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惜稍显错愣，这才反应过来方嘉禾之前为什么笑个不停：“原来你也订了花啊……”
“嗯，特意买给你的。”方嘉禾说，“喜欢吗？”
闻惜点点头，笑得很开心：“喜欢，谢谢你送我花。”
“不用谢。”方嘉禾说，“走吧，上楼吃饭。”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同一时刻发出响亮的笑。待上了楼，过道里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方嘉禾自觉地走到队伍最后去排队，闻惜见状嘴角一翘，有点得意地说：“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方嘉禾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学着闻惜刚才的语调说：“原来你也预订了餐厅啊。”
闻惜笑而不语，两人就这么抱着花进了店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提前点好的菜品无需过多等候，没多久便都送了过来。
等服务生走开后，方嘉禾又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但没第一时间给闻惜，而是问道：“我还准备了红包，你呢？”
闻惜咬着筷子，眼睛转了转：“有啊，我也有红包的。”她说着，立马打开微信给方嘉禾发了一连串的红包过去，“看看，你只有一个，我有好多个。”
方嘉禾被她逗得发起笑来，这才把手里的红包递了过去。
闻惜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是条细细的银质手链，上面还挂了个坠子，刻着三个字母：FJH。
她眼睛一亮，正打算说点什么，又见方嘉禾卷起了衣袖，清瘦的腕骨在她眼前晃了晃，那里正戴着一条相同的手链。
闻惜“哇”了一声，抓住方嘉禾的手腕瞧了瞧，果然，那坠子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WX。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闻惜惊喜道，“以前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
方嘉禾替她将手链戴上，又托着闻惜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些遍：“上上个星期定做的，本来前几天就想给你了，但又忽然想起今天是圣诞节，就没急着让你知道。”
在和方嘉禾熟悉以前，闻惜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居然这么会制造惊喜。若论起心思细腻和讨人欢心的本事，方嘉禾貌似在这两方面都比她还要有天赋，只是之前没有机会深入了解，闻惜便一直以为她会是比较木讷的类型，可结果却是恰恰相反，方嘉禾实则是个很温柔也很体贴的人。
“可这不是情侣手链吗？”闻惜故意装懵，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揶揄，“你把它给了我，就不怕你将来的对象知道以后会吃醋？”
“应该不会吃醋。”方嘉禾从善如流道，“而且我看她还挺开心的，你觉得呢？”
闻惜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
方嘉禾看着她：“不是什么？”
闻惜抿了抿嘴，笑着说：“没什么，肚子好饿，先吃饭。”
方嘉禾原想再说些什么，但见闻惜这就转移了话题，只得也掐住话头，取过筷子吃起了饭。
那顿饭自然吃得很愉快，店里一直播放着各种圣诞热曲，别桌的客人们也都以情侣居多，四下里充满了圣诞节的欢乐气息。
结完账离开时，闻惜得到了圣诞帽两顶，她将其中一个往方嘉禾头上一盖，率先跑出店去，方嘉禾面无表情地把帽子抓下来，又在靠近闻惜时手脚飞快地盖在了她头上。
那就是闻惜与方嘉禾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也是她们在后来的几年里度过的唯一一个圣诞节。
闻惜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淮州非常寒冷，两人抱着鲜花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时，还曾收获了不少人的视线。待进了宿舍，闻惜把两束百合花插进花瓶，放在了她和方嘉禾的书桌上，之后又把赵晓楠送的苹果洗干净，给了方嘉禾一个。
晚上八点，人工湖里的河灯都亮了起来，为了配合节日氛围，学校特地把河灯换成了圣诞节相关的款式。当闻惜站在窗前远眺时，一眼就能看见满目的糖果红飘荡在湖面，那里光影晃动，正有不少人在湖畔流连，显得十分热闹，反倒是宿舍大楼这边较为清净，连平时多有情侣驻足的大门外此刻也难得瞧见几个互相拥抱的场景。
冷风过境，送来些许似雨非雨的冰凉，落在了闻惜伸出窗外的手上。她睁大眼睛看了看，明灯照耀下，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从天空轻轻柔柔地落下，像极了芦苇丛里随风游走的绒花。
“下雪了？”闻惜把窗户全部打开，回头冲方嘉禾大声说，“快看，下雪了！”
方嘉禾正好削完手里的苹果皮，闻言放下水果刀，抬目朝窗外看去。纷纷扬扬的碎雪来得那样快，又在转瞬之间变得很急，闻惜探出身子到处张望，没多久便积了一层雪沫在脑袋上。
方嘉禾即刻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拍了拍闻惜的头，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看着外面的落雪说：“今年的初雪，好像来得迟了点。”
闻惜咬了一口苹果，有点雀跃地说：“是比去年晚了好些天，不过能下雪就好，我喜欢雪天。等以后毕了业，我还想去瑞士和挪威看雪山。”
“你是江州人，那地方不是每年都要下大雪吗？”方嘉禾说，“我听俱乐部里的江州队员们说，他们基本都不喜欢下雪，老早就看腻了。”
“我跟他们不一样啊。”闻惜说，“你要是也像我一样在古巴待上好几年，你也会喜欢雪的。”
阳台上的灯没开，窗前的那小片范围里光线略微显得昏暗，可闻惜捧着苹果看向漫天雪花时，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方嘉禾看了她一会儿，问道：“那要不要下去玩？离熄灯还早，我们可以在学校里散散步。”
闻惜点了点头，说：“好，先等我把苹果吃完再走。”她大口大口地咬着，吞咽间发现方嘉禾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扭头看向书桌，“你的呢？你怎么不吃？”
“我看你吃。”方嘉禾说，“好吃吗？”
“好吃。”闻惜答道，把苹果往方嘉禾嘴边一送，“很甜的，你尝尝？”
方嘉禾笑了笑，特地低下头，对着闻惜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她笑容恬淡，白皙的面容映着宿舍里冷调的光，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勾勒出上扬的弧度，衬得眉眼清隽，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喂，方嘉禾。”闻惜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方嘉禾两手揣兜，姿态相当挺立，听到这话她便稍稍俯身，朝闻惜靠近了少许：“有的。”
