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新的世界了。

  苏蔓正欲掀开身上的棉被起身, 门外匆忙进来的女子疾步拦住了她, “表妹, 你身子刚且痊愈,大夫说要多休养。”

  苏蔓抬眼, 撞上的正是沈楠星眉清目秀温柔可人的一张脸,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挂在眉稍处,一点朱唇恰到好处,得体媚人又不张扬。

  苏蔓未说话, 倚靠在床头,努力调整使自己迅速接受眼前这个环境。

  “还不快把门关上。”沈楠星回头冲那位浅黄色身影的丫头说。

  外面寒风呼啸,天寒地冻,院子里一片纯白, 刮进来的阵阵冷风刺骨,像无数细密的小针扎进皮肤里般难受,自打苏蔓记事起,很久没遇见过这样寒冷的天气。

  沈楠星在床头坐下,亲自帮苏蔓把被子重新盖好,顺带伸过一只手来,玉嫩白净纤瘦修长,覆在了苏蔓的额上, 略微有些凉意, 放了会,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 “还好, 已经不烫了,你感觉怎么样?”

  苏蔓轻摇了下脑袋,“我感觉,好多了。”

  沈楠星的脸上绽放开笑容,“肚子饿不饿,我去吩咐厨房做点清淡的东西端来。”

  苏蔓摇摇头,觉得没什么胃口。

  沈楠星突然捉住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捧着,“你啊你,真是快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发生什么了?这是苏蔓脑子里的第一想法。

  见她一脸疑惑茫然的表情,沈楠星掩嘴轻笑,“你该不会都记不清发生什么事了吧?”

  “发生什么了……”苏蔓小声喃喃。

  “昨日你不慎落了水,这样的严冬腊月里,险些出了人命。”沈楠星轻轻拍着她的手,言语里净是担忧与牵挂,“以后定要多加小心。”

  苏蔓乖乖点头,“有劳表姐牵挂。”

  “我们姐妹之间,无需见外拘束,你暂且好好休息,我已叫人去前院通报舅舅舅母,他们稍后便会来看你。”

  苏蔓嗓子眼痒得难耐,禁不住咳嗽了小两声,沈楠星赶紧起身去亲自帮她斟了杯热茶来,放在唇边吹了吹方才递到她嘴边,“可能还有点风寒,需多加注意,喝点热茶吧,能暖和些。”

  苏蔓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沈楠星略有些不悦,“我可不爱听你这般说。”

  “小姐,表小姐,老爷和夫人他们来了。”一位丫头进来汇报。

  沈楠星忙起身前去迎接,微微颔首欠了欠身,“舅舅,舅母。”

  “楠星啊,多亏有你日夜兼程照顾我们蔓儿。”妇人挽着髻鬟,穿一身弹花暗纹棉服,绣金披帛,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打扮。

  妇人旁边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凛然正气留着八字胡,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低调不失华贵,暗示主人身份高贵。

  想必这二位就是老爷和夫人,苏蔓在这个世界的爹娘。

  妇人来到床前坐下,仔细端详苏蔓这张瘦弱惨白的脸,“娘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吓死我们了。”

  “娘,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苏蔓微笑,“爹,你和娘都不用为我担心。”

  “你好生休息,府里的事情就不要烦心,娘还有你爹,会想办法应对的。”

  府里的事情,是什么事情,苏蔓醒来的匆忙,都来不及向小乌龟了解这个世界的相关,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听不明白,瘫在床上宛如智障。

  “我们都不要站在这了,让蔓儿清静清静,楠星,你随我过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沈楠星回头望了苏蔓一眼,而后随着妇人一块出去。

  倒是苏蔓的爹只是说了寥寥几字,“听你娘的吧。”说完带着饱含深意的眼神,抬脚也走了出去。

  “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叫我,小穗就在外头。”说完黄衣丫头也关门退了出去。

  方才还满屋子的人,现在就剩床上的苏蔓一个,鸦雀无声。

  她知道是时候让小乌龟出来露面,张望着四周小声唤它。

  “小乌龟,小乌龟,你在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感觉所有人都怪怪的。”

  “宿主,您对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印象吗?”

