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缝合的神明——用针线缝合。”

  宿白愣愣地长大了嘴。

  “幸好曼施坦因不在这,”计夏青苦笑一声,看向同样呆愣的古德里安,摇摇头,带着一丝感慨,“我以为这些孤立犯罪只是隐在‘青玉’后的小恶,没想到……”

  “果然么,用烧毁尸体掩饰斩去四肢的缘由,用斩去四肢隐瞒缺失的一小块眼窝底部的肉。而用这些大范围的作案——除了本身‘青玉’也需要四肢外,也在掩饰这些奇怪的孤例。”计夏青轻声分析着,“一石多鸟,挺厉害的。”

  但她随即又皱起眉。

  可是有一点点奇怪。

  “但是为什么会留下这些线索?明明可以用和‘青玉’部队同样的方法处理这些尸体,神不知鬼不觉,”计夏青又将目光转回到了那几行字上,觉得总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像是……背后不是同一个人。”

  她甩甩头,轻笑一声。

  不大可能。

  现在巴别塔的秘密已经逐步被揭开了,每一分之前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和棋手都逐渐出场。

  这个神,一定是老头儿造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

  宿白并没有听到她的推测,只是光听到所谓的“缝合神明”,她的气息顿时就急促起来,带着不可置信和激愤,死死盯着计夏青的脸,声音沙哑,“阿青,你能确定吗?会不会是巧合?”

  计夏青哂笑一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她手指轻轻敲着书架,娓娓道来,“什么都没缺恰恰缺了一张皮,而死者恰恰就是死刑犯。”

  “曼施坦因当时的描述就很诡异。”计夏青回忆着他的描述,打了个冷颤。

  即便是上上辈子,她看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书,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明。

  “老头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宿白垂下眸子,水润的龙眸暗沉猩红,带着几丝疯狂和怅然。

  “他要控制巴别塔,”古德里安似乎是想清楚了,也走了过来,面色复杂地看着世界观一点点被全部颠覆了的小白,“控制巴别塔的最好方式,集权,或者塑造一个神,控制思想,封锁一个文明的上限。”

  “况且,塑造一个神,可以把很多稀奇古怪的政策归结到神身上。”他摇摇头,“老头儿利用神明的存在,给青帝套上了‘渎神’的名头,从而拒绝龙族研究青帝陛下留下来的《符咒学原理》,龙族的符术研究在青帝长眠后一万年都毫无存进,就是被这个规定封锁住了上限。”

  宿白下意识看向计夏青。

  计夏青微微点头。

  解释相当合理。

  “而且,龙族都用终端施展符术,也从根本上封锁了反抗的可能,”古德里安又长叹一声,“倘若真的有人想清楚了这一切想要起来反抗,他只需要把所有人的终端封锁,所有的反抗就会直接被瓦解。”

  他冷哼一声,摇摇头,“一个还供奉神明——并且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神明的种族,怎么可能有真的突破和进步。”

  “科技上限被封锁了,反抗的可能也被封锁了。”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合理,他造出一个神明真是太合理了。”

  “听起来不像是刚才想到的。”计夏青看向古德里安。

  “我曾经思考过神明的问题,毕竟所谓神明实在是太过古怪了。”古德里安摇摇头,“但是没有证据。”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一直懵逼着的仲贰和裹在黑袍中的高大男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仲贰开口发问。

  “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计夏青坦然回答,“抱歉不能如实相告。”

  两人耸耸肩,摊手表示理解。

  计夏青又看向低着头,情绪极为沮丧又极为压抑忍耐的宿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极力安抚着小龙躁动的心情,温声安慰着,“别太难受了,现在知道的越多越好。”

  “这样,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隐秘罪恶,才不会在一切结束后又突然爆发。”计夏青看着死死抿着唇的小龙,犹豫了一会,轻轻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宿白的身子很僵硬——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害羞之类的原因。

