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夜间航班(GL)>第67章

  “小方今天是不是送你上班来了?”

  闻惜打完卡,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提在手里的两个礼品袋还没来得及搁去桌上,就听成韵忽然在她身后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心里自然而然地紧了紧,闻惜眼皮一跳,尽量装出淡定的样子,回头说:“您看见了?”

  成韵万年不变地端着她的咖啡杯,冲闻惜笑了笑:“倒是没看见你们俩同框,我只是认得她那辆车,刚才进公司的时候晃眼一瞧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没看见车里有人。”

  “……哦,那多半是我们正好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闻惜面色不改地撒了谎,随后又将礼品袋拿起,神态自如地推着成韵进了她的办公室,“来,成老师,我有事跟您说。”

  成韵见她张望了一下四周,便也没多问,两人都是一副要进办公室谈正事的样子。待进了屋,闻惜便将东西放在成韵桌上,说:“小小礼物,您可别嫌弃。”

  成韵“呦”了一声,见那袋子里装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不由挑眉道:“正所谓无事献殷勤,说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闻惜自己动手接了杯水,边喝边说:“不要您帮什么忙。是这样,我之前不是跟您打听过我朋友坐牢的事么?您说的没错,她确实是犯了事,这些礼物原本是我想送给她的,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待在监狱里,现在知道了,这东西也就送不出去了。”

  成韵立马露出了然的表情:“所以就拿来给我了?”

  “您不会介意吧?”闻惜观察着她的神色,“刚买不久呢,就上次跟您去医院探望朋友的时候买的,这几样东西还是您帮我挑的,记得不?”

  “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成韵笑眯眯的,“这有什么好介意?要换成是其他人,大可说是特意买给我的,你这孩子就是诚实,我还就喜欢你这一点,从不跟我搞那些虚情假意。”

  “您不介意就好。”闻惜多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来代宇工作的这两年没少被您关照,马上就是十二月了,您的生日也快到了,那时候我再准备份大礼送给您。”

  成韵把礼品袋收到桌下放好,闻言笑道:“倒也不用准备什么大礼,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她说罢顿了顿,又道,“对了,元旦外派出国的人员名单已经拟定好了,跟我上次说的差不多,你带着小陈和小张过去,她们两个都是才进公司半年的新人,你作为前辈,要多带带她们,知道没?”

  闻惜一听这事就头疼,摆手道:“您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算什么前辈?照顾她们一下倒是没问题,不过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元旦节,结果还是得加班……”

  “又不会少了你的工资,你不是一直想存钱买房子吗?这可是三倍薪水,到了年终还要发奖金。”成韵说,“好好干吧,你要是表现得好,以后把你调去西班牙总部也是有可能的,那儿的待遇可比国内好,还能拿两份工资,我都很想去。”

  “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出国工作了。”闻惜说,“就在您手底下做事也挺好的,我本身就更喜欢国内,否则高中那会儿也不会半道跑回江州念书了。”

  “在我手底下有什么好?我一天不调走,你就一天升不上去。”成韵打量着她,“年初的时候还老听你说不想待在国内了,想换个环境生活,怎么又改主意了?”

  闻惜看了她一眼,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以前是觉得国内没什么可留恋的,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是为了小方吧?”成韵别有深意地道,“头一次见你戴项链,还挺漂亮,是小方送的?”

  闻惜点点头:“您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看您也别八卦我的感情了,趁早自己也找个妹妹搭伙过日子得了。”

  成韵哈哈大笑:“那还是算了,谈恋爱要多麻烦有多麻烦,我还是决定把独身主义进行到底。”她说着,眸光微微闪烁,抬起一只手在嘴角处点了点,“待会儿出去之前,记得把你那口红擦干净了。”

  闻惜一愣,连忙拿起成韵桌上的镜子照了照,只见她出门前擦好的口红已经淡了不少,唇角周围还晕出去了些许,都是被方嘉禾亲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成韵喝着咖啡,刻意发出一声感叹。

  闻惜面上一红,迅速抽了张纸巾把口红擦干净,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到门边:“不跟您闲聊了……上班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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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领导们良心发现,这个加班的周日并未占用大家太多时间,难得提前一小时让所有人都下了次早班。同事们欢天喜地,一个比一个走得早,闻惜把翻译完毕的会议记录发给上司后,办公区里便只剩了她和几个财务部的姑娘,灯也关了好些盏。

  闻惜习惯在下班前把桌面收拾整洁,再把喝过的茶杯洗干净,她从开水房出来时路过落地窗,若有所感地往楼下一瞥,远远地看见方嘉禾正站在一棵棕榈树下,伞也不晓得打,就那么淋着纷飞的细雨等着她。

  天气越来越冷了,街道上的行人都已换上了御寒的冬装。沛阳市的气候两极分化,春秋短暂,夏冬漫长,热的时候能把人热死,冷的时候也能把人冷死。放眼看去,外面到处都是穿着羽绒服和棉服的过路人,只有方嘉禾还穿着件单薄的长风衣,里面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全,仿佛不知道“冷”字怎么写一般。

  闻惜在心里骂了她几句,拿起大衣披在肩上,与财务部的几个姑娘们挥手道别,等来电梯下了楼。

  她从公司大门走出去时,方嘉禾已经没在树下待着了,而是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你穿这么少不怕冷吗?”感应门自动打开,闻惜一个步子跳到方嘉禾跟前,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方嘉禾瞬间回神,十分自然地扣住闻惜的手,再往自己兜里一塞,说:“我看见你们公司里的灯很早就暗了,你怎么这时候才下来?”

