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仍在下雨。
房内寂静无声,氤氲出淡淡的沉香味。
而桌案上摆放的那块沉香木,是白筝探望萧瑾时送来的。上面刻了几枝芍药,栩栩如生,算得上精美。
其中意味,萧瑾了然于心。
白筝是想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那天出现在烟雨楼的白袍女子就是自己。
不过有系统的降智打击存在,萧瑾其实也并不是很担心掉马。
反正除了楚韶,都不可能认出她的真实性别罢了。
更何况,眼下萧瑾也没工夫担忧。
此时她卧在床榻上,正备受煎熬,等待着楚韶缓缓靠近。
萧瑾知道,楚韶想做什么事,那么就一定会去做。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萧瑾自认为,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阻止楚韶的发疯行为,所以只能任由对方疯。
不过这就意味着,她要被迫接受楚韶倾情提供的按摩。
其实萧瑾也自认为,自己没有这种福ʟᴇxɪ气。
然而为时已晚,在萧瑾还在怀疑自己不可能拥有这种福气时,楚韶已经伸手,取下了青瓷瓶口的木塞。
檀香制成的精油很好闻。
其间的气息飘散出来,混着水沉香的味道,像是雨林里升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这道烟雾虽然安静,但当楚韶抬起手,解开萧瑾的衣襟后,却添上了一层干燥曲折之感。
眼见大难即将临头,萧瑾欲言又止,本想再挣扎一下。
却见楚韶解开自己的衣领后,又将手指浸入了青瓷瓶里。在滑腻的精油里轻轻搅动几下,而后抽出手。
檀香制成的精油清亮如琥珀,包裹着那根纤细修长的手指。
其中一滴,掉在了被褥上。
细腻圆润的一颗玉珠,散发着清而浅淡的松香。
萧瑾愣了愣。
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袖,遮掩般咳嗽了几声。
甚至忘记了刚才准备拒绝楚韶的想法,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这是什么用什么制成的精油,闻着还挺香的。”
刚说出这句话,萧瑾就很想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都说是精油了,闻着能不香吗。
奈何萧瑾此时不会,且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只能靠在床榻上,面上虽无变化,心里却开始犯魔怔,想着如果能撤回前一句话就好了。
楚韶展开掌心,抹上些许精油。
随口回答了萧瑾的问题:“听说是从西洋那边进贡过来的,里面加了小豆蔻,藏红花,似乎还有些乌木和雪松。”
紧接着,又说了好长一串萧瑾根本听不懂的香料名称。
楚韶说得认真,萧瑾却听得恍惚。
她只明白一件事。
自己怕是有点鬼迷心窍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楚韶的声音轻缓又好听。
萧瑾将一切都归咎于氛围感。
正如同珠帘掩不住薰风。美色当前,就算是一尊入定的佛,也难以做到六根清净。
尤其是深夜来访,言语还十分温柔的美人。
只不过,当这个美人像报菜名一般报出所有香料,之后又用柔和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望向她时,终究让萧瑾有些怕了。
因为楚韶看她,也好像在看一道菜。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楚韶似乎并不是站在食客的立场看她。
而是……站在庖厨的角度上。
就还挺刁钻的。
刁钻到让萧瑾觉得自己仿佛是一颗白萝卜,而楚韶则认为,白萝卜安分地待在盘子里并不好。
硬是生生地想在萝卜上雕出朵花来。
楚韶的唇边弯起笑意,说出口的言语,也轻缓温柔,极动听。
“王爷,请躺下吧。”
听见这句话,萧瑾又愣了愣。
待到回过神时,荒谬中带着一丝合理,她已经将自己翻了个面,躺下了。
躺得能屈能伸,躺得坦坦荡荡。
不过,当楚韶的手指轻轻揭开她的中衣时,萧瑾依然难以避免地感觉到了些许凉意。
许是晚风有些冷,又或许,是楚韶指尖的温度微凉。
反正,萧瑾的身体僵了僵。
直到柔软的掌心凑过来,完全覆上了手臂。
楚韶这才伸出另一只手,放下了挂在床帐边的帘子。嗓音朦胧,隐约勾出一段笑意:“王爷,您且放松些。”
萧瑾趴在床榻上,背对着楚韶。
感受到抚过肌肤的那一丝微微的痒,抿了抿嘴唇,声音都低了几分:“怎么放松?”
楚韶的指尖,涂抹了滑腻的精油。
温暖柔软的气息在床帐内蔓延开,仿佛湿润的舌尖,轻而缓慢地舔.舐着萧瑾手臂上的肌肤。
楚韶替萧瑾抹着精油,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或许您可以想一些轻松的事。譬如今夜并没有可疑的小刺客出现在房内,譬如明天您就能得到新情报。”
萧瑾用下颔抵着枕头。
解开发带后,披散的青丝掩住了更为旖旎的风光。
听见楚韶的话,不由得轻笑一声:“谁说没有可疑的小刺客出现?如今,王妃不是就在这里么。”
楚韶的指尖微微顿了顿,恰巧停在了萧瑾肩膀处的疤痕上。
虽然发丝遮住了后背的大片肌肤,但她定睛去看,依然能够瞧见上面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刀伤,亦有剑伤。
有的已经淡化了,有的是新伤,未曾全然愈合。
楚韶知道,萧瑾是个倔强的人。
倔强的人总要吃很多苦头,因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服输。
走神了一阵子,楚韶这才想起,萧瑾刚刚问出的那句话。
于是笑问:“您的意思,妾身便是那个可疑的刺客么?”