  而是极端的愤怒。

  计夏青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自己冰冷的体温给愤怒的小龙降着温。又伸手,将小龙紧攥着的拳头握住,一点点掰开,揉了揉捏的僵硬的手指。

  宿白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冷静地轻轻推开计夏青。

  青帝陛下微微挑眉,看向重新坚强起来的小龙。

  “我没事了,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宿白死死咬着牙,控制着面部肌肉,略显冷漠的说,“我们先走吧。”

  她扭头,看着隐在黑袍内的高大男人,沉稳地交涉着,“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男人不爽地撇了撇唇,对小龙指挥自己指挥得理所当然的语气表示不满。

  宿白却已经扭头走了,手放在了屋子的门把手上,声音冷漠,“我们能帮到你们很多,比如推翻这个政权——下面的这个和上面的那个都可以。”

  在男人惊异的目光中,她头也不回的推开了门,“如果我们猜错的话,反抗军,对么?古德里安?”

  黑袍男人看了眼苦笑着的古德里安,面部表情抽搐,却也没说什么,看向计夏青,“可能还是需要你遮掩行踪。”

  计夏青点头,挥挥手,几人身下再次出现了之前的符术纹路。

  男人一把拎起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仲贰,飞掠出去,像一只大鸟,经过宿白身边时,他深深看了眼这个年轻女人,低声说,“跟上我。”

  他的路线诡异,却巧妙地避开了很多监控摄像头,显然对这里很熟悉。

  宿白点点头,看向自己身后正在交谈的古德里安和计夏青,也灵巧地蹿了出去。

  “小白比我们想象的成长速度更快。”古德里安感慨着,丝毫没有自己身处敌军腹地的觉悟,慢悠悠跟上去,“她是怎么知道我是反抗军的?我可没有告诉她这重身份。”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计夏青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会站在这种政/府这边?而这种罪恶之都,又怎么可能没有反抗军的存在?况且,那个隐秘的入口,很显然也不是政府的人在把守。”

  “这么明显么?”古德里安摸摸鼻子。

  “我倒是有些担心,”计夏青的身形慢慢隐没在了空气中,声音渐渐远去,显然是追着小龙去了,“小白现在成长的很快,但或许……有点太快了。”

  古德里安抿唇,目光中也有几分怅然,自言自语着,“是啊,太快了。”

  “可是,被裹挟着推着前进,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小白不是还有你么?”他摇摇头,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从隐秘处窜出了政/府大楼,再跟着男人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途中好几次险些被人撞见,好在在高大男人的指挥下都有惊无险。

  宿白抿着唇,表情冷漠又坚毅,直到察觉到自己湿漉漉的掌心中被塞进了另一只熟悉又有些冰凉的手。

  她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带着几分委屈,用力反握住那只手。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阿青温软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所以,想做什么就做吧,推翻政权什么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无论是地下这个还是地上那个。”

  “阿青,”小龙的声音有些颤抖,深吸几口气,“能不能留……算了,不能。”

  她想问:能不能留老头儿一条命。

  计夏青却很快明了了她的意思,笑得怅然,“你放心,就算你想留他一条命,他也不会要。”

  青帝陛下抬头,看着地下灰蒙蒙的苍穹,仿佛看到了与她隔着棋盘执子的那个老头儿,“他根本没有阻拦我们找到这一切,甚至是在引导。”

  “他本来就在求死。”她轻声说,“这就是他所谓的剧本。”

  “谁能伪造古德里安的龙息?谁引导着我们找到古德里安和人类营地?”计夏青面无表情,“只有他。”

  宿白低垂下头,有一种被操纵的无力感。

  那个人,连他自己的死都写入了剧本中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前方的黑袍人就已经停了下来,揭下了兜帽。

  兜帽下是一张黝黑沧桑的脸,脸左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古德里安看着慢悠悠,但却也不慢多少,很快就赶到了,看着取下兜帽的男人,笑着点点头,“好久不见,小毅。”

  还被拎着的仲贰讶异地支棱起脑袋,看着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对着面前那个神秘的男人,毕恭毕敬地鞠躬,“古长官。”

  古德里安对小白和计夏青介绍着,“秦毅,很不错的警察。”

  男人愈发恭谨起来,苦笑着说,“头儿,你就别夸我了,你夸我我瘆得慌。”

  而一旁依然被拎着的仲贰傻了眼。

  头儿?

