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快到下班点, 秦霄赶回无舟后就径自走向郑宛婷的办公室。
秦霄办公室有单独大门，平时可以走独立通道进，所以公司大部分人不会经常见到秦霄, 眼下公共区域的员工们一看到她顿时一片安静, 一群精致面孔次第绽放。
“秦总好！”“秦总！”“秦总你这个丝巾好帅。”
秦霄点头打招呼, 到门口推门一看，郑宛婷的助理只有一个在。
助理一看是秦霄赶忙起身, 面露难色, 不用说话秦霄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无言的退了出来。
郑宛婷自从一周前在婚宴上消失后就没露过面, 有奢牌来谈合作见不到人，估计是在袁栗那边碰了壁。
当初把人耍的团团转，现在想追回来哪那么容易？但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在动荡的环境里, 秦霄身边不乏滑落阶层变得一无所有的前车之鉴, 所以很难说自洽对于一无所有的人和有点东西的人来说谁更困难。
“秦总您这会儿有空吗？”一个穿洛丽塔的女生快步上前。
秦霄转头：“怎么了？”
洛丽塔女生略显紧张地加快语速：“是这样的，服装因为当地有疫情卡在物流上了，星图马上到交稿时间，没人演老板。您能帮我们串个镜头么？您不用露脸, 我们让后期把您的头砍掉。”
说完四下里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强烈笑声, 整个公共区域都沸腾起来。
洛丽塔女生这才察觉不对，“啊不是！截掉！”
“哈哈哈哈哈！”周围疯狂大笑。
“就是……”她语无伦次，憋红了脸。秦霄也在一众笑声里笑起来, “行，这会儿正好没事儿。”
戏份不多, 秦霄看过剧本就记下来，现场跟她们在公共区域就拍起来, 一片欢声笑语。
编导看过摄像拍的素材后，笑道：“这条不错，我们再保一条！”
秦霄继续配合。
角落里准备下班的两个剪辑师交头接耳。“后面那个美女到底是面试什么的？坐一下午了。”
“我咋觉得她不是面试的，那气场像是来收购咱的。”
……
拍完视频，秦霄周围谢声一片，公共区域大部分人已经下班，她抬脚往办公室走，余光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落地窗旁。
侧目一看，居然是季宛。
秦霄止住脚步，季宛见她看到自己，拿起随手放在地上的包起身走过来。
灰色无袖西装背心，露出冷白的脖颈和胳膊，腰部盈盈一收，下搭同色高腰西裤。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秦霄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季宛，话音愉悦。
季宛瞧着秦霄大夏天衬衣领口塞的丝巾，眼底浮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这儿工作氛围不错。”
季宛和秦霄一起往外走，进入电梯，周围员工自觉给两人空出一小圈距离。
秦霄两手插兜靠着电梯扶手，一偏头就嗅到季宛发间淡淡的香气，类似于阳光中闷甜的佛手柑混合清澈茶香，令人有一瞬沉迷，“怎么个不错法？”
“各干各的活，说话直来直去，想不理人就不用理人。”
秦霄公司的员工普遍年轻化，电梯里的几个人听了都回头看季宛，在公司他们确实都是这样，对这种自由司空见惯，各自猜测季宛是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
秦霄笑起来，顺嘴道：“那你来。”
季宛难得笑了笑，“行啊，跟你混了。”
周围人一听这话，有个开朗的男生插起话来，“欢迎新同事！”
旁边的女生起哄，“美女你什么时候入职？我们秦总那可是方圆几公里都找不着的好老板！”
几个人开始吹起彩虹屁，季宛在一电梯欢乐气氛里抿唇笑着。
下电梯后两人往地下停车场里走，有不好注意到的台阶，秦霄下意识牵住季宛的手臂带她走。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前方那辆阿斯卡里蓝的r8待秦霄走近后自动解锁。
秦霄想起什么，“你放的什么假？”
季宛正低头回消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把年假放这几天休了。”
先前季宛说要来秦霄并没放在心上，七月没有节日假期，秦霄只当季宛是随口一说。此刻秦霄心头一热，拉着季宛的手臂，将她挤到自己车边。
两人身体紧贴，足间交错，季宛仍是波澜不惊，不紧不慢回完消息，将手机锁屏揣进兜里，这才侧过脸同秦霄吻在一起。
甜美牵引着心魂，点火即燃。
不经意间，秦霄察觉周围有人经过，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季宛，用手去遮她的脸，两人逐渐分离，季宛雾眸迷蒙，轻声：“挡我干什么？”
秦霄瞧着那人开车离开，“没事，忘了这是在煦城。”
