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此刻倾诉欲十足, 有好多话想找人吐槽,等边颜回复消息,得知她今晚有空之后, 桑晓就直接过去找她。
边颜:“生日过得怎么样?”
桑晓:“一般般啦, 你看看我新买的手链,好不好看?”
桑晓小孩炫耀似的伸出手, 白皙手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玛瑙色珠子,其中夹杂着一颗由白玉刻成的生肖兔子。
边颜:“多少钱的?”
桑晓:“一百多点。”
边颜:“这样的串珠手链,网上最多卖五十块钱。”
桑晓:“……”
边颜:“不过有景区加成,况清商不会也买了吧?”
桑晓:“我们一起买的, 况清商的是只老虎, 很可爱的。”
她知道被坑了,但还是觉得这串手链很好看,质感很温润啊, 带起来也很舒服。
边颜笑道:“看来你玩得挺开心,手链是挺好看的, 景区买东西都是这样的,只要开心就行, 我还以为你们会去玩点别的, 比如鬼屋之类。”
“谁约会去鬼屋呀,你一点都不浪漫。”桑晓哼道,“况清商就很浪漫, 还送了我玫瑰。”
边颜挑眉道:“仔细说说。”
桑晓絮絮叨叨地和边颜说了这次出游的大致经过, 突然好奇起来,她有开心或者伤心的事都可以和边颜聊, 那况清商会和别人聊吗?
好像都不会诶。
“所以你们亲了?”边颜没有一点惊讶,要惊讶也是惊讶于她们居然只是亲了, 看不出况清商居然还这么能忍。
桑晓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和边颜太熟了,熟到很多不能和况清商谈的话题都可以谈,但是提起和况清商的亲密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边颜好奇:“感觉怎么样?”
桑晓挠头:“忘记了。”
当时感觉挺神奇的,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嘴巴碰嘴巴嘛,舌头碰舌头嘛,就干巴巴的,形容不出来,不过况清商的反应好大,就好像要吃了她一样,桑晓脸微红。
“不错。”边颜拍拍桑晓的肩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我们桑桑真长大了,我这个老母亲不用操心了。”
桑晓:“……”
“其实我还问了况清商绑架的事。”桑晓说了一下大致情况,“我现在都有点怕狗了。”
边颜眉头一锁,下意识分析道:“绑匪不都是要钱的吗,这也太变态了吧,况清商有心理阴影太正常了。”
“对啊。”桑晓赞成道,“况清商昨天半夜还做噩梦了呢。”
好惨。
她第一次把惨这个字和况清商联系到一起。
边颜托着下巴,说:“不过还是感觉怪怪的。”
桑晓疑惑:“哪里怪怪的?”
边颜摇了摇头,说不出来,她就是感觉况清商不像是那种会有心理阴影的人,她给人的感觉就很强大,不过只是感觉而已,毕竟人不可貌相嘛,单单以感觉论事,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偏见呢。
桑晓和边颜吃了晚饭,又回去了,幸好离得不远,回去后桑晓开始写明天的教案。
春天到了,等天气再暖和一阵,幼儿园要组织一次春游,一般是去动物园或植物园,一想到到时候要组织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出去游玩,就感觉头大又有趣。
况清商直到桑晓睡前才联系她,看来加练很严重啊,桑晓叮嘱况清商要注意身体。
桑晓:“好好休息。”
况清商:“嗯。”
桑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加油训练,我会去看比赛的。”
况清商:“遵命。”
桑晓莫名脑补出了况清商的语气,肯定是一本正经的。
有点可爱。
第二天来到幼儿园,桑晓对着四岁快五岁、马上要上大班的萝卜头们,莫名联想到六岁的况清商,六岁的况清商会长什么样呢?
