵筹码;坏事在于,真正需要看清它的人却始终被蒙蔽双眼。”

  高羽琛摇了摇头,并未对这件事情多做评价。

  戚含章站了起来,对着高羽琛微微躬身表示感谢,随后抬脚便想走出去,却被高羽琛叫住了。

  他只是问道:“公主决定好了的事情,羽琛不曾有质疑。只不过,公主想过退路吗?”

  “我方才都说了……”

  “是!公主无所畏惧,也敢于豪赌一局。”高羽琛打断了她,“可是,公主有想过以安吗?”

  戚含章顿住了脚步。

  高羽琛皱起眉头:“以安想要的,可能并不只是她口中告诉公主的自由。”他凝望着戚含章的背影:“或许,她的野心会更大一些。如果,穆以安要你呢?如果她要的是你,昭平公主戚含章,你还赌得起吗?!

  “你还敢用自己的一生去做抵押吗?”

  戚含章的眸子剧烈颤动,睫毛不停抖动着,似乎在诉说着她早已不平静的内心翻涌浪涛。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甚至不敢直接面对高羽琛灼热的目光,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慌慌张张地将房间的门打开,想要走出去。

  戚含章猛地把门拉开,却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一个姑娘低垂着头,站在他们的房间门口,额前的碎发遮挡了她明亮的眼眸,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和肩膀,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在静谧的走廊之上发出细小的呜咽。

  ……是穆以安啊……

  竟然……是穆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