  “我们先去哪儿?”秦毅拎着仲贰,毕恭毕敬地看着古德里安。

  他隐藏在角落里看到古德里安的时候,委实有些震惊,但强大的专业素养让他忍住了跳出来和头儿相认的冲动。

  只是没想到先被那个看起来相当恐怖和强大的女人一口叫出了行踪,又被那个年轻很多的女人一口道明了身份。

  嗯,让他挺失落受挫的。

  “先去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吧,”古德里安想了想,“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

  “行。”秦毅回头,再次飞蹿出去。

  仲贰依然没有落地。

  再次拐过几道弯,秦毅领着几人走进了一间不小但很隐蔽的屋子。一直悬在半空的仲贰总算落了地,扭了扭生疼的脖子,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曾经的顶头上色。

  “老秦,你没有……对吧。”她看着忙前忙后给古德里安几人倒水的秦毅,瘪下嘴。

  “当然没有,”秦毅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傻徒弟,随后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待几人落座,他在仲贰好奇的目光中,沉吟一会,轻声说,“我没有注射禁药,但是有人诱导我注射。”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一开始以为卖禁药的已经嚣张到了这种地步,直接想着腐蚀警察局的人,不过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应该是因为发现了你是反抗军埋的子,”计夏青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禁药,就是那个大楼里的人用来掌控权力腐蚀反抗力量的工具。”

  高大男人严肃又沉凝地点点头。

  “就该一把火烧掉。”宿白愤恨地说。

  仲贰挠挠头,看着秦毅,“老秦,所以你是……将计就计?”

  “是,既然我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反抗军的身份,如果不如他们所愿,我应该会被更暴力的手段直接直接处理掉。”秦毅苦笑一声,“比如一次让警察局秦警长不幸殉职的突发事件。”

  宿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哦,对了,现在你估计也回不了警局了。”秦毅伸出手揉了揉徒弟的脑袋,“你应该一起被通缉了。”

  仲贰瘪瘪嘴,倒也不太伤心,趴在桌子上,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那我就跟你混了啊老秦。”

  秦毅为难地挠挠头,嘀咕着,“按照组织的规矩,其实是不允许这样直接加入的。”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起来。

  “那你怎么出现在了那里?”计夏青微微皱眉,手敲了敲桌子,改变了话题,“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秦毅也严肃起来了,“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站起身,示意几人跟着自己来,“我之前在角落里,听到了你们关于‘青玉’部队的推测,”他轻轻推开了一件屋子的门,语气低沉,“你们的推测是对的。”

  门后昏暗的小屋子里,赫然是一具“尸体”!

  宿白捏紧了拳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体”的躯干部分并非肉体,而是金属制造,上面刻满了细密的花纹,其中似乎有光芒流转。

  而在躯干与四肢的接洽部分,肉体与金属用一种堪称粗暴的方式缝合在了一起,血管与电线共同暴露在空气中,齿轮与肌肉相啮合。

  而头颅是一种诡异的形态——或许可以称之为人类的头颅,只是仅仅覆盖着一张人皮遮掩着其下的齿轮和机械,两颗无神的玛瑙眼珠,似乎不再可能转动了。

  “那不是人皮,是一种类似的皮革,”秦毅看出了几人眸子中的惊讶和恐慌,急忙解释着,“虽然很奇怪,因为就算用人皮对那位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但就我们目前的发现,‘青玉’还是不是用的人皮。”

  计夏青轻轻呼出一口气,轻声说,“我早该想到的。”

  “我早该想到的,我在看到曼施坦因的铁下巴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一半机械,一半血肉,赛博人。‘青玉’也是这样,”她慢慢握紧了拳,“可是他明明可以全部使用机器人的,为什么非要用人类的肢体?!”