桑晓想不出来,因为况清商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大个子。
“大家周末都和爸爸妈妈做了什么手工呀?”桑晓上周五给小朋友们布置了手工作业,用来增加周末的趣味性。
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回答起来。
“小青蛙。”
“做了小船。”
……
“铅笔筒。”
“大狗狗。”
桑晓简直对狗过敏了,一听到狗就精神一凛,顺便想到况清商。最奇妙的是当开始关注一件事之后,就会发现身边处处都是相关的事。
中午,搭档严老师给桑晓分享了一则新闻,新闻里家养的狗追着一个小女孩咬,小女孩惊慌失措的跑步姿势,以及发出的恐慌叫声,都叫屏幕外面的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看到小女孩被狗咬着腿在地上拖行时,桑晓完全不敢看了,连忙退出视频。
恐惧程度堪比上学时,有的同学整蛊,半夜发一个正常的动图,看着看着动图里突然冒出一个女鬼一样惊悚。
桑晓问:“后续怎么样?”
严老师:“抱歉,吓到你了,后续是幸好有大人经过,把狗打跑了,小女孩获救了。”
有监控,有大人。
所以小女孩获救了。
那被绑架的况清商呢?
什么都没有,还被绑架了,那些绑匪恨不得她出事吧?
桑晓脑子里有画面了,仿佛刚刚视频里的小女孩就是况清商,被狗追着无助地跑,然后被狗撕咬,血糊一脸。
“桑老师,你还好吧?”严老师有些担心道。
“啊?我没事。”桑晓用力晃了晃脑袋,况清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她为什么要去想这些明明已经发生过的事?
况清商肯定没事的。
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隔着时空担心那个被绑架的小况清商的安危,换作任何一个小女孩,她都会这样担心的。
作为一个幼儿园老师,桑晓根本见不得小孩受伤的事。
冯姝也就是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晓晓,爷爷身体突然不太舒服,进医院了,一会儿下班我让小寻去幼儿园接你,替清商去医院看望他。”
桑晓问:“情况严重吗?”
冯姝说:“都是老毛病了,毕竟年纪大了,清商不在家,如果你俩之中没人去医院,会有人说闲话,辛苦你了。”
桑晓连忙说:“不会的。”
幼儿园放学时,程程还是最后一个走的,倒也不是苏晓故意拖时间来接她,是程程习惯了最后一个走。
就算苏晓提前来了,程程也要磨磨蹭蹭的,等着小朋友们都走光,才去牵着妈妈的手,晃了晃小书包,就好像最后一个走是什么很光荣的事一样。
程程:“桑老师再见。”
“程程再见。”桑晓收拾好东西出来就看到况寻的车,坐上车,桑晓问了一下老爷子的情况,得知不是大问题后放心多了,老人最怕病痛折磨,但身体衰老又是不可逆转的,说起来都有些无奈。
桑晓平时和况寻交流不深,仅限于日常往来,比如连况寻爱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要深入交流时有些困难。
况寻又是不爱说话的人,桑晓在心里酝酿了好久才说出口:“小寻,问你一个事。”
况寻点头:“嫂子,你说。”
桑晓总觉得况寻对她的态度过于恭敬了,就好像她是长辈一样,其实她们差不多一样大,搞得她和况寻聊天时都是一板一眼的,事实上她还挺想和况寻处好关系的。
“你知道你姐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吗?”桑晓问完自己都无语了,况寻比况清商小了两岁多,当年也就四岁左右的样子,能记得些什么事?
况寻顿了顿:“知道。”
跨出一步之后容易多了,桑晓追问道:“你知道多少?”
