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刀伤已经无碍,毒也解了,等明日便能醒来。”金楚韫说话间目光瞥向床榻上的姜淮元,但神情却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姜淮宁听着回答和霍倾一样,心下稍安,走到了姜淮元的床榻边,看着因流血过多而唇色发白的姜淮元。她这个弟弟不到一年间,受了太多次的伤了。

  她寻思着,等姜淮元好了,她得去哪个灵验的寺庙烧烧香,给她祈福保平安。

  谢喻和霍倾去了旁边的厢房,给姜淮元治疗的大夫此刻正在里面。谢喻和霍倾进去后,那大夫便站起了身恭敬的候在一旁。

  谢喻盯着霍倾看了许久,霍倾却装作不懂她是什么意思。谢喻见霍倾不主动告知,等了许久才开口对自己带来的大夫,道:“你方才说,姜世子怎么了?”

  谢喻说话时的目光一直在霍倾的身上,而霍倾则在听到这句话时,抬眸看向了谢喻。

  “回小姐,姜世子的脉象——”

  “谢小姐不是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一遍呢。”霍倾的语气乍一听上去是温柔,可细听,却是耐人寻味的提醒。

  谢喻与霍倾不躲不闪的眸子对视,很快便败下阵来,姜淮宁的这个弟妹不仅武功高强,心思也让人难以琢磨。

  从她开始给姜淮宁下套,霍倾便把她的所为摸的一清二楚,但奇怪的是,她不仅不阻止还故意帮她。

  连带着她一直想要除去,曾经为难过姜淮宁的韩家父子,也在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后一个病死一个悬梁自尽。

  她肯定自己的人没有下手,而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韩家父子临走时寻过的人。

  谢喻一直担心她和姜淮宁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韩家父子会将事情捅出去多生枝节,她也一直有派人监视,却不想韩家父子在回乡不久后,都死了。

  谢喻听了霍倾的话,对着身边的随行大夫说道:“你先出去吧。”

  大夫闻声拱手退了出去,当门关上之时,谢喻收回了目光,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朝廷?”

  “怕,但你不会。”霍倾有这个信心,谢喻不会告知别人,连带着姜淮宁谢喻都得再三思量要不要告知。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喻一直搞不清楚霍倾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和姜淮宁,难道就只因为她和姜淮元也是如此吗?

  霍倾从方才进来,神情便是从容不迫,此刻更是冷静的让她生出了少有畏惧。明明姿色以及神色都是那样的温柔之人,可偏偏让她由心底涌出一丝心怯来。

  霍倾瞥了她一眼,朝着旁边的桌案走去,一边斟茶一边淡然的道:“霍家三女,镇国侯府世子妃,圣上亲命的玉仪公主。不知道谢小姐还想知道些什么?”

  霍倾说完将桌案上的茶递给了谢喻。

  谢喻迟疑片刻,眸子晃动,抬手接过,道:“多谢。”

  霍倾弯起唇角,道:“客气,你我很快便是一家人,往后不必这般。”

  谢喻将放在唇边的杯盏停住,她抬眸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霍倾,将杯盏移开,脸上的神情严肃了些,道:“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们能成为一家人?”

  霍倾闻声轻笑一声,道:“没有,但谢小姐会努力的,不是吗?”

  谢喻会娶姜淮宁的,她能丢下谢家的事情陪着姜淮宁来此处,不就代表,姜淮宁要比她谢家更重要吗。

  “阿宁知道吗?”谢喻不太清楚姜淮宁知不知晓,但看样子是不知晓的,不过她也要确定一下。

  “知不知道,还不是谢小姐一句话的事。”言外之意,是不知道。只要谢喻告诉了姜淮宁,姜淮宁便知晓了。

  “若谢小姐觉得有必要告知,我也不拦着。”反正都是一家人,姜淮宁对姜淮元的在乎不亚于谢喻,她笃定,她们不会忍心把姜淮元送上断头台的。

  而谢喻自然不会看到姜淮宁,因失去宝贝的妹妹而伤心难过。

  谢喻的大夫在诊断姜淮元的伤势之后,便告诉了谢喻,姜淮元的脉象是女子。

  谢喻知道后,震惊的同时又回想起了之前,静宁郡主说姜淮元看着像女子一事,她也曾故意在姜淮宁那里打探过,小时候有没有见过姜淮元光过身子。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见过,想来姜淮元是女子一事,姜家的人似乎也都不知晓,不然怎会同意让她娶妻。

  这名随行的大夫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自谢喻小时候便跟着她,这种简单的脉象是不会出错的。

  谢喻没有让人声张,她的人向来只是她的人,连她父亲都无法撬开嘴里的东西。

  霍倾当初让这名大夫帮助姜淮元诊治,想来也是猜到了这些。

  谢喻觉得自己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好在霍倾不是她的敌人,但不知道之前写信让姜淮宁过来为的是何事。

  谢喻转移了话题,问道:“不知姜世子写信,让阿宁来帮什么忙?”谢喻看过信中的内容,也知道是霍倾写的,但上面只写了让姜淮宁速去浮州相助,并未写为了什么。

  霍倾垂眸一瞬,复又抬眸看向谢喻,道:“不是请阿姐帮忙,是想请谢小姐帮一个忙。”

  谢喻闻言,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就知道霍倾写信让姜淮宁来,是冲着她去的。

  姜淮宁一个娇弱的女子,连门都没怎么出过,来这里必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谢喻明眸晃动,清脆高亮的声音,道:“但说无妨。”

