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两人的距离更近, 季宛从胸口一直到胃犹如被一个筋扭在一起,已经扭曲却仍在攥紧,攥到四肢百骸都麻木发凉。
目光莫名地落在秦霄的手腕上。
她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一直见秦霄戴在手腕上的佛珠, 被取下来了。
……
落荒而逃。
一直奔到公寓里靠在门上, 季宛都觉得不像真的。
周身带着屋外的寒气, 自己却已经站在温暖的室内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公寓, 稍作回想, 竟也不知道是自己和那个人是怎么开始的。
古刹旁木屋里荒唐的日日夜夜犹如一场梦魇缠绕脑海, 散去后只剩一个个背影。
雪雾里离开的背影, 她嘶喊地声音哽在喉咙里。
昏暗的停车场里,扛着棒球棍的那个背影是那样悠然,而她却被感动和担心冲昏了头……
不知所起, 无疾而终, 无言……以对。季宛靠着门板滑下去,明明紧扣双臂,肩膀还是疯狂的战栗着,像衣衫单薄的站立在狂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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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季宛又回到那片树林, 树林深处传来暧昧声响,细听居然是两个女人, 看清那人的脸后季宛僵直在原地。
秦霄衣衫不整,领口大敞,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直到遮住她脸上全部的光。
一时间,季宛又回到初中时唯唯诺诺的模样, 浑身颤抖,嘴唇翕动, “我不会说出……”
“我不信。”秦霄亲昵地靠在她耳边笑,又热又痒,“除非……”
转眼间秦霄的脸变成另一张,那个女人连同眼角的痣都在轻蔑的朝季宛笑。
熟悉的,强力的拉扯几乎要把季宛的灵魂撕碎,季宛失声尖叫,从噩梦里惊醒。
头剧烈的钝痛,季宛捂住头,这才感觉到头发和枕巾上都是泪水,宛如溺水的人的刚被打捞上岸,季宛的呼吸久久不能平复,浑身发冷。
头脑逐渐清醒,心却愈发坠进没有着落的深渊。
良久,黑暗中响起微不可查的自言自语。
“秦霄……”
“我做噩梦了。”
……
【你误会我了,我是真心的。】
早上一起床收到袁栗消息的秦霄嫌弃的皱眉,把手机拿远,秒回:【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
回完才看到季宛发来转账,点开一看,秦霄的困意渐渐尽数消失。
大到住酒店买风衣,小到几箱零食一束花,季宛把每一份自己给的东西都标注好价格转账打过来,额度不够的还用上支付宝。
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说。
秦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额角因极用力的咬牙爆出青筋,手机在床上压了又压,总算没有再摔一次。
上课时季宛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她进班后,季宛没看她,也没刻意不看她,就像前门开后刮进来一股风,不需要任何关注。
秦霄也没发作,季宛莫名其妙这样不是第一次,多少已经开始习惯。
找到位置,坐下睡觉,点名答到,铃响走人,秦霄看上去完全没受影响。
初春第一场雨从阴云密布的下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直到傍晚才歇,一下子冷的让路上才换上卫衣的学生又想穿回羽绒服。
地面是一片潮湿的黑,路边绿化带里的草却已经不知死活的生长起来,在昏沉夜色里绿的诡异,让人有些担心它们还能不能活下来。
季宛从食堂打包晚饭,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饭菜,机械式地刷卡,进电梯,拐弯,全部是肌肉记忆,直到看到门口立在一个熟悉的人影,大脑开始运转。
秦霄没有卡是怎么上来的?走楼梯?
这可是九楼,她那么懒,真是辛苦她了。
但只是这样思考一瞬,好像就被一张白布隔离掉情绪,季宛没再关注秦霄,径自到门口开门,完全没看见身后的人一样。
秦霄自己跟着季宛,趁关门前推门进屋。
可即使自己站在屋里,季宛还是把她当空气,想问的话秦霄忽然问不出口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即使再把人捉到眼前,一松手还是会走得远远的,这人就好像没有心。
秦霄靠在门上,看着季宛进屋换鞋,开灯,烧水,把饭放在桌上开始吃,秦霄忽然觉得自己手腕上那串珠子有些讽刺,它像极了一个项圈,标记某人为自己的所有物后,弃之不顾。
秦霄就这么看着季宛吃完饭,刷牙,坐在桌前打开台灯开始看书,接下来一切都在台灯下长久的寂静无声,宛如停滞。
秦霄是画面里唯一的变量,缓步走上前,看一眼页码,伸手合上。
季宛没有抬头,两个人就这么静默无言。
秦霄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上去温柔,某些暴戾的自己被狠狠关在笼子里。“为什么把酒店钱全转给我,请我住么?”
