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裴宋跑前跑后给她换毛巾降体温,谈晏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果然感觉好了不少,吃过早饭后还能下地活动了。走了一会儿又有点困,就躺回床上想再睡一会儿,结果半天没睡着,便央着裴宋跟她说话。
“你反正也是看书,跟我讲点什么呗。”谈晏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真是脸大,好在她本来就发烧,习惯了脸热,索性就厚脸皮地望着裴宋等故事听。
裴宋丝毫不恼,知道谈晏文综不好,便道:“讲中国历史好不好?”
谈晏点头,裴宋于是道:“东方有大国,国地大物博。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中国有服章之美,礼仪之大,便谓之华夏。”
“我们将夏朝以前称为上古时代,那是中华文明的起源。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人猿揖别;有伏羲氏占卜八卦,文字渔猎;有神农氏遍尝百草,刀耕火种,陶器炊具;轩辕氏草木百谷,舟车音律,衣冠万民......”
裴宋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眼瞳漆黑,慢声说着那些流转千年的故事。
慢慢的,一些图画便随着她的声音出现在谈晏面前。
谈晏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很爱听这些从前她不屑一顾的历史。
“尧,黄帝后裔,又称唐尧。他统一华夏,为万国首领,始创禅让制。他派箭神大羿射日,制立法,广农耕......后称其为千古帝范,初肇文明。”
“舜,接替唐尧帝位。生而重瞳,善于制陶,使禹治水,百业兴旺。舜在位期间政通人和,天下明德。”
“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意思是大禹分定土地的疆界,行走于高山,砍伐树木作为路标,以高山大河奠定疆域。”
“禹传启,家天下......夏桀暴虐无德,商王成汤举兵讨伐。”
为了顺带着帮助一下谈晏的语文,裴宋每说一段古文就会简单翻译成白话,再给谈晏讲一遍。谈晏脑子里下意识地将白话和古文对应,磕磕绊绊居然也大概能听懂不少古文的意思。
“汤?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我想听他的故事......”
谈晏靠着床头,拽着被子,头发有点乱。
裴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指尖微动,帮她把遮眼的一缕刘海拨开,道:“睡一会儿吧,我们明天讲汤的商朝。”
谈晏听话地躺了回去,却还睁着眼睛看裴宋。
裴宋问:“怎么了?”
谈晏嘴边挂着话,默然几秒,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特别不要脸。
“......没事。”
她不说裴宋就自己猜:“下午想请假?”
“我能上学。”谈晏否定。
裴宋又随便猜了两个,直到谈晏不耐烦要赶人了,突然转了方向,精准地说:“那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
谈晏看这人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样,总感觉她一早就猜了出来,只是拿话逗她玩儿呢。她心里虽然恼怒,却半点没有办法,裴宋也是拿捏了她的状态,黑漆漆的眸子坦然地望过来,那意思是我就是在逗你玩呢,你有力气的话就爬起来打我啊。
谈晏没力气,谈晏只能躺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形象尽毁。都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要人陪着?这是她谈晏大杀四方的人设吗?!
谈晏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试图把自己盖起来。虽然早就因为发烧红透了脸,但裴宋确实从少女比西瓜还红的颧骨上看出了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裴宋没忍住,伸指在那块微高、酡红的颧骨上点了一下:“睡吧,我不走。”
裴宋真是太稳了,往那一站就是大写的沉着安宁。谈晏心里发暖,又被这句话反复抚慰到,安心地闭上眼。
“我病了。”隔了一会儿,她慢慢把被子往下褪了一点,露出了下巴,微微扬起来:“你不许拒绝。”
看着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意思。
“知道了。”裴宋如是答。
谈晏一觉醒来,精神恢复了不少。裴宋当然不能再用车子载她上学,想叫家里的司机。谈晏执着于她曾经放出去的狠话,死活不肯,非说要坐公交车。
裴宋头顶冒出来一个问号:“我七八年没坐过公交了。”
谈晏:“没事我坐过,上去先投币,然后找地方坐下就行,它自己能跑的。”
裴宋:“......”