萧瑾答:“刺客不至于,不过,可疑倒是很可疑。”
楚韶的手指顺势往下移,轻轻划过萧瑾的腰际。
察觉到萧瑾下意识的僵硬之后,她的唇齿间溢出了笑声:“原来这就是您对待可疑刺客的态度么?这样说来,您的态度也很可疑。”
萧瑾现在不想把下颔搁在枕头上了。
想把脸埋进枕头里。
萧瑾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反应很敏感,也很丢人。
只能试图在面部表情上找回场子,端着淡然,说道:“是了,是很可疑。值得怀疑,潜入房间里的刺客,用的是上上之计美人计。”
楚韶的手指顿在了萧瑾的腰间。
这一停顿,发现对方的腰身很窄,也很细。
感受着指腹间的细腻触感,楚韶弯起眉眼,微笑着问:“那么请问殿下,妾身成功了吗?”
萧瑾愣了一瞬。
因为楚韶叫她殿下。
可是,楚韶为什么要称她为殿下?
然后,萧瑾突然醒悟过来了。原主其实是齐国三公主,的确该被称为公主殿下。
萧瑾不禁失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撩妹还得看女主。
终究是楚韶技高一筹。
毕竟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萧瑾不得不承认,刚才的交战确实算是楚韶赢了。
但听着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竟是固执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对楚韶说:“当然没有成功。”
楚韶怔了怔。
这一怔,按摩的力道也下意识稍稍变得重了些。
说出来的话语,却依然柔和:“妾身很想知道,还差多少呢?”
萧瑾想起了楚韶的那5点好感度。
谁能相信,一个深夜摸进门的来访者,她名义上的王妃,彼此拥有着高尚情谊的盟友及共犯——
对她的好感仅为5呢?
于是,萧瑾微微叹了口气:“还差得远。”
……
【嘀!恭喜宿主,楚韶好感度+10】
【目前您已获得楚韶的15点好感度,请再接再厉哦!】
听见这道电子音,萧瑾更无语了。
还没等到楚韶回话,她就根据系统提供的灵感,补充了一句:“王妃,再接再厉吧。”
楚韶虽然不太明白,萧瑾的再接再厉是到底什么意思。
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手指移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按摩地更加卖力了。
卖力的结果就是……
萧瑾感觉自己麻木的手臂,似乎都能动弹了。
不是因为楚师傅的手法太过独到,而是真的十分酸爽,酸爽到足以让她恢复知觉。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床时,萧瑾活动着手腕,并没有体会到按摩后的舒适感,反倒觉得腰酸背痛。
她猜测,大抵是因为昨晚睡觉,自己躺下来的姿势不太对。
于是在用早膳期间,萧瑾时而扶腰,时而锤一锤手臂。
静立在旁侧的叶绝歌,默默地把萧瑾给盯着。盯得久了,她的表情也愈发怪异。
等到萧瑾用完了早膳,心情看起来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
叶绝歌才敢试探性问:“王爷,您昨晚睡得……不太好吗?”
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这茬,萧瑾又想起昨晚自己被整个燕王府背叛了。
于是萧瑾望向叶绝歌,微笑着说:“拜叶统领你所赐,本王昨晚睡的好得很呢。”
连“叶统领”都叫上了,可见萧瑾此时有多想冷笑。
然而,叶绝歌并没有读心的能力。
听完萧瑾的话,叶绝歌面色微红,漆黑的眼睫也微微扑闪。
许久,才憋出一句话:“那就好,王爷觉得舒服就好。”
听完这句话,萧瑾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若要论起来,却也不知道,具体有哪里不对。
等到萧瑾想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时,叶绝歌已经悄然走远了。
她边走,边红着脸想,原来昭阳殿下所说都是真的。王爷不仅莫名喜欢上女子了,而且似乎……还是受累的那一个。
毕竟昨晚,王爷的手臂根本就不能动。
没有不受累的条件呢。
原来,王爷更喜欢躺着。
想到这里,叶绝歌认真地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关于昨晚ʟᴇxɪ的秘密,她到底是要装作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只需片刻,叶绝歌就思考完毕了。
她被放倒了。
所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其实叶绝歌昨晚不能说是被放倒,只能说是完全清醒。
她实打实地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想到这一点,叶绝歌的步履都变得迅疾起来。
她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居室。毕竟这个秘密太劲爆了,她生怕自己会多嘴,走漏风声。
怀着这样的心思,叶绝歌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还有一个人。
于是撞上了脚步同样匆匆,飞速赶回府邸的叶夙雨。
二人直愣愣地撞上了。
也幸亏叶绝歌反应敏捷,及时扶住了武功不如她的叶夙雨,否则对方肯定要摔倒在地。
将叶夙雨扶稳了,叶绝歌轻咳一声,表情却略显不自然。
因为她在克制。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夙雨。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太对不起王爷了。
叶绝歌不想对不起萧瑾,所以她摆出守备军统领平日里的严肃表情,转移话题:“夙雨,发生什么事了,何故如此匆忙?”
叶夙雨快马加鞭追查了一夜,此时本就有些精神恍惚。
被叶绝歌撞过之后,正准备没好气地问一句:我还想问你为何如此匆忙呢?
但想起关于吴蒙的情报,叶夙雨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面色凝重地说:“吴蒙死了。”
叶绝歌略显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叶夙雨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吴蒙房中,藏有与血雨楼互通书信的证据,所以官府宣称是……行刺燕王不成,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