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池慕橙吃的无比安静,仔细想想,她听说过何梢情何总。
Z市餐饮遍地,面食有几家大品牌,其中包括何梢情所在的合适炒面,何梢情的爸爸因病去世,她刚接手公司不到一年,合适有意对外营销何梢情的人设,这位坐在对面吃家常便饭的女人金贵着呢,名气不亚于小明星。
林希是何梢情迷妹之一,合适自家出的杂志一期不落,她和池慕橙提过何梢情,池慕橙不感冒,今天见到真人险些闹误会给乔馥蕊惹麻烦。
餐桌上她基本不说话,乔馥蕊给她夹菜盛汤,问她些国外的日常生活,更多时间乔馥蕊在跟何梢情说话,她们谈论这家的菜,最近的天气,工作忙不忙之类。
吃到一半何梢情出去接电话,包间剩下池慕橙和乔馥蕊,池慕橙慢慢开始焦灼,手指捏住餐布下摆缓解紧张,她没有看乔馥蕊,但她感觉到乔馥蕊探究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橙子。”
“嗯。”池慕橙闷声回答。
乔馥蕊还在适应橙子长大后的冷淡,要知道她们曾经无话不谈,现在坐在相邻的位置却剩下沉默。
“你可以放松一点。”乔馥蕊发出极轻的叹息,“我想告诉你,不用太拘谨,这四年我偶然会联系你姐姐,我们是对方唯一分手还做朋友的前对象,你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姐姐看待就好。”
池慕橙抿唇,“不一样。”
她鼓起勇气歪头直视乔馥蕊,眼神执拗道:“你不需要为了我姐答应帮我,她是她我是我,她脸皮厚,我不行。”
对话之余,池慕橙在心里和姐姐怄气。
四年,世界上好比没有乔馥蕊这个女人,池楚禾根本不提她们还有联系,在她看来姐姐分手后情谊荡然无存,马上寻找下一任,换作池慕橙,哪好意思和乔馥蕊继续做朋友,厚着脸皮找乔馥蕊帮忙?
“橙子,我不是因为池楚禾。”乔馥蕊想解释,打完电话何梢情推门进来,“都吃饱了吧?我把账结了,下一场去哪?”
池慕橙戴好卫衣帽子起身,视线里不再有乔馥蕊的脸,心里短暂空了一拍,她道:“都行。”说完便大步离开包间。
何梢情摸不着头脑,问脸色略白的乔馥蕊,“没事吧?”
“…我好想长大啊。”
“…嗯?为什么呀?”
“…长大你就不会小瞧我了!”
“…长大不可爱了哦。”
…乔馥蕊难掩翻涌的失落感,黏着她的小丫头不再需要她了。
“乔馥蕊?”何梢情不放心,走到乔馥蕊身边耐心询问,“身体不舒服?”
女人扯扯唇角,舒展柳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道:“我没事,走吧。”
物是人非四个字也带走了小丫头…吗?
…
第二站KTV。
得知要去唱歌,何梢情不吱声了,三个“哑巴”坐在一辆车上,司机小姐姐如坐针毡,浑身刺挠。
把人送到地方,何梢情先下车,吩咐主驾驶的女人道:“鹿阑,你先回去吧,晚点我打个车回家。”
鹿阑往后看,乔馥蕊和池慕橙都没下车,她挡住嘴用口型问何梢情,“何总,真要去?”
何梢情笑不出口,硬着头皮点头。
没办法,谁让她过来凑热闹呢。
乔馥蕊订的大包,三个人唱略显浪费,何总感觉气氛不太对,她提议去大厅买点酒,乔馥蕊更快一步,按下服务门铃道:“不用了,让服务生进来点。”
既然要喝酒,何梢情把目标转移到池慕橙身上,轻咳问道:“橙子喝酒吗?”