闻惜马上问：“是什么？”
“那你又想说什么？”方嘉禾却不答，用指腹擦了擦闻惜的唇角，“我是想问你，从回学校上课以后，你就情绪低落，一直忙着补课，始终不怎么高兴得起来，但今天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闻惜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也没准备跟她绕弯子，直接实话实说道：“也算件好事吧，我是想跟你表白来着。”
方嘉禾替她擦嘴的动作一顿，眼里流露出意外的神色：“表白？”
“对啊，和你表白。”闻惜迅速把剩下的苹果解决掉，再囫囵咽下去，极其认真地说，“方嘉禾，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方嘉禾一愣，那模样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你说呢？”
“为什么要我说？”闻惜抓着她的衣领，骤然把方嘉禾拉近，“不是我在问你吗？”
察觉到闻惜脸上的认真不是作假，而是真真切切，方嘉禾沉默了片刻，颇为困惑地道：“我还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结果你不是这么想的？”
听她此言，闻惜比她还要困惑：“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
“你……”方嘉禾难得有些语塞，却又觉得好笑，“你是不是逗我呢？”
闻惜说：“我逗你干嘛？我很认真的。”
方嘉禾杵在那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喂，我在问你话。”闻惜催她，“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方嘉禾脸色精彩，好一会儿才面露无奈地笑道：“是，我的确喜欢你。”她停了停，“你难道不知道？”
闻惜说：“我好像知道，但又好像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因为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方嘉禾说，“何况我们都已经接过吻了，如果我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吻你？”
闻惜说：“可接过吻又不能代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就没想过要跟我表个白吗？”
她这话虽然怪怪的，但也并非全无道理，方嘉禾顿时有些理亏，却也意会了闻惜的意思——她是需要一个正式的表白，以此来确定她们之间的关系。
这一点，方嘉禾确实忽略了。
她此前从未谈过恋爱不说，也根本不知一段感情的开始有时候是需要某些仪式的。她只是觉得，她和闻惜早已越过了朋友的界线，也有了朋友之间不会有的亲密举止，并且闻惜也回应了她，那就说明她们是互相喜欢的，有了亲吻，就该是恋人了。
可没料到的是，闻惜却不是这样想的。
回忆起这个学期和闻惜相处的种种，尽管她们因为一些缘故分开了很久，见面的次数和前两个学期相比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且两个人又都为了学习忙得没精力谈情说爱，但在方嘉禾心中，她早就把闻惜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对闻惜无微不至，事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千方百计地宠着她，她自以为她和闻惜已经处在了恋情当中，可直到今天方嘉禾才知道，原来在闻惜那里，她们两人的关系还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难怪之前在餐厅的时候，闻惜收了她送的手链后会问出那样的话，当时方嘉禾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真是那么以为的。
想到这些，方嘉禾很难不失笑，摇着头说：“一定要表白才算真的在一起吗？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闻惜哼了一声：“可你不亲口跟我说你喜欢我，我当然不能确定啊……这种事总不能默认吧？除了我主动来问问你，不然还能怎么办？”
“其实我早就说过喜欢你了。”方嘉禾握住闻惜的手，埋下头碰了碰她的鼻尖，“在古巴的那个下雨天，我用你教我的西语说的，还记得吗？”
闻惜眼睛瞪得溜圆：“那也算表白啊？”
方嘉禾说：“怎么不算？”
“……可我当时都没听清。”闻惜嘟囔了这一句，用额头撞了方嘉禾一下，“你现在用中文再说一遍，大点声！”
方嘉禾笑道：“那你这次可要听清楚了。”她环住闻惜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再盯着闻惜的眼睛，吐字清晰且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听清那四个字，闻惜瞬间喜笑颜开，抬手搂住方嘉禾的脖子：“我也喜欢你！”说完还着重强调道，“特别特别喜欢！”
方嘉禾轻轻地笑了几声，觉得小游真是越看越可爱，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她把闻惜高高抱起，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温声道：“那么你记好了，从这个圣诞节开始，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知道吗？”
闻惜朗声说：“知道了！”言毕又有些激动地问，“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对吗？”
方嘉禾温柔地说：“你也是我的女朋友了。”
闻惜小脸微红，定定地看了方嘉禾片刻，然后快速从她怀里挣开，再拉着方嘉禾回到床边坐下，把她猛地扑倒在了床上。
不等她俯身，方嘉禾已先一步抬高双手，扶着闻惜的后脑勺往下一摁，仰起头吻住了她。
夜雪簌簌而落，与寒风交缠着吹拂过时渐寂静的校园，无休无止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又深深地亲吻着彼此，这个迎来初雪的圣诞节，终究还是留下了美好而难忘的回忆，将永远铭刻在双方的记忆里。
就像多年后的这一天，十二月的沛阳市虽然不像彼时的淮州那样落了雪，但圣诞节却一如往常般如期而至。闻惜从首饰盒里找到了那条刻着方嘉禾名字的手链，在时隔几年后重新把它戴在了腕间。
她回过头，方嘉禾正立在卧室门口看着她，闻惜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那里银光闪烁，也戴着一条相同的手链。
“圣诞快乐。”她轻轻笑了起来，凝望着方嘉禾说。
方嘉禾弯了弯唇角，走到闻惜身边将她拥入怀中，也在即将吻上闻惜时说：“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