季宛还是不明白，“什么？”
“就是觉得你年纪轻轻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抓你的作风。”
季宛眸光微动，猛然抓住秦霄的腰贴近自己，仰脸，淡蓝的美目中尽是凌厉傲气，“我的作风有什么问题？”说完狠狠吻住秦霄。
记忆深处熟稔的香气海洋，秦霄热烈辗转，愈发沉沦，仿佛与那海洋融为一体，自己就是汹涌本身。
偌大的停车场偶尔有人来往，车前缠绵的两人旁若无人，曲线优美的腰背时不时向车靠去，又被那只护在背后的手隔开，纠缠许久才缓缓分开。
季宛目光缠绕在秦霄脸上，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指尖依次勾过她的下巴，像逗一只什么宠物。秦霄在这样的动作中，眸色隐隐一深。
季宛抬脚走开，一闪而过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满意，径自坐进副驾驶。
秦霄立在原地，平复呼吸，由那些渴望牵动起的情绪正在泛滥。
重蹈覆辙，秦霄喧嚣的大脑中只有这句话最明晰。
以前她以为凡事得到教训就应该懂得规避，可她没想到有些教训经久绵长，从决心放下这个人开始，教训她整整七年。
季宛系好安全带，看到秦霄还没上车，有些疑惑地向她那边看。
秦霄拉开车门，上车时已然神色平常。侧面看去，额头鼻梁如山峦起伏，挺拔清冷，开口聊天倒是柔和，让人感觉她经过这些年生意场上的摔打性情温和不少。
秦霄带季宛去了湖边一家酒店吃自助，季宛拿了几颗西蓝花，一块炭烤三文鱼，一杯柳橙汁，就这么解决掉一顿晚餐，晚上两人就住在这间酒店。
观湖视野无遮挡的套房，对面是除去湖就是天，私密性很好，窗帘可以不用拉。
深夜清晨，日出日落，在窗边矮榻上进行的一切都宛如与世隔绝。
暂歇的功夫，季宛倚在榻边点燃一根烟，就这熹微晨光欣赏秦霄脖颈和心口的红痕。
新的盖着旧的，留下它们的人似乎还刻意遵循国画中的留白技法，星罗棋布，颇具美感。
季宛向一边吁出烟雾，低头轻声呢喃：“也不带我去你家看看。”
“我家有什么好看的……”
额上传来细微的痒，季宛轻轻拨开遮住秦霄眉目的刘海，声音难得一见的温柔：“看你这五年在哪吃饭，在哪睡觉?”
秦霄靠在季宛腿上闭目养神，坦言道：“平时出差到处住，家也跟酒店差不多。”
季宛又吸了一口，将才抽了几口的烟灭在烟灰缸里，“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可以安定下来。”
秦霄闻言便笑了，话音听上去慵懒，却是字字笃定，“不婚主义，不打算改。”
秦霄闭着眼睛感觉到季宛刚才好像在口袋里拿什么东西，这会儿一顿。秦霄侧目看了一眼，看到季宛正瞧着灭在烟灰缸里的灰烬出神，就又闭上了眼。
半晌，季宛轻声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倒也不失为一种处事智慧。”
房间里恢复安静，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空气化作透明罩子。
两个人的手松垮交握。
……
日落时分，绚烂铺满天际，被称为熙城之眼的摩天轮缓缓转动，有传言一起去过这里的情侣都会分手，秦霄和季宛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这种说法。
秦霄从背后抱住季宛，两人在高处透过座舱玻璃俯瞰，飞鸟展翅掠过平滑如镜的湖水，滑向远处姹紫嫣红的高楼。
晚霞越是与夜色相接处，越是梦幻而柔顺，身处这般境地里的人，性情似乎也恢复到最柔软的一面。季宛往后放松地靠，安然地倚在秦霄怀里，嗓音和煦。
“……我本来是有点恐高，做交换生的时候逼着自己考了飞行驾照，硬把恐高治好了。”
秦霄记得有张照片是季宛和符景焕在直升机旁边拍的，但现在想起来已经没什么感觉，只低头亲昵的嗅着季宛耳边的长发，声音低婉：“何必为难自己。”
季宛轻蹭秦霄的脸，“前两年不小心骨折了，在医院碰见个飙摩托车进来的大叔，他跟我聊天，劝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劝我追求刺激，让我考个摩托车驾照，加入他们摩托车队。”
“他问我说，你长这么大经历过最刺激的事情就是骨折吧？我说，开飞机算么？在加拿大开过。”
两人低声笑出来。
高处晚风清凉，与另一个人相贴的温度令人安适，季宛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手掌一展开，秦霄目光微凝。
清晨未能见光的两枚婚戒，此刻静静躺在季宛手心，对着夕阳的橘辉，能清晰看到素雅的戒圈内侧刻的有字。
qingxiao。jiwan。
这一瞬秦霄感觉时间静止，整个世界只剩那两枚银光璀璨的戒指。
怀里的人声音依然柔和而无波，“另一件刺激的事情大约就是跟女人求婚。还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