  “我不知道,”古德里安的神情相当沮丧,“或许,我们无法理解疯子的想法。”

  “明明可以不这样做的。”宿白轻声呢喃,“老头儿,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秦毅缓缓举手,低声说,“‘青玉’更像是他在做的一个实验。”

  “实验?”计夏青轻声重复着秦毅的话,脑海中飘过曼施坦因的钢铁下颚,“机械与生灵的啮合?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丝灵感从她脑海中猛得滑过,像是一道霹雳,她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惊异又咬牙切齿,“他不会真的自诩为神明,想要创造一个新物种吧。”

  屋内陷入了沉静,只剩下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秦毅默默关上了门,看着几人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古德里安,“头儿,你带她们去过了地底吗?”

  古德里安摇摇头,“还没。”

  “地底?什么地底,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地底么?”宿白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古德里安。

  “其实,这座地下的都市可并不仅仅是你们看到的这些,”古德里安苦笑一声,“这座都市的地底,还有东西。”

  “我的本意就是来带你们看看这个的,可惜一进来就被这些事牵住了手脚。”他耸耸肩,“不过发现了这些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这座地下的都市,还有地底?”计夏青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低声呢喃,“让我猜一猜。”

  “不会是矿场吧。”

  古德里安和秦毅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对计夏青的敬佩。

  “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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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矿场。”几人身上都披着黑袍,戴着崭新的工作牌,走在这更下一层,更加昏暗无光的世界。

  宿白低头看着脚下厚厚的一层灰,脚下用力碾了碾,喃喃自语,“矿场?”

  远处,是一个深坑,深坑里是赤裸着上身戴着脚镣正在劳作着的人;深坑旁有一个大大的火炉,正在喷吐着热辣的火苗。

  空气中泛着一种腻人的甜香,甚至比刚才在地上都市中闻到的更加令人作呕。

  “你是怎么猜到的?”她看向身旁的计夏青。

  计夏青看着远处那直径近乎有百米的深坑,和其中麻痹劳作仿佛机器的人,唇角僵硬地提了提,“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调查的东西吗?黑色卡片和不合常理的社会结构。”

  宿白略微思索了一会就明白了,“你是说当时很奇怪,巴别塔内没人从事基础的生产职业。”

  “对,这是我非常怀疑的地方,”青帝陛下轻轻抿着唇,神色冰冷,“但是那个时候老头儿给了我很好的解释,他让太乙带我参观了‘斯大林格勒’。”

  那个巴别塔地下的世界,有着农场牧场和基础工业的地方。

  “我当时被蒙骗过去了,”计夏青拳头攥紧,“我差点忘了,能量是守恒的。”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果这是一个稳定的生态圈,或许那些农场和牧场可以支撑起巴别塔的消耗,可是这里还有极诡!”

  “这就不是一个稳定的生态圈,能量怎么可能能无消耗的就这么循环,一定有外部的能量输入——只是我当时没想到外部能量是怎么输入的。”

  她顿了一下,随后怅然地看着前方,“现在,外部能量输入找到了。”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远处麻痹忙碌的人群。

  “你们反抗军,不去救他们吗?”宿白沉默良久,扯了扯秦毅的黑袍。

  “没用的,”秦毅轻叹一声,“不是我们不想救,是他们已经没救了。”

  远处,一个机器人推着大车,缓缓开了过来,随后胸前的喇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开饭!”