  谢喻并不与霍倾打太极,绕弯子,她喜欢直言一些。霍倾废这么大的劲,绕着圈子请她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霍倾很聪明,知道利用她对姜淮宁的感情而牵她过来。

  霍倾听到谢喻的快言快语,并无奉承和讨好,直接道:“我想请谢小姐以谢家,下任家主的名义,说服新岭族人把地下河道全部通开,且以后也不能将其封堵。”

  通地下河道不仅可以让大泽河道在浮州地段得到缓解,还可以福泽新岭百姓,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但由于新岭族人信奉先祖留下来以言相传的鬼神事情,导致他们宁愿不要这些宝贵的淡水资源,也不要地下河道通水。

  “玉仪公主,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谢喻有意与霍倾拉开关系,唤她一声玉仪公主,而非从前的弟妹。但这并不能让霍倾放弃,霍倾掌握了足够的信息,她知道谢喻可以办到。

  霍倾勾起唇角,并不生气,依旧温和的道:“公主名号,不过是圣上为了长公主嫁入姜家,宽我之心而已,我还是喜欢谢小姐,跟着阿姐唤我一声弟妹。”

  谢喻闻声唇边竟弯起一丝苦笑,道:“这一声弟妹,代价可是不小啊。”

  她们谢家是曾有恩于新岭的族人,但若让她用谢家的名义,说服他们信奉了百年不曾更改的先人遗诫,谈何容易。

  霍倾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急不慢的道:“那谢小姐,是想,还是不想呢?”

  此刻谢喻唤她一声弟妹,便是认同了姜淮宁的家人,这个忙怎么都得帮。但若是不想,便是与姜家人撇开了关系,同样也将姜淮宁视作了外人。

  霍倾说话向来这般让人难以招架,谢喻再次苦笑道:“弟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我谢喻还要推脱,岂不是要让阿宁伤心了。”

  谢喻说着打量了一眼霍倾的神情,霍倾从始至终不曾有过一句求人的话语,且她只拿了姜淮宁这一个筹码,可这足以让谢喻认输了。

  “我谢家虽不干涉朝廷之事,但利民之事,还是愿意做的。”谢喻答应了。

  不答应又有什么法子,就算是她给霍倾和姜淮元的谢礼,亦作为娶姜淮宁的第一步要打通的关系。

  霍倾出去之时,谢喻又唤了她一声。

  “长公主那边……”谢喻知晓了姜淮元是女子,可金楚韫呢?她虽与金楚韫没有那么熟络,但也是曾唤一声姐姐的。

  霍倾回眸看向谢喻疑惑的神情,温婉一笑,道:“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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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倾回房之时,姜淮宁正拿着帕子帮姜淮元轻轻擦着额间渗出的细汗。听到动静,回头看到霍倾走来,小声问道:“阿元不会是发烧了吧?”

  姜淮元脸上的汗越擦越多,她从来了之后便没有停过。

  “不会,天气炎热,方才喂了些汤药,许是身子热了些。”霍倾轻声回答她。

  姜淮宁点点头,侧目又瞥见了一旁,自她进来说了几句话,便闭口不言的金楚韫,道:“公主若是累了,阿元我来照顾便好,你去休息会儿吧。”

  金楚韫此刻有些心不在焉,姜淮宁猜想,许是今日之事将她吓到了。

  “不妨事,夫君还没有醒来,我也睡不着。”她还是担忧姜淮元的,若不是姜淮元护住了她,现下躺在这里的便是她了。

  金楚韫说话的时候,霍倾便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此刻两人目光碰撞,片刻后,都无声的移开。

  姜淮元需要休息,此时外面正值日头,屋内也有些许的闷热,霍倾已然打开了窗户,但三人这般待在屋里,若是姜淮元醒来,定然也会不舒服。

  “阿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公主就好了。”昨夜便奔波了一夜,今晨也未得休息,霍倾也担心姜淮宁细弱的身子有些遭不住。

  霍倾说完,目光瞥向了窗外,顿了一瞬又继续道:“谢小姐,正在外面等你呢。”

  顶着个大太阳站在窗外,巴巴的等着姜淮宁的人,也就只有谢喻了。

  若非必须分开,谢喻都想把姜淮宁挂在身上。

  姜淮宁顺着霍倾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被大太阳照的蹙着眉头,流着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瞧着姜淮宁看她,脸上立刻染上了笑意的谢喻。

  姜淮宁知道霍倾知晓她和谢喻的关系的,霍倾写信只让她来,没有提到谢喻,可谢喻还是跟来了,想来应是察觉出了她二人的关系,有些变化。

  “那,那我先出去了。”

  姜淮元有两位妻子,虽然她与姜淮元有着不可分离的血缘关系,可姜淮元毕竟长大也娶了妻子,该是由妻子照顾才是。

  霍倾颔首,又望向外面,因为姜淮宁不再看她,而再次皱起眉头的谢喻。

  谢喻眨了眨眼,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却瞧见了姜淮宁站起了身,又看了她一眼后,往房门处走去。

  姜淮宁出去后,屋内便只剩下了金楚韫和霍倾,以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姜淮元。

  作者有话说:

  姜淮元:“躺着热,站着热,醒着热,昏迷了也热,老婆我好热呀。”

  霍倾:“乖,待会给你吃棒棒冰。”

  姜淮元:“好~”

  谢喻:“老婆,我也热,我也要吃棒棒冰~”

  姜淮宁:“……”

  后知后觉的谢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