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瑾顺了药青竹的心意道:“锡兰小院清净, 是兵马大元帅孟佩南的别院,就住着燕姑和几个丫鬟仆役,平日不会有人打扰, 你就暂且留在这儿吧。”
“多谢皇上。”
朱玉瑾望向燕姑和俯在榻边的孟昭菀:“燕姑对皇后很重要, 她的事你别打听, 但人务必要痊愈。”
“是。”
药青竹放下笔,欲要再行礼。
她们江湖中人没有这些ʟᴇxɪ麻烦规矩,却也知不可造次,以至于她一晚上尽跪地了。
朱玉瑾稍一抬手,挡她回去坐好。
“继续先开药方吧。”
后又唤出暗处的燕浅,这姑娘在上官敬的调.教下,再不是莽莽撞撞的样子, 有了点从容冷静。
一身玄色飞鱼服, 被她穿出了几分凌厉来。
不错不错,朱玉瑾很欣慰,让她暂且留在锡兰小院,伴着燕姑, 也保护燕姑。
毕竟药青竹正遭人追杀,她在的地方,就有可能出现打打杀杀。
燕浅求之不得, 面容有了裂痕,蹦出嘻嘻哈哈来:“是。”
安排好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不热, 还有风, 该是要下雨了。
雨夜总伴随着危险。暗色的天和哗哗的雨声容易干扰视听。
朱玉瑾的父皇曾告诫过她,做帝王, 莫在雨夜行走,否则会给刺王杀驾者最有利的先机。
所以一到雨夜,她心就发毛。
她要带着孟昭菀尽快回宫。
孟昭菀却想跟燕姑再说说话,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自她有孕后,还没有跟燕姑分享过这份喜悦。
朱玉瑾眉梢温柔,答应两柱香后再走,先出了小院,上了马车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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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姑的身份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此朱玉瑾将宁阳留在车内,一上车就见宁阳一脸不喜,鼻子里“哼”个不停。
朱玉瑾神色寂然,专心抚平衣摆处的几道小小褶皱,略带笑意道:“朕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宁阳皱起鼻子,气呼呼的控诉帝王过河拆桥。
朱玉瑾却问:“你办事得力,想要什么赏赐?”
宁阳立马忘掉了忧伤,满脸憧憬道:“我想做武林盟主!”
朱玉瑾:“……”
“换一个。”
“瑾姐姐,你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轰隆。
闷雷在头顶咆哮。
宁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的寻求庇护,往朱玉瑾的身旁钻。
朱玉瑾嘲笑道:“武林盟主就这么点胆量吗?”
哗啦啦,大雨如密,敲打在车顶。
马儿不自在的跺跺蹄子。
朱玉瑾估摸着两炷香该到了,撩开窗边那四四方方的帘子,去瞧紧闭的小门。
嘟囔说孟昭菀怎么还不出来?
金喜和书桃正好立在窗边批蓑衣,隐约听清帝王的话,问说,主子,可要奴才进去催一催?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
天地间有一瞬间的白,刺眼的很。
朱玉瑾瞳孔猛然一缩,心中也随之弥漫起不安。
暗道糟糕,她忘了燕姑也是孟家的一份子,来的太匆忙,没能提前叮嘱燕姑切勿在孟昭菀跟前提及孟佩南要备告老还乡的事。
她将窗帘狠狠甩下,懊恼似的低骂一声,转眼再次下了马车。
金喜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跑去拿伞,又跑回来在帝王头顶撑开。
可是雨下的太急,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疏忽,朱玉瑾就已经被淋湿了肩头。
金喜着急又心疼,祈求老天爷千万莫让帝王着了凉。
朱玉瑾嫌他啰嗦又碍眼,将他往旁推了推。
抬眸,那道小门慢慢的开了,露出孟昭菀的脸,其正慢慢的跨过门槛,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粘拉住,一如朱玉瑾焦灼和混乱的心情。
“昭昭?”
雨太大,孟昭菀被淋透,鲜艳的衣裙湿成暗红。
夜太深,朱玉瑾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未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朱玉瑾面色霍的一白:“你……知道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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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瑾原以为孟昭菀会忘掉她们的赌约,赶她回养心殿。
没成想,孟昭菀在下马车时轻飘飘的道,皇上答应这十日留宿万春宫,可别忘了。
丢下这句话,孟昭菀就领着书桃而去。
朱玉瑾倒巴不得能回养心殿,她心里乱得很,旧烦恼尚未理出头绪,又添了新烦恼。
凝望着孟昭菀于夜色中渐渐远去的背影,眷恋和惶惑一起涌在眼底。
宁阳郡主还没尝过儿女情长的滋味,站在朱玉瑾身后,歪头问:“皇上和皇后好端端怎么闹起别扭了?”
朱玉瑾没答。
金喜知帝王想一个人静一静,转身同宁阳道:“郡主,天黑路滑,奴才送你回慈宁宫吧,太后担心您,许是一直等着您,还未就寝呢。”
宁阳抿了下唇,朝朱玉瑾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四下无人。
朱玉瑾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撑着伞一步一沉重的先到养心殿取了孟佩南那道请求告老还乡的奏折,再一步一沉重的去了万春宫。
平日,她只觉这两座宫殿哪怕只隔着一条宫道也离的太远,今夜倒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
哎,忧伤。
院子内一个人也没有。
只是屋檐下的灯笼点得很亮,在落雨带起的风中,摇摆不定,仿若下一个瞬间,就会被风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