  忙碌麻痹的人群一顿,仿佛听见了什么悦耳的仙音,纷纷抬起头,眸子里闪过禽兽一般的绿意。

  像是一头头饿狼。

  人群放下手中的锄头,蜂拥而来,争先夺后地抢着大车上的吃食,有人怀里抱了十多个馒头,还趴在粥桶旁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根本不管嘴唇已经被烫起了水泡。

  而老一些的,更加瘦弱一点的,就被直接被挤在了圈外,奋力捡着掉在地上沾满了灰的馒头屑往嘴里塞。

  不过两三分钟,车上的吃食就已经被一扫而空,而没有抢到或者没有吃饱的人眼睛里的绿光更加强烈,扫视着那些看上去强壮怀中还抱着馒头的人。

  有个瘦弱的老者,战战巍巍走了出来,看着那个拿了最多吃食的壮汉,“后生,我觉得你应该……”

  砂锅大的拳头迎面而来,老者倒地不起。

  机器人一直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老人倒地,额头冒出涓涓血流。机器人才慢慢走过去,检查了一会后,摇摇头,宣告了这人的死亡,捡起了人的尸体,想要丢进一旁的火炉。

  但是被另一个壮汉抓着了机器臂。

  壮汉腆着脸,点头哈腰地说,“大人,还新鲜。”

  机器人慢慢将尸体丢在了地上,随后退出了包围圈。

  饿狼们一拥而上。

  计夏青猛得抬手,捂住了宿白的眼睛,脸色惨白。

  率兽食人。

  当人群再次退去,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只有浸没在灰尘中的血迹,似乎表明这里几分钟前还活着一个人。

  机器人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又敲了敲大车,大车旁侧弹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许多注射剂。

  饿狼们眼中绿光更甚,只是看着机器人身后默默出现的巨大枪支,咽了口唾沫,还是乖乖排成了一队。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老头。

  一支支针剂被分发下去,空气中泛起更加令人着魔的甜香。

  宿白轻轻揭开计夏青遮掩住她眸子的手,冷静到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什么想法?”计夏青轻轻环着宿白的肩,低头看着她的绷着的侧颜。

  “他该死!”小龙的声音是燃烧的愤怒。

  仲贰轻轻闭上了眼睛,颤抖地扯了扯秦毅的黑袍,“如果你真的对禁药上瘾了,你是不是……”

  也会被带到这里来?

  “是。”秦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放心,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不用机器人?”仲贰声音飘忽不定。

  “机器人多贵啊,”秦毅揉着她脑袋的手用力了点,“堕落的人倒是到处都是。”

  宿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良久,她扭头看着计夏青,“阿青,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计夏青问她。

  “回去杀人,”宿白用最冷静的声音说着最杀气凛然的话,“替天行道。”

  计夏青叹口气,“小白,我不建议现在回去。”

  “为什么?”宿白扭头,眸间有闪烁的怒火。

  “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求死,他的剧本到底意味着什么。”计夏青握住了她的手,“我们最好先搞清楚这一点。”

  宿白盯着她的眸子,声音沙哑,“不,阿青,我不想等了。”

  计夏青沉默一会,将小龙抱进自己怀中,慢慢摩挲着她的脑袋。

  宿白先是浑身僵硬,随后在她手下一点点放松下来,最后抱紧了计夏青的腰肢。

  计夏青发觉,自己肩上有滚烫的热泪,慢慢沁入布料。

  像是一点火星,刺着她肩膀,直到心脏。

  “小白,”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随后带了点一往无前的笑意,“好吧,你去做吧。”

  她的表情肆意又张扬,“不管他的剧本是什么,我都可以护你周全。”

  这是大帝的底气。

  “古德里安,”计夏青抱着怀中的小龙,看先一旁的人,“你还有什么要带我们看的吗?”

