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千川引>第91章

  川兮的玉面自成婚后便取下了,两人已成婚,便要坦诚相对,她希望千也能看到她每时每刻的表情,有多少爱恋温柔。

  取下的玉面交给千璃亲自去玉渡神山换回凌云的自由,可直到新祀日过,二月大战,千璃都没有将凌云带回。

  三月,余非晚如约带着粮草军队回到蛮荒时,千璃也独自回来了,带来了凌云的一句话。

  与玉兽赠玉面之约已解,她却没回,只让千璃带回一句:“暂无法归家,发现一异,下祀归。”

  一句“归家”,便让川兮心疼了她。作为玉兽玩宠这许久,她把她和千千的家,当做自己的家,这个“家”,支撑着她渡过了两载岁月。

  “这个家,会一直等她回来。”千也知川兮心疼,捏了捏她手背,沁凉的声音缓缓低语。

  川兮点了点头,望向千璃下山的背影。

  “不知是何事,让遥岑午也留在了玉渡。”

  “千璃能丢下她的事,大概不是小事,不过肯定不会有危险,别担心。”

  “为何不会有危险?”川兮难得成了提问的那个。

  千也眨了眨眼,这许多年一直是她在教导她,冷不丁她要向她解说,还挺有趣。

  “为何?”川兮配合她故作深沉的沉默,又虚心请教。

  “遥岑午没有灵念,她那发器除了御速,没有对敌的本事,若真有危险,留下的肯定是千璃。”

  川兮又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用力过度,千也这才看出她在逗她,伸手将她捞到怀里,紧贴着她。

  “姐姐变坏了。”

  川兮看了看她落在她领口的手,继而抬眼揶揄,“千千的手,也变坏了。”

  有些俏皮的眼神,带着暧昧的粉润,川兮微张着唇,露出内里诱惑的柔软。

  意料中的湿软迅速袭来,她启唇,接纳了入侵者。

  自从连灵,千也找回许多前世记忆,她们之间总需要更多的情趣,去驱赶莫名的疏离。川兮深吻良久,突的推开了千也,后退一步,而后在千也诧异的神情下,一寸一寸,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

  美人撩目,优雅宽衣,缓缓而动,似予还休。千也动了动干涸的喉头,等不及川兮慢条斯理褪衣,想要扑上去,被川兮一根纤长的手指抵在了断眉一角。

  “日正时分,怎行夜事?”

  “那姐姐还宽衣,不是想要是什么。”

  “热。”

  “想要才热。”

  “天热。”

  “是你……热。”她说着,低眼向下瞧了瞧。指向明确。

  感觉到川兮瞬间软了一下,裙摆落到地上,千也暗了暗眸子,突然狡黠一笑,退回了身子。

  “姐姐既然不想光天化日下行欢,那本王就不侍奉了,本王……去练兵吧。”

  练什么兵,延天却带兵在前线,余非晚带兵攻后方,闻少衍的兵守着蛮荒,而今战事连连,哪有闲兵练!

  川兮咬了咬牙,“你去吧,衔竹也可为本宫驱热疏燥!”

  衔竹可是她当年拿来逼千也化人身的良药,有当年那出在,这丫头可是千也的禁忌。一听川兮提起她,千也立马炸毛。

  “是姐姐要玩儿火的!”说罢,不管川兮半褪的衣衫如何拖在地上,直接御了她的鬓发将她半举了起来。

  连灵御发中,前世的一幕涌现,她们在一方山洞中,川兮坐在石上,她靠近索吻,将她压在石上研磨良久。她看到川兮绞绕起双腿,额头忍出薄汗,像含苞的花蕊,震颤欲放,又不得盛开。

  “前世三三不会的,我可都会,姐姐当年忍得太辛苦了,今日一并补过吧。”

  青石素桌上,川兮为她养的花卉盛开繁茂,她将它推到一旁,将川兮放到石桌上,单膝跪地,将她半天未褪完的衣裳扯了下去。

  “门!”

  “当年的山洞可是没有门的,情景重现,现在是补过时辰。”

  桌角花盆中,粉瓣未开的花苞摇曳颤抖,花瓣饱满水润,震颤中,隐隐露出内里鲜嫩的花蕊。曦轮的光照耀而来,花蕊反射出莹润的光芒,随风摇曳。

  川兮侧目观赏良久,再支撑不住仰躺而去。

  恍惚中,花儿绽放夺目,幽香飘来,清甜入喉,未枉她悉心浇灌多载。

  ……

  没有人喜欢风霜,可风霜总不会缺席。延天却不负所望守住了蛮关口,可戍寒古佣兵数十万,终是分开军队,十万大军绕道穹峰后山,开始攻山。

  千也放任延天却独自对敌三月,年中凛冬之际,终于出山,亲率余非晚两万琼鲸军,外加各族投奔而来,已练兵数月的上万平民士兵,于穹峰后山,开始了漫漫征战之路。

  戍寒古没将她放在眼里,依旧在蛮荒关口与延天却交战。而千也,势如破竹。

  战场残虐,无数元灵发祭天的华光终日照耀着穹峰,似在祭奠羌狼族惨死的族众。胥壬丘原本是先兽王预备给千也传承羌狼血脉的夫婿,而今成了穹峰守将,带领闻少衍在宫变中幸存的几千军将,守卫羌狼族荒凉的墓山。

