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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小茜来还带来个苦恼,她自己拿不定主意,纠结了几天想来听听好朋友的意见。

  她从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个苹果洗了,拿着小刀很不熟练地削皮,一刀一块连皮带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切苹果块,削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爸妈想让我出国留学。”

  一块厚厚的苹果皮应声落下,樊月心里跟着一咯噔,视线从落地的苹果皮转到小茜身上,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说:“去留学挺好的啊。”

  她这话说得轻松笑里却有难以掩饰的落寞,这些年她跟小茜形影不离亲同姐妹,之前小茜跟她说也要去景川时,樊月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然而她现在很清楚地明白,现实并不由她们所想。

  樊月努力笑了笑,问小茜:“去哪决定了吗?”

  “美国。”小茜握在手里的刀停下,淡淡的双眉纠结在一起,“我只去国外旅行过,要么有导游要么跟团,我英语又不是很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我……有点害怕。”

  樊月将小茜手里的苹果和小刀接过去,看着手里被削得惨不忍睹的苹果肉忍不住担心从小被照顾得周到的小茜能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

  想起薛正是在美国长大的,樊月问道:“薛正也会去吗?”

  一提这个名字小茜就会脸红,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次出国留学估计是双方父母给他们制造的机会。能看出来薛正是个很不错的男孩,体贴细心,对小茜很好,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樊月是放心的。她拉着小茜的手鼓励她:“去吧,你俩一起还可以互相照顾。”

  “那我们以后就很难见到面了。”小茜是真的舍不得樊月,嘴里喃喃道,“我还说过要和你一起去景川。”

  樊月摸摸她头,笑着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还可以每天视频,怎么就见不到面了?我以后去美国找你玩,你回来了也可以去景川看我。”

  听了她的话小茜似乎有了主意,她推了下鼻梁上圆圆的眼镜,看向樊月说:“你不许忘了我。”

  樊月对天发誓,“当然不会,你永远是我的大……”老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谢颜颜削好一个苹果塞住了她的嘴。

  出院以后,她俩都申请了不再住校,每天放学就回家,这样谢颜颜才能每晚陪樊月睡觉。

  谢颜颜将房间里的东西又搬回了隔壁,对樊世诚和谢蓉说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冲刺,住一屋方便她和樊月一起复习。

  之前买的那套二手学区房在五楼,为了方便照顾樊世诚,谢蓉和樊星航回到了家属院住,将学区房租了出去,谢颜颜将房间空出来,樊星航又搬进去,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高考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高考生们都学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樊月和谢颜颜反而慢了下来。

  樊月的失眠很严重。即使有谢颜颜陪着,她也一再给自己心里暗示,可身体似乎陷入了恶性循环。从前她沾上枕头就能睡着,现在一到晚上脑子里就跟开闸放水一样,精神格外亢奋。

  关了灯躺床上,周围一片安静,樊月的脑海里却冒出来很多声音,就算不和樊世诚的病有关,也会和高考有关,或者就只是嗡嗡作响。

  “月儿!”

  樊月倏地睁眼,谢颜颜的声音近在耳边,她侧过头,看到谢颜颜带着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睡不着不要太紧张。”谢颜颜抬手在她眉心按了按,樊月刚虽然闭着眼但眉头越皱越紧,她知道樊月睡不着,在努力逼自己入睡。

  樊月的川字眉在她的轻抚下舒展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散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谢颜颜侧过身对她说:“我们说说话吧。”

  樊月也面向她,这样她俩的距离更近了,她看着谢颜颜应道:“好,说什么呢?”

  “随便说什么,说你想说的。”谢颜颜在黑暗里准确地摸到她手腕,把玩着她细瘦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樊月默默想了会儿,然后开口说:“今天语文卷子阅读理解第二题你选的什么?”

  要不是她的语气很认真,谢颜颜都要以为樊月在故意逗自己玩儿,谁大晚上聊这个?她深吸一口气,回想了下答:“D。”

  “太好了!我选对了!我本来还犹豫想选C来着。”

  樊月的声音带着雀跃,紧接着又问:“那我考你一下,吾尝终日而思矣下一句是什么?”

  “不如须臾之所学也。”谢颜颜条件反射地接上了,之后不等樊月再开口,直接拿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这姑娘学傻了,大晚上的脑子里还想这些,难怪睡不着,谢颜颜十分无语地发话:“不许再说这些,说点别的。”

  嘴被她捂着,樊月只得点头,又想了好一会儿,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还记得小时候下的那场雨吗?”