池慕橙面色冷淡,实则心里打的不可开交。她答应乔馥蕊出来玩,怎么三番两次甩脸子?嘴上说着她不是姐姐,结果和乔馥蕊说话咄咄逼人。
她也很清楚气氛的不对劲大半源于自己。
“我喝一瓶。”
“她不能喝酒。”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池慕橙先回答何梢情,乔馥蕊同一时间替池慕橙拒绝何梢情,两个人把何梢情夹在中间隔空对视,大名鼎鼎的何总面露难色,举手求饶道:“要不都陪橙子喝饮料吧。”
乔馥蕊的笑温柔似水,“不用,你点咱俩的,不算她,她喝可乐。”
池慕橙想反驳,愣是看见笑眯眯的乔馥蕊把话咽回去,不坚定的改口道:“算了,喝酒晚上睡不好。”
这才听话嘛,乔馥蕊笑意扩散,边小声哼歌边点歌。
池慕橙听见女人悦耳的哼唱,嘴角情不自禁提起弧度。
有些习惯,还在啊。
…
高中时代,KTV是池慕橙一帮人的第二大据点。
池慕橙熟悉这里的程度胜似熟悉自己家,她姐姐池楚禾爱好唱歌,没事就来唱俩小时,自从和乔馥蕊谈恋爱,池慕橙终于从姐姐五音不全的折磨中顺利解脱,乔馥蕊唱歌好听,池慕橙来KTV的体验升级为享受。
至于林希和男生们来玩游戏居多,没几个认真唱歌的。
现在长大再来,勾起池慕橙颇多怀念,她暗戳戳心想,何梢情外在条件堪称完美,唱歌不在话下吧?
可她刚认识人家,一见面凶巴巴的,哪好意思张罗何总来一首,何总不唱歌倒没闲着,主动端着酒和她的可乐碰杯。
“我听乔馥蕊说你刚回国。”
包间黑灯瞎火不影响何梢情优越的五官,池慕橙反应慢半拍,望着何梢情的脸走了神。
“又哑巴了?”
何梢情声音低沉磁性,她的凑近让池慕橙脸发烫,心里没出息的承认何梢情实在漂亮,已经超出她对美的认知,人也不赖,她迟缓答道:“我三月回来的。”
“回来7个月了啊,才想起来找你乔姐姐呢。”何总来了兴致。
她问完乔馥蕊动听的歌声断了几句词,很快重新接上。
池慕橙没有注意到乔馥蕊的异常,一心跟何梢情聊天,“我不确定她在Z市。”
“她?”何梢情摇晃酒杯,意味深长道:“你都叫她什么?”
电视里的美女不过如此吧…池慕橙眼睛不眨一下,越看何梢情越觉得好看,一五一十道:“叫乔馥蕊啊。”
叫过乔姐姐…池慕橙憋着没说,她小时候调皮捣蛋,天天直呼乔馥蕊大名,乔馥蕊不纠正她,她自然不会改。
在唱歌的乔馥蕊忍不住了,她把问东问西的何梢情揪走,细声细气神色温柔道:“何总,我还没听过你唱歌。”
何梢情干巴巴笑道:“算了吧。”
“别呀。”乔馥蕊撇了一眼注视何梢情的橙子,“你这么关心橙子,唱首歌给人家听呗。”
乔馥蕊把话筒严严实实塞给何梢情,她坐到刚刚何梢情的位子。
池慕橙不禁坐直,反复抬手喝可乐。
乔馥蕊说橙子什么好?现在看何梢情顺眼了?聊开心了?
“橙子。”
“嗯?”池慕橙挠头,乔馥蕊柔软的眼神让她不自在。
“小色.鬼。”乔馥蕊娇嗔道。
…
今晚池慕橙收获颇多,她多想给林希视频直播,你女神唱歌跑调比我姐厉害,为了何总的面子,她忍住了。
乔馥蕊也是头一回听何梢情唱歌,笑的肚子痛,她才不留情呢,笑够了掏出手机录视频。
没脸见人的何总恨不得挖地三尺离开KTV,乔馥蕊不闹她,看时间不早提前结束回家。
何梢情叫好出租,乔馥蕊一直没动作,池慕橙婉拒何梢情送她的邀请,等何梢情坐上车离开,乔馥蕊拿出手机,“你住在哪,我送你。”
池慕橙下意识拒绝,“不用。”
“用。”乔馥蕊放下手机坚持道。
KTV这场能看出乔馥蕊很开心,池慕橙不想破坏她的心情,纠结再三报出地址。
两个人一路保持无声,就像拼车的陌生人,临近目的地乔馥蕊打开车窗透气,她喝了不少酒,衬得脸颊愈发红润,“你自己住南城?”
