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她们是先挖到防护罩的。
在听到防护罩旁边的声音后, 她们就放下了挖掘机，改用手挖。
她们越挖到后面，里面的声响越大。
听到那么大的动静, 顾叶还特高兴。这说明宁染染的状况还不错，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 宁染染身边又没有食物。
挖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后, 她们终于挖出了一个缺口。
“宁染染！你没事吧！”
顾叶朝里头喊着，里面的“宁染染”并没有回应她, 而是冲出来，给了她一个惊喜……才怪！
冲出来的自然是那具吸了孟青安大半血，长出了脸部的骨架怪物。
顾叶被这怪物的样子恶心得想吐, 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徒手挖了三个小时, 结果全部做了无用功，气得眼睛都泛红了。
一气之下, 她直接抢过一旁江意月的匕首, 对着那具骨架怪物猛戳。
直到怪物恶臭的血液溅到她身上，她才停下手，皱起眉头拼命甩掉手上沾染的血液。
“我来吧。”江意月重新收回匕首, 几个来回就了结了这个骨架怪物，身上还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江意月。”顾叶怎么都甩不掉手上的血液，于是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怎么了？”
江意月朝顾叶走了过去，然后她看着顾叶非常自然地伸出了手，用自己那干净的衣角擦掉了手上的血液。
“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喊我全名。”江意月平静地控诉着。
“江意月！江意月！江意月！”顾叶连喊了三声后，拍拍江意月的肩膀，“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喊你。继续挖吧。”
对着骨架怪物发泄完愤怒的顾叶又挖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把防护罩挖出了大半，也终于看到了宁染染织就的那层屏障。
“她应该没事。”江意月的匕首第一次都没有划开这层屏障, 可见这层屏障有多坚固。
顾叶终于松了口气。
可她这口气着实没有松多久，她一走过那层屏障就又闻到了血腥味。
这血腥味和之前沾染在她手上的恶臭不一样，可那股让人心悸恐慌的黏腻感是相似的。
顾叶的眼前有些犯黑，连日的疲惫让她站立都有些不稳。
“别怕。”江意月伸手握住了顾叶的手，“她在那里。”
顾叶顺着江意月的指向看去，原来宁染染正好躲在她的视野死角处。
要不是她被血腥味误导，先入为主以为宁染染已经遇害了，哪怕再死角的地方，她也能够看到的。
因为宁染染她正处在一片火光里，就像那个预言里的一样。
只是那个预言并没有说出来，火光的下面是血海。
火光下面的血海还在不停地翻滚着，血海的主人孟青安依旧用右手抱着昏迷在她身上的宁染染，而她的左手上那血红的伤口还在不停地绽放着“玫瑰”，“玫瑰”只有小半涌入宁染染的嘴唇，大半都低落了下来。
一朵又一朵地绽放在火光中，汇聚形成血海。
“你们来了，她等到你们了。”孟青安没有放开宁染染，而是收回了放在宁染染嘴唇边的左手，放在了宁染染腰间，两个人终于真正地相拥起来。
火光越来越盛，像是要淹没她们两个，可最后又渐渐熄灭。
眼看着两个人都要倒地，江意月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手一个地拎了起来。
“那个铁盒里的是新生。”孟青安提醒道。
顾叶赶紧捡起这害得她们折腾了好几天的铁盒。
回到安全的地方后，江意月替孟青安包扎了伤口，顾叶则试图给宁染染喂食一些清水。
“她怎么灌不进水，灌多少吐多少？”顾叶有些无措，她真的很努力了，可宁染染一碰到水就像是碰到什么毒药一样，立刻吐了出来。
“我来吧。”江意月准备接过水碗，却被一旁的孟青安阻止了。
“没用的，她现在喝不进去的，或许以后也喝不进去了。”
顾叶误解了孟青安的话，说道：“不会的，我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一点重伤。”
“你有没有想过，她被压在废墟之下那么久，为什么会一点重伤都没有。”孟青安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又可怜的笑容，“在你们来之前，她跟我说，希望我杀了她，因为她不想拖累你们。”
“身为人类的宁染染，已经死了。”孟青安还是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答案。
孟青安并不想给宁染染注射“火种一号”疫苗的，这个疫苗实在太危险了，不是所有的S级异能者都能撑过去的，更何况她不希望宁染染变成丧尸王者。
可是没有办法，宁染染撑不下去了。哪怕她再不想让宁染染体会到和她一样的感受，她也想让宁染染活下去。
她欠宁染染的。
身为丧尸王者的她不需要保护，不需要怜悯，但是她还是欠宁染染的。
好在那个骨架怪物让她明白，有一种方法可以提高“火种一号”的成功率。
那个骨架怪物明显是注射疫苗失败了，但是她在挡住缝隙时注意到，在进食她的血肉时，那个怪物会有短暂的清醒。
所以说，注射过同种疫苗的她的血液可以帮助另一个注射者清醒。
事实证明了她的思路没有错误，在她给宁染染注射完“火种一号”疫苗后，宁染染就自己击碎了压在身上的巨石，重新站立了起来。
趁着宁染染短暂的清醒时间，她又赶紧把人禁锢在怀里，不停地喂食血液，这才撑到了顾叶她们赶来。