  古德里安摇摇头,“没了。”

  计夏青的声音极其冷静,“那我们先回去吧。”

  “直接回巴别塔?”古德里安看着她。

  “不,”她犹豫了会,摇摇头,“先回营地,休整一天,再回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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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夏青坐在古德里安为她们安排的房间内的床边,牵着熟睡的小龙的手。

  从地底世界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小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地,倒头就睡,眉毛紧紧皱起。

  只是睡前死死牵着她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抓得她生疼。

  她也不反抗,就这么靠在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小龙。

  睡着的小龙,散发着一种从内而外的脆弱感。

  古德里安轻轻扣了扣门,走了进来,看了眼熟睡的小龙,又看了眼撑着脑袋的计夏青,唇角微微勾起,轻声说,“还好小白还有你。”

  计夏青微微皱眉,举起食指竖在唇边,瞪了他一眼。

  宿白似乎是被吵到了,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往计夏青怀里钻。

  计夏青就这么一点点将她皱紧的眉毛按平,又瞪了古德里安一眼。

  古德里安举手投降,默默撤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那一句话是相当真诚的。

  还好,还好小白有她的爱人在。

  计夏青看着使劲往自己怀里钻的小龙,轻轻叹口气,干脆解开外套,上床躺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床是单人床,不大,两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年轻女人滚烫的肌肤熨帖着她的身体,可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其他的想法,只有无限的怜惜。

  钻进熟悉怀抱的宿白总算安分了些,只是渐渐的,眼角又有了几分水意。

  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什么计夏青听不清楚的东西。

  她只能就这么抱着宿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着,“小白,是我,我在呢。”

  小龙不说梦话了,安然睡去。

  仿佛只要有她的阿青在,无论世界有多么坏,一切都还是可以面对的。

  计夏青凝视着她的睡颜,轻轻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身旁的人已经坐起来,看着她睁开眼,有些歉意地说,“我吵醒你了吗?”

  “没,”计夏青摇头,也坐起来,靠在床边,捏了捏她的手,微笑着说,“好受些了吗?”

  宿白沉默一会,摇摇头,良久,开口,声音沙哑,“我梦里都是该如何杀了他。”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估计是问不出来的,”计夏青苦笑一声,握紧了她的手,“他不会说。”

  宿白将脑袋放进她的颈窝,仿若一头受伤的小兽呜咽着找着靠山,过了一会,颤抖地抬起头,吻上了计夏青的下巴。

  计夏青一愣,手搂紧了她的腰肢,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便低头,擒住了她的唇。

  没有激烈的亲吻,没有唇齿间甜美津液的互换,两人就只是这么碰着彼此的唇。

  宿白的唇有些干燥,微微颤抖。

  计夏青温柔地碰着,轻轻磨蹭,安慰着面前不安的小兽。

  宿白猛得咬咬牙,抬起头,眸子里有着某种令计夏青心悸的东西,还含着某种水雾,“阿青,我想……要。”

  计夏青轻叹一声。

  小家伙的不安全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这可不是个事儿。

  她看着小龙血红色的眸子,眸间水雾缭绕,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低声安慰着,带着某种调笑,“这里隔音可不好,我可不想直播。”

  宿白的脸顿时红了,红到了脖颈处,连手臂上裸露的肌肤都透着淡淡的粉色,呜咽一声,又栽进了她的颈窝。

  计夏青捏着她软软的后颈皮,轻声说着,“小白,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至于这种事,”她促狭地用力捏了捏小龙的软肉,“我不是很想这么仓促。”

  算是某种婉拒了。

  小龙倒也不生气,在她颈窝哼哼唧唧两声,环住了她的腰肢。

  “你打算和这里的人类说明你的身份吗?”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眸子,看着计夏青。

  青帝陛下沉默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

  “要说。”

  “现在吗?”她看了眼计夏青的眸子。

  青帝陛下怂了,摇摇头。

  “你是什么身份?”只是老天似乎也不愿意遂计夏青的愿,门被推开,古德里安面色古怪地看着计夏青。

  嗯,看着床上抱着的两个人,他又默默低下了头,只是不愿意离开。

  宿白看了眼青帝陛下,苦笑一声,“你也不能总躲着。”

  计夏青瘪瘪嘴。

  宿白抬起头,屈腿下床,披上了外套,看了眼床上装傻的计夏青,叹口气,对古德里安说,“你知道她是从哪里被我叼出来的吗?”

  “从青帝长眠之所。”

  古德里安手中端着的早(晚)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伐天,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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