  “有些繁琐的事没做完,你可以在车里等我的。”闻惜与她十指相扣,把自己手心的温度毫不吝啬地给了方嘉禾,“还有,你衣服穿得太少了,万一感冒怎么办?”

  方嘉禾摇摇头:“可能是习惯了,挪威比这里更冷,我没觉得自己穿的少。”

  闻惜看了看她,抬手理了下方嘉禾的衣襟:“刚才看你在发呆,想什么呢?”

  冷风迎面吹来,裹着细密的雨丝,落到了方嘉禾的眼睛里。她短暂地眯了下眼,嘴角微微翘起:“也没想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同了。”

  闻惜说:“什么方面的心境?”

  方嘉禾说:“之前每次接你下班,我都会猜测你当天心情好不好,见了我以后又会不会笑。”她侧眸看向闻惜,“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我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听她这么说,闻惜不免有些心疼:“那我告诉你吧,之前你来接我下班,我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也很期待每天都能见到你。”

  “我也是。”方嘉禾说,“工作上的事再忙再累,但只要想到下班后能过来见你,就不会觉得累了。”

  “那我之前让你别来接我下班,你是不是很失望?”闻惜瞧着她。

  “是很失望。”方嘉禾说,“但我知道,你并不是想把我推开,只是不想我每天都这么来回跑,你其实是在关心我。”

  闻惜咧嘴一笑,然而口是心非的老毛病却又在此时犯了,否认道:“臭美,我才没有这么想。”

  走到街口上了车,两个人的发间都浮着一层雨沫,闻惜伸出手在方嘉禾头上拍了拍,又抹掉了自己的,等车子开进小区停车场,闻惜才反应过来:“去酒店啊,不是要搬东西吗?”

  方嘉禾替她摘了安全带,又把车门打开:“已经搬了,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就拉过来了。”

  闻惜下了车,被停车场里的穿堂风吹得直哆嗦:“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呢?”

  “没必要。”方嘉禾把她往怀里一带,掀开风衣将闻惜裹了起来,“你本来就只睡了两个小时,还上了一整天的班,我反正待在家里也是闲着,怎么可能还专程等你下班后帮我搬东西?”

  到了家,闻惜发现屋子里十分干净,显然是被认认真真地清扫过。脏衣篮里的衣服都洗好挂去了阳台,床单被套也都换了新的,室内还漂浮着一股好闻的香气,有些像薰衣草的味道。

  她走进卧室推开衣柜门,里面果然多了几件方嘉禾的衣服,与她的私服挂在一起。回头再一看,方嘉禾脚上正穿着双粉色棉拖,就和她们在淮大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她的那双一样。

  “我不是让你住次卧吗?”闻惜有心使坏,故意问道,“你把你的衣服放我这儿干嘛?”

  方嘉禾靠在门边,朝内里打量几眼,无比坦荡地说:“这难道不是次卧?”

  闻惜说:“当然不是。”

  “哦,那是我搞错了。”方嘉禾说,“不好意思,我这就换个地方。”

  见她说完这话还真有动手取衣服的意思,闻惜赶紧将她一拦:“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方嘉禾垂眸看着她,笑了一笑:“没当真,我也是开玩笑的。”

  房中灯光旖旎,柔和的橘光如同黄昏时分西坠的夕阳,在这风雨相交的阴雨天,骤然生出了点微妙的暖意。那光束照在方嘉禾的脸上,将她此刻的笑容映衬得格外清晰,仿佛镀上了一层云雾般的辉芒。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闻惜不知为何,在与方嘉禾的对视间倏然有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这个被她独自住了两年的地方,从今天开始,就将多出一个人的陪伴。

  而这个人,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尽管还在淮大读书的那两年里,她和方嘉禾早就是同寝室友的关系,也曾在一张床上共眠过无数回,但那终究是在学校,与眼下相比自然是有不同的意义。

  而今她们都不是学生了,年岁的增长之下两人已是标准的成年人,也各自有了工作,双双在社会上打拼,从此要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那就不再是室友了,而是同居的情侣。

  同居,情侣。

  这两个词浮现在脑海,其实并不算熟悉,甚至还有些小小的陌生,可闻惜却是越想越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喜。

  “在想什么?”见闻惜只顾盯着自己看,好半晌也没说话,方嘉禾抬起手抚了抚闻惜的脸颊,又移去她的后颈。

  “在想你。”闻惜说,“想今后的日子。”

  “今后,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方嘉禾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其实有点像在做梦,还没回国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闻惜“嗯”了一声:“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生活过了,也许你和我都发生了很多变化,也有需要磨合的地方,那在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如果有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定要及时提出来,再好好解决掉,不能生闷气,更不准冷战,凡事都要商量着来才行。”

  “我知道。”方嘉禾说,“我答应你。”

  闻惜抿了抿嘴,一下子扑进方嘉禾怀里,小声说:“我现在有点激动,你呢?”