季宛目光平静,声线从容,“享受愉悦的是我,当然应该我来付账单。”
秦霄唇角咧开无声的笑,听上去依然是不带什么情绪的一句话,“你这是嫖我啊?”
季宛微垂长睫,声音低了些,“我没这么说。你要是实在这么想,我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
铁链顿时泠泠作响,笼中兽一头撞开门锁,鲜血淋漓。
长久的死寂,季宛垂眸在书上默读,抬手翻书,下一秒,书被人抢走向一边摔去,正好砸中沙发旁的落地灯,灯身重重倒地,在屋中发出一系列剧烈声响。
秦霄抬腿离开,手腕上的珠子莫名变得滚烫,伸手取下来打算还给季宛,回来往茶几上放,就在离茶几还剩几厘米时,一个哽咽到不成调子的声音响起。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秦霄停住动作,眼睛一热,撇开头似是笑出来,低骂了一句什么,又把珠子带回手腕上,侧目看向书桌那边的人,“你吃醋能不能就说吃醋?搞得跟他妈恩断义绝一样。”
季宛转过头,眼眶也是红的,极幽怨地瞪着秦霄。
秦霄无奈的笑骂,“又他妈谁?”
季宛闻言睁大眼睛喊起来,“还有谁啊!”声音越喊越大:“你他妈到底还有几个啊!”
“卧槽……”秦霄笑得不行,扶住浸湿的眼眶,一个呼吸的功夫泪意便消散,秦霄走到季宛身边拉她起来,季宛甩开,哭着咆哮:“别碰我!”
秦霄竖起双手做投降状,就近坐在旁边的床上,认真注视着季宛,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就你一个。”
季宛皱着眉,眼里有愤怒而倔强泪光,“你别告诉我你们昨天去树林里拍视频。”
拍视频需要去掉佛珠么?季宛不愿细想,上一回秦霄取下佛珠放进置物盒里,之后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涌进季宛脑海,让季宛更喘不上气了。
“我去给我祖母烧纸,她去教我。”
季宛神情一僵,浓稠的悲愤顷刻间化开,“你……祖母……”
秦霄淡声:“前天走的。”
季宛沉默几秒,躲开视线。
秦霄没说话,寂静中,季宛嘴唇微动,似是挣扎,都不敢看秦霄,“……对不起。”
秦霄回味着季宛冷脸付‘嫖资’的决绝,至于原谅的话,每个字都长着倒刺卡在喉咙里,索性不开口。
“真的对不起。”季宛的声音快要低进尘埃里,垂着头,轻声开口:“谢谢你……每次都照顾我过界的占有欲。”
秦霄并不觉得这份感激让人好受,季宛显然清楚她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感情里根本没什么道理对错可讲。
秦霄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向倒在地上的落地灯,先是把书捡起来放在茶几上,“314页,别看太晚了。”扶起灯以后继续往外走,有人快步走过来,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开口依然重复着那些对不起。
秦霄不带什么感情的应。
季宛似是等不来她的安慰愈发慌乱,过来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头。
秦霄任由她抱着,没心情回应,本以为季宛抱一会儿就该松手了,却是一直就这么紧紧抱着,甚至亲昵用额头贴上自己的脖颈,安静的昏暗中,秦霄听见季宛在轻嗅自己颈边的气息。
秦霄仍然没回应她,只是垂眸问:“你干什么?”
季宛闻言抱的更紧,绵软抵来,脸颊在秦霄脖子上轻微的蹭,像某种不安的小兽,又像某种果实,褪去所有坚硬外壳,剩下一个柔弱无骨的芯,要是现在把她扯开,估计当场就能哭出泪人。
带着一些无奈,秦霄把季宛抱起来,向床帘后走去。
夜间冷风在窗外呼啸,近几年天气愈发诡异,明明是春风,却又让人完全体会不到春风的温柔和热度。
树叶上的水珠全被吹落,又像一场雨,在遍地积水里泛起绵密而急促的涟漪。
季宛已经讨饶很多遍,秦霄置若罔闻,仍死死压住,不停的忙。
“……到底为什么?”
秦霄贴在她耳边追问,手底下愤怒混杂着渴望,亦是愈追愈深:“引诱我……等我靠近又推开我……季宛,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
季宛已经在顶峰却仍被不断往上推,心魂飘荡,摇摇欲坠,完全陷入失控的恐惧里。
“秦霄……”季宛眼角滚落两行热泪,不知道是生理性泪水还是真情流露。
秦霄带着惩戒的力度吻她。
良久,两个人才得以大口呼吸。
秦霄帮季宛撩开被汗黏在脸颊的头发,将她的脸完全露出来,又摁住她的腰,语气听上去在笑,在黑暗中有几分诡异,“既然下了床就不认识我,那就别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