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瑾:“金喜,你速速去为皇后安排。昭昭,你还想要看什么玩什么?朕一并差人去办。”

  孟昭菀忽然察觉不妥,又凭借坤泽的第六感,看穿帝王的小心思,略有犹疑道:“臣妾以为……吞剑喷火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太过头,可能会误伤皇上,还是甭看了。”

  “看看看,你若想看当然就要看,朕哪里能委屈你。”

  孟昭菀:是你想看吧。

  兰淳嬷嬷听不下去了:皇上您还知道您自己是天下之主吗,如此娇宠一人。

  她溜出寝殿,找到慈宁宫安排在此处的眼线——小银子,嘱他赶紧去告诉太后,皇上一直不接受您挑中的世家贵女做皇妃,是因为她喜欢刁蛮任性、泼辣洒脱的坤泽。

  收到消息的太后喜不自禁,别说,她真有个合适的人选,当即就要传令她表姑姑的外孙女——宁阳郡主进京。

  正在跟太后禀事的某位大臣提醒道:“宁阳郡主一直向往打打杀杀的侠士生活,据说最近在浪迹江湖,要和十大门派一起去北境讨伐魔教。”

  太后简直如获至宝,这潇洒不羁的性子皇儿肯定会喜欢,她叫来上官敬,命他派出一队锦衣卫深入到江湖群众中去,务必把小郡主给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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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看百戏自然也要有铺张奢靡的气息。

  内务府在金喜的指挥下连夜准备,翌日清晨,天边才透出淡淡鱼肚白,该准备的就都已准备好。

  朱玉瑾做了一辈子的皇帝,没有缺席过一天早朝,难得不用早起,拥着孟昭菀舒舒服服的睡懒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孟昭菀得了太后的准允,可好好呆在皇上身边侍疾,晨昏定省暂且免了,懒觉也同样睡得心安理得。

  用过早膳,二人在清爽的晨风中携手前往御花园。

  园中有一留香亭,是本朝历代君王挑选秀女时的主要场所,外栽百花香气缭绕,内砌一方鎏金戏台。

  戏子们在台上唱念做打,演绎过一出出荡气回肠和缠绵悱恻。

  亭子四面还挂满纱帘,风一吹,斜斜飞扬,有着乘风归去一般的文雅意境。

  后宫的太妃们全是讲究人,哪里有文雅哪里就有她们。

  先皇是个风流的人,后宫佳丽八十八。

  按理,先皇驾崩后,太妃们要么削发为姑,要么去守皇陵,但朱玉瑾以仁孝治天下,念着太妃们在儿时对她的那份好,加上后宫空荡荡,觉得把太妃们留下来也算是份热闹,闲时她们还可以陪太后一起说说话、解解闷,便没撵人走。

  太妃们对弘京城新来的百戏班颇感兴趣,都想瞧个热闹,早早的就来留香亭等着了。

  等待的过程并不无聊,各自和各自的老姐妹聊着天,唯独太后没有来,她们话题便主要围绕在“太后监国能不能行”上。

  一说,本朝思想开化,出了好几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朝臣就ʟᴇxɪ算不满,也并无多大异议。

  一说,皇上的病竟然来得如此凶猛,真是一点征兆也没有,也是难为太后了。

  说到正尽兴的地方,朱玉瑾就驾到了!

  她们整齐划一的起身问安,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玉瑾眼下就听不得”万岁”这俩字,对她而言等同于骂娘。

  谁要活到“万岁”啊,朕一天都不想多活。

  孟昭菀倒是对她们高呼的千岁千岁千千岁很受用,向太妃们挨个问过好,便拉着朱玉瑾在主位落座。

  朱玉瑾对主位相当不满,为什么离舞台那么远。

  隔得太远,喷火能喷到朕吗!吞剑者的剑能误伤到朕吗!就连胸口碎大石迸溅出的小石子,都不见得能打中朕!

  差评!