  后有守家之将,边关有待罪之臣,身边有守护在她左右的爱人,千也虽无甚灵念,亦无惧千军万马。

  她领兵打仗的阅历浅薄,自那场因自己的自傲和不屑而惨败的战事后,她再不独断□□,征战计谋全数交由川兮。是以一连三月,且战且进,终于在九月兽族殷情期休兵之际,与延天却的军队汇合,占领了蛮荒外五州之地。

  延天却自来到蛮荒,从未见过千也川兮二人,此次合围胜利,千也不可避免的同他有了交集。

  不同于当年害她屠族时沧桑阴沉的模样,延天却蓄起的胡茬修整的整齐,褪去前世记忆里粉面俊逸的清明,已然有了岁月沉淀的沉稳。千也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的犹豫,是不是将来她身故,该将川兮交给这个人的。

  “千千,回军帐吧。”川兮看都没看他,盯着千也的神情,看她没有愤怒,没想要惩治延天却泄愤的打算,拉起她的手,催她回家。

  千也宿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此时那只小小的军帐,就是她安稳的家。她怕,怕遥岑午当年力保延天却,是在给她留生路。她怕她好不容易娶了千也,最后千也还是改了主意,将她推给他。

  千也转头看向她,遥远的眸光汇聚,看清了眼前不安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你先回吧,我和姓延……我和他有军务要说。”

  川兮顿了顿,没有动,“一起。”显然是要等她,“别忍着,你若想,不要顾虑,尽可拿他的血祭奠爹娘在天之灵。”她已是她的妻,称呼她父母自是也换作爹娘。

  她这话,算是隐晦的打消了千也的犹豫。她不会愿意跟他走的,绝不可能。

  一个愿意为她的仇而舍弃的人,川兮怎会跟他走。千也不再动摇,捏了捏她手背。

  “算了,无甚军务,回吧。”

  “兮儿。”转身离开之际,延天却疾步而来,叫住了她们。

  川兮顿足,簇起眉头。这已许多年未听闻的称呼,像前世煎熬痛苦的回忆一般难以入耳。

  “我川洛引,而今是兽王妃,慎言。”她没有回头,冷冷的回。

  “你的脸……”

  “与你无关。”川兮抬步,又停了下来,“记住,你是来赎罪的,千千大计未成,你就一直是先锋。”

  先锋,要有以命冲锋的使命。她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要他为千也舍命而战。

  “对不……”

  “你没有道歉的资格,”川兮终于回身看向昔日并肩作战的人,“道歉对于我妻子而言,是种侮辱,灭族之仇,她没能杀你,这于她来说是耻辱,你越是悔过,越是在侮辱她。你该在战场上赎罪,生死不计。”

  生死不计。延天却看着她脸上如霜花的伤痕,苦笑一声,“自当生死不计。可你的脸……”

  “自有吾妻为我疗愈,与你无关。”

  自有吾妻为我疗愈……千也背对着她们,听着川兮在他面前一次次强调她的身份,听到而今这话,突然垂了头。

  姐姐的期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而她却一直在连灵中屡屡失败。失败的原因不是她没有天分,不是她笨拙难通,而是她每次连灵,都在前世记忆来临时退了出去。

  这一载来,她答应了连灵,却是一直在一次次半途而废。而她的脸,就停留在冬日冰霜的禁锢里。

  “姓延的,兽族有殷情期,灵长族没有,接下来两月,我要通往王都的坦途。”千也背对着他们,丢下这句话,而后拉着川兮,大步而去。

  这两个月,她要延天却打入王都,占领通往王都的所有兽域,而她,该好好为姐姐疗伤了。她不能再因为姐姐愿意坦然露出自己的伤口,不再过度在意,而一直推脱。

  九十月份是兽族殷情期,众兵将无心征战,延天却率领灵长族将士一路南下,攻向王都方向。而千也的兽族军将们休整,虽此时戍寒古无心来攻,余非晚依旧带领海族军将守住攻下的城池,为千也做好了休整的保障。

  千也便在蛮荒外军营中驻扎下来,没有回蛮荒,以便殷情期过举兵南下。

  “自有吾妻疗愈……姐姐这话,甚是好听。”

  “不要有压力,姐姐不是催促你。”

  “我知道。”千也抚着她脸上的伤痕,这张倾世的脸,不该是这样的,“可我等不及你被凡世仰望了。”

  “启明无神,怎有凡世之论。”

  “你就是神。”

  川兮笑,转身仰躺,看着床帐,“千千才有神姿。”

  “姐姐才如神祇。”神祇,诸神之主。千也对川兮的赞誉,是天地无二的存在。

  “我突然不急着你学会御我丝发了,”川兮说着,不等千也接话,径自又道,“挽怜又取你心血的记忆,你记起了吗?”