  苏蔓摇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她通宵看完一本书后穿进了书里,需要完成任务才能重返原来的世界,有关书中的剧情忘得一干二净。

  “是这样的宿主,由于上个世界对您产生的心理创伤性过大,您的部分记忆受损,想不起来一些事情也属正常,现在我也没办法为您传输这个世界的记忆。”

  “那,那我要怎么进行任务…”这不和蒙着眼睛过河是一样的道理,寸步难行,稍不留神便…

  “这里政局动荡,帝王荒淫无道,施行□□,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是个危难疾苦的世界,宿主您要多加小心些行事。”

  系统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将你心上的保护罩拿去,此后你不会再有胸口痛的问题。”

  望着早已破败不堪的罩子,它知道自己败给了人心和真情。

  “什么保护罩,什么胸口痛,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苏蔓捂着太阳穴,用力想,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现在宿主您的怜爱值已经归为零,刷满百分百才可以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哦,请再接再厉吧。”

  说完,消失的没影没踪,无论苏蔓再用力唤多少次,都不再露面。

  是个有脾气有个性的系统。

  兴许是先前被人喂了药的缘故,苏蔓只觉得一嘴的中药味,苦苦地难受,厚厚的被子下发了不少虚汗,她干脆趁没人看着自己,掀被下床来,随手取下一旁的披风披在肩头,坐在桌前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茶。

  *

  绣着金丝凤凰的屏风后,沈楠星与苏母促膝而谈。

  “关于那件事,楠星你是怎么想的?”

  沈楠星垂眸,咬着下唇固有一丝倔强,“舅母,楠星爹娘过世的早,从小在舅舅舅母身边长大,早已将你们当作我的亲生爹娘,如果楠星做出这点小小的牺牲,能够换回苏府上下的平安,也是值了。”

  “傻孩子。”苏母握住她的手,“这怎么能是小小的牺牲呢,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沈楠星摇头,嘴角呷着苦涩的笑,“我与蔓儿表妹自幼关系亲密,胜似亲姐妹,现如今太子爷非要我们其中一个嫁去东宫做妾,才肯免除苏府劫难,楠星愿意去。”她顿了顿又说,“蔓儿她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又是一国宰相之嫡女,身份尊贵,做妾太委屈她,况且太子爷那人生性暴戾,蔓儿吃不了那个苦。”

  她也不舍让蔓儿去做妾,让那种人糟蹋。

  苏母很是感恩,眼里饱含激动的泪水,“楠星,你真是我们苏家的大恩人,舅母没看错你。”

  人都是自私的,苏母尽管平时待沈楠星再好,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大难当前,自然是护短,向着自家人。

  小厮突然来急报打断了二人的私聊。

  “夫人,府外突然来了好多人,老爷已经赶去了前院。”

  苏母一怔,脸色瞬间沉下来,匆忙起身询问,“是东宫的人吗?”

  不是说好了三日为期,期限未到,就这么着急来要人了吗。

  那小厮摇摇头,也甚是费解,“看来头,不像是,倒像是将军府的人。”

  “将军府?”苏母喃喃,陷入疑惑。

  “舅母,将军府与丞相府向来无交集,今日为何会……”沈楠星道。

  苏母抬眼,目视前方,“楠星,你留在这,我去前院看看。”

  “是,舅母。”沈楠星欠了欠身。

  苏母赶到前院时,院子里列队站好了两行士兵,正厅内,苏老爷正与一个人相对而坐,空气中是对峙的味道。

  “哟,苏夫人既然来了,请进来坐吧,站在外头听可不是什么雅事。”

  说话这人语气飘飘的,声线悠扬飘忽,没有着重点,却天生给人一种压迫之气。

  “老爷,将军。”苏夫人行完礼,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不知将军今日突然造访府上,是所为何事。”

  “你我向来不在一个战线,暴君荒淫无道,你倒是把这个忠臣做到了底,现如今为了全家保命不得不连女儿也要送出去,真是忠心耿耿隳肝沥胆呢。”说话人笑了,眼底略含嘲讽,修长的手指反复点击着木椅的扶栏。

  “将军此日前来,恐怕不是为了批判苏某的吧?”苏老爷有些不悦,不想和她周旋。

  “宰相大人是个爽快人,那江某也就不卖关子了,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不用将大人的千金送去东宫,还可以一劳永逸结束这个祸乱的王朝。”

  苏老爷听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阴云密布,吓得站起身来,指着她的脸,手指在微微发抖,“你这是,这是要谋逆!”

  一旁安静待着的苏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感觉自己不小心听到了天大的事情。

  历朝历代,谋逆向来都是死罪,会诛九族的,可千万不可碰,不可走这条路。

  江予南笑了,浑身散发着让人毋庸置疑的强大自信,她起身来,悠悠开口,“还有两日,东宫就会来要人,到时怎样选择,还得看大人您。”

  说完抬脚走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