车棚不大,一米见宽的长方形雨棚和背后的广告板构成了一个半开放的小世界,两人坐在这狭长的空间里等车,有一种不受打扰的感觉,
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手撑着凳子看面前的车流大厦。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公交车。
裴宋望见红色的车身自车水马龙中慢慢显现,忽然想起有一年伦敦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大雾弥漫,那辆挂着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牌子的火车冒着腾腾热气,自白雾中忽然显现。
“上车吗?”谈晏问道。
“这车到学校吗?”裴宋问。
谈晏:“到魔法学校,霍格沃茨。”
裴宋笑起来。
“那好吧,给你变一个魔术......”她这么说着,动作灵敏地跳上公交,转身,微微弯下腰,冲谈晏伸出一只手。
“这位小姐,”她低头看着她,眸底含着一抹戏谑的光,一本正经道:“欢迎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车厢摇晃,为了您的安全,请握住我的手。”
谈晏仰着头看他,微勾唇角,搭上了面前的那只手。
裴宋指间银光一闪,两枚硬币就叮叮当当地落到投币箱里了。
“你居然还会投币?你认得清硬币面值吗?”谈晏挺惊讶。
裴宋无语道:“我不是傻子。”
“哦——”谈晏拖长了调子,在她身边坐下来,将书包放到腿上。
最后一排挨坐着两个少年,一个神色清冷,另一个......也神色清冷。
车厢前面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坐着的老人。
树影倒掠,车行漫长。
谈晏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变魔术?你的魔术呢?”
裴宋挺正经:“刚刚我拉你上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你如果不拉住我,是上不来的。”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谈晏想笑,硬憋回去了,也一本正经地陪她胡说八道起来。
“我啊。”裴宋装模作样地卖了个关子。
“你什么啊?”
“我自然是有魔法啊。”
谈晏笑起来,不经意间转过头去。
裴宋望着前方,坐姿端正,侧脸让她想到高山上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森林。
啧。
车窗外有人在卖水果,拉着一车南果梨慢慢地往前走,灿烂的黄色金子在阳光里滚动。
秋日很好,秋风很暖,车窗外有青涩的花树,还有慢慢向后的,颜色温柔的晴空。
王小白现在上课睡觉的方式进化了,能一只眼睁一只眼闭。
政治老师哭笑不得:“王小白!”
王小白猛然睁开闭着的那只眼,迷茫地四处看看:“啊?”
政治老师无奈道:“你睡得挺高端啊,还一只眼睁一只眼闭。”
全班狂笑出声,王小白也不恼,还跟着哈哈乐。
谈晏贴心地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尝尝不?提神的。”
王小白不疑有他,撕开包装纸整个儿含进嘴里。
巧克力在嘴里缓缓融化开一点。
谈晏憋着笑,小声数道:“一,二,三。”
裴宋:“怎么了?”
谈晏但笑不语,裴宋往前望去,王小白含着巧克力,眼睛缓缓睁大,整张脸都狰狞了。
魏单单开心坏了:“你给他吃的什么啊?”
谈晏得意道:“进口的黑巧。”
这短短的几十秒王小白大概要用一生来治愈。
太他奶奶的苦了!
王小白艰难地将巧克力整个儿咽下去,回头打算拉裴宋同甘共苦:“你要试试不?提神醒脑,我的好宝。”
谈晏赶紧把巧克力塞进她手心,生怕她不收,还把人手指给扣上了。
裴宋打开手掌,缓缓撕开包装纸,缓缓放进嘴里。
三秒钟后,裴宋缓缓抽了一张纸,抬手捂住嘴,缓缓将那块巧克力吐了出去。
谈晏笑疯了,故意使坏:“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裴宋不答,开瓶可乐喝了两大口,整个人淡然如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