听到这个残酷答案的顾叶傻在了那里，江意月倒还是很冷静，她说道：“新生在你手中，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是吧。”
“我只是猜到了。”孟青安打开铁盒，拿出这支赔上了她人类身份的“新生”。
“这应该算是对我的道歉吧，那个骨架怪物和新生。”
孟青安猜测这支“新生”应该是只能拯救因为“火种一号”变成丧尸的人类。
如果孟青安还相信荣城研究所，那她可以选择直接注射。
如果她不相信，那她可以选择将那具骨架怪物当做试验品。
这就是荣城研究所的道歉，他们当初把孟青安作为“火种”计划的试验品，所以他们将自己作为试验品向孟青安道歉。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或许他们当初就是想先利用疫苗变成丧尸王者除掉我，再用新生变回去。”
“现在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孟青安手中的“新生”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虽然现在“新生”疫苗只有一支，但是其他联盟研究所里肯定有“新生”疫苗的数据，重新研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孟青安口中的选择指的是，要么选择由她作为试验品，看看“新生”疫苗的效果，要么选择直接给宁染染注射疫苗。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前者弊处在于无法确定拿到新的“新生”疫苗的时间，后者的弊处在于无法确定“新生”疫苗的效果是否和她们猜想的一样。
“我们无法替她选择，不如让她自己做出决定。”江意月注意到宁染染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
听完顾叶的讲述，宁染染伸手去拿那个铁盒，只是铁盒打开后里面竟然是空的。
“不是说让我自己做选择吗？总要让我看看新生涨什么样子。”
宁染染说完后，就看到身旁的三个人面色各异。
江意月往常的冰冷面孔里掺了少许惊讶。孟青安则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只有顾叶脸上流露出了对宁染染这个伤员的怜悯之情。
顾叶拍拍宁染染的肩膀，耐心地说道：“一天前，你醒来后听完这些事情，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
“什么意思？”宁染染还是没有明白顾叶的解释。
“当你刚才醒来时，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伤口，我们才知道新生的意思其实是忘却前程，重头开始。”顾叶继续解释道。
一天前，宁染染就已经苏醒过，选择注射“新生”疫苗。现在可能是“新生”疫苗的作用，导致她失去了注射疫苗的记忆。
“你现在觉得身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江意月问道。
江意月不在意宁染染的记忆是否出现问题，反正她们这三个人人均记忆有问题。
她比较在意宁染染是否从丧尸王者变回了人类。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宁染染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又试验了一下异能，除了比之前强之外，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属于人类的异常。
“等等，好像真的有一点不一样。”宁染染感受到她似乎可以控制一些东西，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让我……”宁染染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原本站得离她很远的孟青安飞速跑了过来，直接用手按住了宁染染的嘴巴。
“闭嘴，别给我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孟青安的脸色怪异，铁青里还泛着红色。
“嗯……看样子这新生只是让你忘记了前一天的记忆，你还是丧尸王者。”
顾叶下了结论，江意月和孟青安也表示认可。
她们三个丝毫没有想向宁染染解释这一结论的由来的想法，更没有人向宁染染解释孟青安为什么对她态度这么怪异。
因为前几天顾叶她们基本上是不眠不休，所以在宁染染状态稳定后，她们两个就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外头剩下宁染染和孟青安守夜。
“那个……明明在下面，你不惜受伤都要救我，为什么现在看见我又这个态度。”
大概是真的“新生”了，宁染染一改往日的大小姐性格，直截了当地问向孟青安。
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孟青安很生气，而且是只对她一个人很生气。
“闭嘴。”孟青安是真的不想回忆起宁染染做选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果然她第一眼看见宁染染时的想法是正确的，她就该掐死宁染染的。
“那你先解释。”
“闭嘴。”
两个人又跟困在废墟里时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个退让的。只是和当初背后藏满了沉重与血腥的对话不同，此刻的对话背后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与轻松。