  榕城是个多雨的城市,每年的雨数不清,但她一说谢颜颜就知道了她说的是哪场雨,她甚至记得那天樊月小花伞上的图案,她点了点头,意识到樊月可能看不清,又回了声:“记得。”

  “你怎么跑那么快啊。”樊月的嗓音低低的,透着点儿委屈,“我是想和你一起撑伞的,但……我犹豫了,对不起。”

  谢颜颜的手指顺着红绳摸到那个银制的小月亮,碰在指尖凉凉的,她顺势搭上樊月的手腕,轻晃了下道:“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跑开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那你以后不要跑开了。”

  谢颜颜应下:“好。”

  后来她们又说了很多话,听着谢颜颜的声音樊月紧绷的神经会放松很多,不过总让谢颜颜这么陪自己耗着也不是办法。

  还必须试试其他方法,谢颜颜上网仔细查了后各种偏方都给樊月用上了。

  晚上十点二十分,樊月还在写一张复习卷子,谢颜颜从对面书桌起身过来,拿笔头在她桌面敲了几下,樊月知道这是要她开始准备睡觉了。

  虽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学两小时,她还是听话地收起卷子和谢颜颜一起出了房间。

  家里其他人都睡了,她俩动作放得很轻,谢颜颜去厨房拆开一盒纯牛奶放小奶锅里加热,樊月去卫生间给水桶接热水。

  这是谢颜颜给她在网上买的专门泡脚的水桶,水可以没到膝盖下,小腿完全浸泡到放着助眠药包的热水里,天冷的时候泡脚会很暖和舒服,但现在已经五月,天开始热了,这样泡下来樊月身上总是微微出汗。

  泡完脚出来,谢颜颜将温好的牛奶递给她,樊月心说我不想喝,能不能不喝这个,却在谢颜颜不容商量的注视下只能乖乖喝完,看着空了的杯子觉得自己打嗝都打的奶嗝。

  等做完这些程序睡下,睡眠专家谢颜颜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等着她。

  房间的大灯关了,只留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樊月在靠墙的一边床上乖乖躺下,泡过脚浑身气血通畅,她的脸红彤彤的,显得气色很好。

  谢颜颜拿出两个小东西,樊月接过来在手里捏了捏,软软弹弹的,是耳塞,谢颜颜说:“戴上试试。”

  她给樊月一边耳朵塞一个,双耳一被堵上四周就像被隔绝开了,谢颜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问她:“怎么样?”

  樊月摇头,自己取了下来,回道:“戴着不舒服。”

  她不喜欢谢颜颜也不勉强,接过来放到枕头底下,又给她递过去耳机,樊月侧躺着将一个耳塞放进耳朵,耳机线连着谢颜颜的手机,里面放的是她特意下载的有助于睡眠的轻音乐。

  这种音乐樊月向来没耐心听,一首没听完就扯下了耳机,抬眼看到谢颜颜露出挫败的神情,知道她为了自己这个毛病想了很多办法,费了很多心,樊月在谢颜颜耳垂上捏了捏,低声说:“对不起。”

  谢颜颜的耳垂不厚,触感却很软和,樊月摸着有些舍不得松开,谢颜颜被她捏得痒痒的,心里刚有的郁结没来得及积聚就散了,声音也跟着温柔:“没事,还有别的办法。”

  “要不你给我唱安眠曲吧?”樊月望着她说。

  谢颜颜有些为难:“我不会唱。”

  “随便哼哼就行。”樊月继续摸她耳垂。

  于是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吟唱,没有歌词也没什么调子,就是随意地哼着,不管她唱的什么,只要听到谢颜颜的声音樊月就安心。

  早上一般都是谢颜颜先醒来,她放轻动作起床出去洗漱。谢蓉在厨房给她们准备早餐,到必须出门的时间谢颜颜再去房间叫樊月起床,推着犯迷糊的樊月收拾,给她装好早餐带着在路上吃。

  网上说治疗失眠要加大运动量,但要避免晚上运动,她俩是高考生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专门锻炼,所以谢颜颜拉着樊月开始快走上下学,这样路上还可以背单词或者课文。

  总之,在她的各种方法齐上阵下,樊月失眠的症状渐渐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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