“我姐放学后被一伙人有预谋地绑架了,两天后才回来。”况寻眉头紧了紧,“具体细节要问我妈,我不太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她姐被绑架了,她爸死了,从此家里查无此人。
桑晓有些失望道:“好吧。”
如果去问冯姝的话,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毕竟跟揭人伤疤似的,要不还是直接问况清商?可况清商好像不太愿意说,而且还会影响况清商的比赛状态。
桑晓暂时压下这事,在医院外面买了水果,去看望老爷子,老爷子属于老年人的病都有,高血压,骨质疏松……好在没有其他大病缠身,精神还算好,只是大家关心则乱,有点问题就被送医院。
连老爷子本人都说:“没多大点事,你们不用来来回回地折腾,忙你们的工作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大伙该看望的还得看望,况墨因为闲着没事,被她爸勒令天天在医院照顾老爷子,直到老爷子出院那天,一行人才高高兴兴地把老爷子送回去,并且全都在老爷子那里用晚饭。
老爷子养的金毛依旧认识桑晓,总是往她身边凑,然而桑晓下意识退缩了,以前觉得金毛吐着舌头憨憨的,现在觉得它随时会张嘴咬人。
冯姝正好看见这一幕,关心道:“怎么了?怕狗。”
“没有。”桑晓犹豫要不要直接问冯姝,她现在才发现冯姝也不怎么亲近这只金毛,只是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冯姝却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桑晓绞着手指:“我想问问况清商小时候被绑架的事。”
空气似乎凝重了片刻,冯姝脸色微变,旋即脸上那点变化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清商和你说的?”
桑晓点头,说了来龙去脉:“她那天晚上还做噩梦了。”
“她又做噩梦了?”冯姝沉默起来,良久才说,“清商小时候确实被绑架过,这件事没有被大肆报道过,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
桑晓期待地看着冯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幸知道。
冯姝倒也没有遮掩:“其实我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桑晓有些失落,但还是说:“那就不说了。”
冯姝摇摇头:“不过你不是外人,迟早要知道的,清商也会告诉你的,与其让她说,不如我来说。”
桑晓乖乖的,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学生,冯姝慢慢回忆起来:“那年清商才六岁,小寻四岁不到,我那段时间工作比较忙,当时在外地出差,傍晚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大意是清商在他们手里,要我马上准备赎金两千万。”
两千万,十九年前的两千万对于当时的桑晓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听书一样,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冯姝继续道:“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那是诈骗,那段时间的诈骗太多了,但还是不放心,打电话问了家里,听到平时接送清商的司机支支吾吾的,我才知道真出事了。”
“司机去学校没有接到清商,问学校老师也说清商是正常离开的,清商小时候就过分懂事,当时又六岁了,会自己出来找到司机的车,偶尔也还会自作主张去图书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被绑架。”
冯姝的语气逐渐从开头的轻松慢慢变得凝重,桑晓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绑匪只发了那条短信就无法联系了,我报了警,匆忙结束了工作回到家,警方四处排查监控,直到看到清商在学校附近被人带走的录像,我才慢慢放松下来。”
为什么会放松呢?
桑晓没有提问,安静地听。
“之后绑匪不停地发短信催我打钱,还提供了账户。”冯姝食指抵着太阳穴,“那时候的两千万我肯定能拿出来,但当时有一个重要项目,贸然拿出这些钱对公司影响太大了,我和绑匪继续僵持着,一边让警方继续查找清商的下落,一边笃定绑匪不会对清商怎么样。”
桑晓根据看电影的经验,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什么了。
“那时候的我太自信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冯姝语气倏然冷了许多,“清商被绑架的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视频,没画面,只有声音,拍摄手法也很粗糙。”
桑晓的心彻底悬了起来。
“整个视频里充斥着狗喘粗气的声音,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铁链被解开扔掉的声音,还有清商小声地喊妈妈的声音,之后就彻底听不清楚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狗吠声,撕咬声……”
冯姝声音变得有些哑,揉了揉眼角,桑晓感觉冯姝当时肯定要崩溃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不仅仅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还要折磨我,折磨自己的女儿,为此连一个晚上都等不起。”
桑晓汗毛倒竖,后背发凉,全程都没有出现况清商父亲这一角色,本身就很可疑,她也大胆假设和猜想过,但是……她感觉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冲击。
绑架况清商的是她爸,怪不得冯姝之前敢笃定况清商会没事。
桑晓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况清商她…她……”
她当时怎么样了?
冯姝揉着眉心,冷声道:“当黄/赌/毒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这个人就不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