“行，我告诉你。”孟青安被宁染染气得豁出去了，她逮住终于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准备离开的宁染染。
两个人比废墟里离得更近，宁染染那双眼睛里映满了孟青安的火焰，那火焰美艳照人，可以毁灭一切却庇护着她。
“感觉到了吗？”孟青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臣服于你。”
宁染染原本停滞的心跳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她能察觉到只要她一个意识，眼前这个暴怒着的孟青安就要立刻放下她。
她可以使孟青安恐惧，她可以使孟青安绝望，因为她掌握着孟青安的一切。
这就是丧尸王者对低一级丧尸的压制。
这一切是孟青安亲手送给她的。
原本注射“火种一号”疫苗的她们是同等级的，但是孟青安为了增强成功率，喂食了血液给宁染染。阴差阳错之下，宁染染的级别竟然高出了孟青安，甚至由于血液相融，她可以最大程度地压制孟青安。
这也是为什么“新生”疫苗没有把宁染染变回人类的原因。因为“新生”疫苗只能把丧尸王者变回人类，而宁染染的级别在丧尸王者之上。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孟青安恼怒地伸出右手，和她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掐在了宁染染的脖子上。
宁染染依旧没有动用对孟青安压制的权利，她低下了头，任由孟青安控制着她的要害，一副脆弱又心甘情愿的模样。
“你杀死我的话，你就可以摆脱控制了。”
“我辛辛苦苦救你出来，又杀死你，我疯了吗？”孟青安收回手转身离开，不想再跟宁染染这么幼稚下去。
宁染染笑了起来，那轻轻的笑声在月色里回荡，孟青安气得真想再回头掐住她。
只是孟青安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被抱住了。
“谢谢你没有杀死我，谢谢你救了我。”宁染染全身的重量压在孟青安的身上，压得孟青安心里沉甸甸的。
过了好久，孟青安才再次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没有。”宁染染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她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她此刻已经放下了一切，就跟那疫苗的名字一样，忘掉一切，重获新生。
“你一定想了。”
孟青安转过身子，在宁染染诧异的眼神中，再次掐上她的脖子，狠狠地说了一句：“低头。”
两人唇齿相碰的刹那，宁染染脑海里只有那些在火海里盛放的玫瑰，那时她虽然昏迷着，但她还是记住了。
她愿意为了那些玫瑰，停留在火焰中。
“孟青安，你想亲我还要找借口，这么大人了，丢不丢脸？”
“谁想亲你了，是你想亲我！”
“丧尸王者的压制就是给你用来当借口的吗？”
“闭嘴。”
不过这火焰里的玫瑰确实和一般的玫瑰不一样，太容易伤人了，好在她也一样。
在里头休息却被吵醒的顾叶无语地看着月光下亲吻的这对，她真的好想冲出去破坏这浪漫的气氛。
“我真的好想告诉宁染染，确实是她先图谋不轨，想亲孟青安的！”顾叶靠在江意月的肩膀上，疯狂地吐槽着。
她们白天没有跟宁染染解释孟青安的态度，就是因为这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们之前让宁染染试试看丧尸王者的控制力。
她们让宁染染在脑海里想一件事情，看看孟青安会不会去做。结果宁染染闭上眼睛才想了几秒钟，就看到孟青安神色大变。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孟青安黑着张脸，按住了宁染染，两个人当着她们的面亲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想别的，我只是回忆了她在废墟里喂我血液的画面，想着当时要是换个方式，不至于浪费那么多血液。”宁染染当时还疯狂地解释着，虽然她们三个没有一个相信她的解释。
要不是新生让宁染染忘记了这件事情，顾叶还担心这事情没法了结。
只是没想到宁染染忘了这件事情，这事情依旧也没法了结。
“放心吧，她们脾气都不好，说不定待会就打起来了。”江意月的安慰方式与众不同。
“这也是。”顾叶心满意足地继续闭上了眼。
江意月搂住了她，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吻。
或许是外头那两人的感情过于炽热与折腾，江意月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不想和顾叶这么折腾，也不想用生命证明她们的爱情，她只想和顾叶一直一直在一起。
宁染染拥有控制孟青安的权利，但是假如孟青安不愿意，她们也不会如此相处。
如果自己拥有控制顾叶的权利，自己会控制顾叶远离所有人吗？顾叶又会愿意被控制吗？
江意月知道答案都是否定的，她不愿意也不舍得。
她自始至终都不想禁锢顾叶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只是想证明顾叶是偏爱她的。
就像宁染染愿意保护身为丧尸王者的孟青安，孟青安愿意以身为盾那样的偏爱。
这些明明她早就得到了，在末世来临的第一天，甚至在很早之前，在那些细水流长的平静生活里，她早就得到了。
什么苏盟，什么宁染染，都比不上她在顾叶心中的地位。
顾叶是偏爱她的，她不能再浪费顾叶的偏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