  千也看着她的侧脸,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让她显得无比高贵,粉润的唇瓣不加雕饰,天然动人。

  她知道她是在隐晦的探知她忆起的前世有多少,没有作答,只欣赏着她卓绝天姿,享受她的美。

  “那时长离因她而殒,她来见你,你因怨恨她,没有理她。”川兮自顾自的说着,睫毛垂了下去,长长的影子落在莹白的脸颊上。

  千也翻身,堵了她的唇。睫毛颤抖,扫在千也脸上,痒痒的,带着情动的妩媚。

  她知道,她在害怕她因连灵短暂,脑中总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最终会带着前世的怨愤连接成深刻的记忆,带着深深恨意的,鲜活的记忆。她怕这些活过来的记忆,会推开她。

  连灵,从千也的不甚上心,变成了川兮的不再着急。这一拖,就拖到了千也二十三岁成年的新祀后。

  新祀日前,延天却不负所望的将王都拿下,千也军进驻王宫。而千也,依旧带着川兮,回了蛮荒。

  上一祀新祀日,启明祀祭中殒命的生灵不多,好似祀兽的数量打破了万年来的持恒,减少了。这不得不让千也想到,姑姑三色流光禁锢在那只祀兽紫色的幽光里,那只祀兽,帮她重创过戍寒古。

  还有海族前君承,曾经的弋久被祀祭,现今的弋久当是同她说话时欲言又止,只说挽怜又留在蛮荒是为了等殒去的弋久。而挽怜又也说,她留在蛮荒,还能见到她。

  这所有的所有,都给了千也一个大胆的猜测——祀兽并非不可战胜,三色流光不仅仅是免于祀祭惩治的标记,那团紫色的幽光吞噬不了三色正统,它会被牵制。

  上一祀她没再见到姑姑三色流光禁锢的祀兽,她想,大抵是前一祀姑姑断戍寒古一臂,左右了祀兽的口祭,上祀这只祀兽未免再被左右,并未出现。

  可她有预感,她相信姑姑的意志,这一祀,她能再见到她。是她,而不是它。

  “你觉得,她会出现吗?”回到穹峰,千也先去见了留守在此的挽怜又。

  “遥占天师说,久儿虽性格软糯,却是重情,她需要我。”挽怜又为她斟上茶水,低眉有些忧伤。

  “遥岑午见你时,还是无情无欲的占天师,她不会说“她需要你”,她说的,应该是我需要你吧。”那时的遥岑午,心里脑里全是天地之命,有的只是她这个憾古之人,能跑去海族专意去嘱咐,肯定也是为了她。

  挽怜又将茶盏推向她的手顿了顿,“你还是这般聪颖。也儿,她是你救的,而今的命运是天地安排的,与你无关,我不怪你,她也不怪你,若当年不是你,她们姐妹二人,无一存活。”

  “挽姐姐,那是万三三行的善,我什么都没做过,这善果……”

  “可你就是她啊,你的记忆不是在找回了,怎还要论的这般生分。”

  怎还要论的这般生分?是啊,为什么?

  千也盯着茶盏中打着旋的茶梗,静默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做万三三,只想要川洛引。”不想做万三三,不想记起灵长族国佑公主川兮,只想做千也,其妻是川洛引。

  “无一族使命,只为我而活的川洛引。”她抬头,又补了一言,干冽的声音有些沉郁。

  挽怜又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里,是两世记忆冲撞后的迷惘麻木,彷徨不知所措的闪躲。

  她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她就是川洛引,她为你而活,是在失去过你之后,她成为川洛引之时就开始了。也儿,哪怕你再变回万儿,她依旧是现在的川洛引,你的妻,她不会变回去的。”

  她不会变回去的。她已是她的妻。她是在为她而活,而她又何尝不是。

  是啊,变不回去了的。川洛引不会再成为川兮,那女人而今,是愿意将来她若身故便随她而去的人,她的妻子。

  三三的恨,恨的是她冷血无情的对待,比起剜心之痛,她更恨她蚀骨冰冷。她一直怨恨难消的,是在那座宫闱里,她冰冷疏离的对待。可川洛引不会那么待她,永远都不会了。

  “谢谢你,挽姐姐。”

  “我担不起你这句谢,你若记起前世长离是……”

  “我记得。可长离回来了,一直陪我长大。”长离,千璃。她随她转世,以长姐的身份同她一起长大,当年这小小的怨愤,她早没了。

  “果然是亲疏有别,更入心的人,才能让你犹豫害怕这许久。”对她的怨愤说消就消了,可她的事,和川兮又有多少差别,川兮不也陪着她成长,弥补过去的吗。可她彷徨许久,依旧不知如何放过过去。“这就是爱啊,你历经沧桑,怎还落入这俗世情感的圈套。”

  千也抿唇,没有言语。

  挽怜又院门外,川兮安静等待,看到千也出来时深深望向她的眼眸,不觉温柔了眉眼,举步迎了上去。

  “回家吗?还是走走?”

  “我想,我真的准备好了连灵。”千也答非所问。

  川兮看进她眼里,审视良久,终是拉起她的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感觉到,她准备好了迎接前世记忆中汹涌而来的情绪。她是为着不被那段记忆打败,不会恨她而做的准备。

  她的盾牌,是爱的围城,她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