  方嘉禾顺手抱住她,将下巴放在闻惜头顶,说:“我也激动。”

  闻惜扬起脸,目光戏谑地看了方嘉禾好一会儿,笑道:“你哪里激动?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心里激动。”方嘉禾也笑,“你看得见我的心吗?”

  “看不见。”闻惜非常老实地摇了头,把耳朵贴在方嘉禾的胸口,“不过我能听见。”

  她听了听方嘉禾的心跳,又将手心贴在那里感受了片刻,瞧见方嘉禾的白衬衫领口微开,有两粒扣子未能扣上,便凑上去用牙齿轻轻咬着,把下面几粒扣子也给解开了。

  白皙的肌肤很快敞露在眼前,闻惜把头埋下去,深深地呼吸。然后她再度仰起头,对方嘉禾说:“你想不想……”

  “想。”不等闻惜把话说完,方嘉禾就答道,“但得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闻惜“噗嗤”一声笑出来:“方嘉禾,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这么一板一眼。”

  “饭菜都准备好了,保着温呢。”方嘉禾搂着她退出卧室,按着闻惜在饭桌边坐下,“先把肚子填饱,待会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转身去厨房端菜,动作相当利索,闻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进忙出,说:“我今天困得要命,吃饱饭就只想早点睡觉了,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行,看你自己。”方嘉禾说,“但饭是一定要吃的,这个没商量。”

  没商量就没商量,闻惜任由她安排,不再出言打趣,乖乖地吃起了饭。只是她实在太欠瞌睡,从公司回到家里的这段期间基本都是在强打着精神和方嘉禾说话,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也就没什么食欲,没吃几口就开始脑子发晕,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

  最后还是方嘉禾盯着她把那碗饭吃光,又给她喂了一碗热汤,才叫闻惜昏昏沉沉地吃了个饱。之后方嘉禾刷了碗,收拾了厨房,闻惜则趁机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等方嘉禾也洗完澡出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进入了浅眠,若非心里惦记着要等一等方嘉禾,闻惜其实老早就该熟睡过去了。

  雨声还在继续,窗外的天色已在不知不觉间黑沉下来,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匆忙。寒凉的晚风拂过天地,在楼宇之间循环往复地回荡,留下一阵阵风雨过境的回响,绵延出漫长的余音,接连在空中萦绕,缓缓轻晃。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轻轻的关门声也随即自另一头传来,闻惜眼皮沉重,费力地睁了睁,身边一瞬下陷些许,方嘉禾掀开被子躺了下来,朝她展开了手臂。

  闻惜努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翻身朝方嘉禾怀中靠去,摸到了她身上未能擦干的水珠,指尖顿时凝结了少许凉意。

  “睡吧。”方嘉禾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抱着你,哪儿也不会去。”

  闻惜心中一片安定,方嘉禾的怀抱那么温暖,也那么柔软,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她眼眸微眯,唇边弯出了浅浅的笑意,带着水迹的指尖在那片柔软之上一划而过,想要贴得再紧一些的时候,方嘉禾却扣住了她的手腕,再朝枕边按去。

  亲吻好似绵密雨滴,一点一点地浇在她的眼角,眉梢,还有唇上。被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驱散了风里的凉气,闻惜听到方嘉禾的呼吸,就响在离她很近的耳际。

  漆黑的长发从她眼前扫过,短暂地遮挡了一下屋子里的光亮,那冰凉而又轻柔的触感夹带着一份心痒,逐渐蔓延到了别的地方。

  直到一阵又湿又热的吐息喷薄在了那里,闻惜才蓦然回了点神,满目茫然地喊道:“方嘉禾……”

  “嘘。”方嘉禾藏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轻声说,“闭上眼睛。”

  闻惜轻微地颤抖起来,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握紧了她的腕骨,掐出了淡淡的红印。

  雨势更甚,把这个夜晚浇得透湿,流淌出水光潋滟的痕迹。闻惜不知何时大汗淋漓,潮红自她脖间攀爬而上,深深浸入她的皮肤里。

  她蹙着眉,一下一下地调整着紊乱的气息,反手把方嘉禾握得更紧,在指节泛白之际,发出一声动听的低吟。

  于是方嘉禾从黑暗里离开,又将她重新圈在怀里抱了起来。

  “睡吧……”

  她轻轻地吻着她,擦着她额上的汗,在嘈杂的雨声里深情地注视着她。

  “乖乖地睡去,梦里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