  朱玉瑾不乐意了。

  请给帝王起码的尊重。

  她瞪了金喜一眼,思考着要不要即可撤掉他内务府总管之职。

  金喜心慌慌。

  孟昭菀来帮金喜解围,摇着朱玉瑾的胳膊,娇声道:“这些布置臣妾也尽了一份力,精心安排的,皇上喜不喜欢?”

  朱玉瑾的表情由阴转晴,拍拍孟昭菀的手背,一顿猛夸:“‘华丽文美却不失雅趣,皇后有心了,朕好喜欢。”

  金喜:“……”

  时辰到了,百戏开演。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鞭炮齐鸣,热闹得像是要过大年。

  首先登场的表演者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容黑亮。

  他手持一根火把,喷出一口白酒,直将火焰喷出三尺高。

  第二个表演是吞剑,而且是吞双剑,表演者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

  她的双剑皆有手臂那么长,却吞得非常丝滑,不带一丝磕绊。老太妃们可算是开了眼,巴掌拍得哗哗响。

  孟昭菀未出阁前总爱隔三差五的溜出府去玩,百戏班子也常去,却是第一次和心上人一起看,觉得别有一番情趣在里头。

  书桃静悄悄的进了亭,俯身下来,道:“娘娘不好了!”

  上一次书桃说这话,是凤鸾春恩车载了十名妙龄少女进养心殿,孟昭菀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心道,不会是又来了十名妙龄少女吧。

  书桃用气音道:“有贼人混进了后宫,侍卫正在查呢,奴才看了贼人的画像,是……燕浅小姐。”

  孟昭菀娇躯一顿。

  燕浅和书桃一样,也是孟府的家生奴,七八岁的年纪被送进锡兰小院伺候燕姑。

  小丫头片子机灵懂事,总能给沉浸在骨肉分离痛苦中的燕姑几丝慰藉,便收她做了养女,教她读书写字,也教她习武练功,如今已长到了十五六岁。

  孟昭菀瞧了眼朱玉瑾,见其看吞剑看得入迷,便不打扰,轻手轻脚的带着书桃离了席。

  她们在假山后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孟昭菀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书桃清晨去了趟内务府的绣坊,替她取新裙,又因时辰尚早便去了花阁,想要选几株漂亮的兰花,好栽进万春宫的花房中,不料在半道上被一小宫女给撞倒了,那小宫女的后头还有几名太监在追喊。

  书桃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其中一名小太监打听,才知那小宫女是跟着百戏班混进来的,被一管事太监发现了端倪,不得不逃命。

  这管事太监画了小宫女的画像,交由巡宫的侍卫,书桃一看画像就认出是燕浅。

  宫内混进贼人,绝对是桩大事。

  孟昭菀是后宫之主,真要论起来,也是她的失职,传进太后的耳朵里可不得了。

  书桃对管事太监和侍卫长威逼利诱,暂时把这事压下来,方才匆匆赶来告知她。

  孟昭菀沉声道:“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皇宫也敢闯,简直不要命了!”

  书桃:“她为何事要冒这样的险?”

  “后宫唯一跟她有点关系的人就是本宫,她冒死潜入宫中,定是来找本宫的……许是燕姑出了事。”

  书桃问:“眼下奴婢该如何行事呢?”

  “务必抢在侍卫前头找到她,否则她小命不保。”

  书桃:“奴婢这就去办。”

  半柱香后,孟昭菀独自回到留香亭。

  第三个表演将将开始,正是朱玉瑾最期待的胸口碎大石。

  昨夜,朱玉瑾应付完她花露期内的热情后,搂着她一直问胸口碎大石危不危险?容不容易死人?

  这样的问题光听着就叫她害怕。

  她担心朱玉瑾寻死之心不改,胡诌道,不容易死人,只容易残废,断手断脚就剩脖子能动,成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朱玉瑾当时的表情很是失落,嘀咕说,死不了人的表演,还有什么看头。

  孟昭菀:“……”

  帝王,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