“是。”相关话题,池慕橙不愿多说。
凉意渗进来,乔馥蕊反而把车窗开大,她久违告别工作环境出来透口气,也记不清多少年没来过南城,这片老居民楼多,是脱离市中心热闹的荒凉地段,酒精让她脑袋发晕,心却神奇般的平静。
“橙子,你在和家里人闹别扭吗?”眼前景色飞逝,乔馥蕊倚在窗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不明的情绪掩于眼底很快消失不见。
池慕橙家庭条件不差,可以说相当好。
橙子的爸爸在本地开石材厂,出门车接车送,夹皮包戴项链,小老板一个,乔馥蕊没见过她妈妈,池楚禾说过,她们妈妈三天两头电话关机,多半在和朋友打麻将唱k,要么去美容院,联不联系家里全凭心情。
橙子初中开始跟着池楚禾过,父母都忙,没有时间管还在上学的未成年。
“嗯。”池慕橙能给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管他闹别扭还是其他,池慕橙自嘲道:“他们在不在的,我无所谓。”
乔馥蕊只见她三分一的处境,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她不想在乔馥蕊面前暴露全部的难堪,故吩咐司机就近停车,她要溜达回家。
池慕橙下车前再三确定乔馥蕊是否喝醉,乔馥蕊没管她,语气淡淡的报给司机下一个地址,也不再执着把她送到原本的目的地。
“我走了。”关好车门,池慕橙绕到乔馥蕊那侧,对车窗里的女人说。
“晚安。”乔馥蕊没抬头。
池慕橙眉心紧绷,乔馥蕊侧脸不难看出醉态下的疲倦,她忍不住去担心,又克制多嘴的想法。
现在的她们没有任何身份,池慕橙沉沉吐气,轻声道:“晚安。”
…
步行走回青年公寓,池慕橙被老板娘拦下。
“呦,交不起房租还有心情出去玩?”老板娘闻到池慕橙身上的酒气,出言挖苦。
池慕橙作势往楼上走,老板娘再次把她叫住,“钥匙我给换了,你今晚去别的地方凑合吧。”
什么?池慕橙震惊道:“我不在家,你擅自把我屋锁了?!”
“擅自?”老板娘嘴脸尖酸刻薄,“我没把你东西扬出来很给面子了,你问问这栋楼,谁敢拖我半个月的房租不给?!年纪轻轻找不到个工作,自己没收入没本事还给我甩脸子?!”
池慕橙气的发抖,锋哥..hr..老板娘..这些人瞧不起她,肆意妄为欺负她,她一再退让,隐忍换来什么?
换来恶意如密密麻麻的针刺在她身上。
池慕橙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堆积在心底,迫不及待需要发泄的空间,她把前台访客登记表推开,颤抖的拳头蓄势待发,只要她动手,老板娘就能闭嘴。
不对劲啊…老板娘上下打量池慕橙,扬起大脸盘子故作镇定道:“你想打我?”
她指着角落,“我告诉你,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池慕橙一拳锤向前台桌面,种种压力摧毁她的理智,她古怪笑道:“你准备好报警吧?”
20岁,人生不是空白,是惨不忍睹。
池慕橙的心酸抵不过愤怒。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老板娘见池慕橙眼神充满骇人的戾气,她压抑不住心里害怕,放声大叫道:“救命啊!租客打人了!租客打人了!”
池慕橙受够了老板娘难听的粗嗓门,她右臂肌肉紧绷,挥拳的刹那被人拦下,一双白皙的手握住她手腕。
“橙子,乖了。”乔馥蕊微笑,暗暗心惊小丫头出拳的力气。
橙子来真的…
老板娘一看池慕橙有“帮凶”,扯着嗓子更加卖力的喊,乔馥蕊心烦意乱,语气罕见的不耐烦,严肃警告道:“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