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姝处理完一切, 来到医院时,况清商正守着桑晓。
“晓晓还没有醒?”
“嗯,那药有镇静催眠作用, 能让成年人昏睡上八小时左右, 医生说她还要过会才能醒来。”况清商语气出奇地平静。
冯姝了解况清商,知道她语气越是平静, 就越是危险,说:“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去处理,你安心陪她。”
况清商说:“谢谢妈。”
“你要不要也去歇歇?”冯姝有些担心道,她接到况清商的电话赶过去时, 会所那边已经叫救护车把陈乾送去医院, 人这会儿在医院都还没有醒来呢,上一次况清商打人还是那个网球运动员,当时的出手也没这么重。
陈家那边找人来要说法。
呵, 要说法。
那样还有脸找她要说法。
况清商:“我等她醒来。”
冯姝拍拍她的肩,走了。
病床上, 桑晓一直没有醒来,但眼皮始终不安地动着, 眉头微微皱着, 嘴里时不时发出细细的哼声。
显然是做噩梦了。
况清商全程安抚她。
桑晓意识清醒时,人还呆呆的,连眼睛都忘记睁开, 像是喝酒断片了一样, 过了一会,昏迷前的事才慢慢钻入脑中。
一切就像上一秒发生的事。
她还是浑身无力, 陈乾还在床前说着那些难听的话,那双恶心的手还抚在她脸上。
桑晓一下子弹坐起来 。
大口大口地喘着, 溺水者终于获救那般呼吸着空气。
力量已经回到身体里。
一切只是梦而已。
“醒了。”况清商开口道。
桑晓呆呆地看着况清商,下一秒眼眶倏然红了。
之前身体迟钝,好像大脑也迟钝了,连害怕的情绪都减少了许多,现在一切如潮水汹涌而来,人也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况清商把桑晓揽到怀里,见她没有反抗,手掌轻轻在她的背后拍着,无声地安慰她。
桑晓靠在况清商肩头,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拥抱的力量这么大,就像是摇摇晃晃的帆船终于到了停泊的港湾,她也终于明白况清商对她来说,不再可能是陌生人了。
桑晓从况清商怀里退出,掩饰地揉揉眼眶:“谢谢。”
况清商摇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晚去了一步会怎么样,如果……
桑晓想起那毫无力气的绝望瞬间,脸色苍白了几分,如果不是况清商及时赶过来,她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相机。”
她当时虽然没有不能动弹,但是看到陈乾摆弄相机。
况清商说:“小寻已经在处理了,而且里面有别的证据。”
桑晓问:“那个药……”
有没有副作用之类的。
“是镇定剂一类的,你这会可能脑子有些迷糊,别担心,等缓一段时间就好了。”
桑晓意识到况清商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她有些担心道:“你打了他,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虽然她当时就只听到陈乾单方面的惨叫声了。
本来况清商的辟谣在某些人眼中就是白辟,如果打人的事再闹出去,况清商的人设岂不是要变成变态+暴力狂了?
“正当防卫而已,就算是闹大了我们也是正义的一方。”况清商补充道,“况且不会闹大的,这件事会悄无声音地解决。”
她已经咨询过律师,桑晓的事因为未遂,不算大问题,闹大了对她也不好,但陈乾本身就是行走的问题集合体,只要肯查,总能找到他的把柄的。
桑晓点点头,一切都被况清商轻松解决了,她什么都不用担心,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从小到大,她生活中遇到问题时,她爸妈也会积极帮她解决,但解决后都会说一堆的话来让她愧疚让她觉得她又欠了他们。
当然,她确实欠他们很多。
桑晓下床时,没有站稳,险些一个趔趄往前跌去,幸好况清商伸手及时扶着她。
桑晓靠着况清商手臂,嗅着她身上气息,安心的同时有些不想动了。
况清商担心道:“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腿上还是没力气。”桑晓重新坐回床上,抬头看着况清商,“这种药就是专门用来干这种事的,对不对?”
把人迷晕,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是过程中受害者醒过来了,也依旧没有反抗能力,从绝望到更加绝望罢了,醒来后再用照片、视频进行恐吓威胁。
陈乾对这一切熟练得令人头皮发麻,恐怕到时候他还会十分享受这种对方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他的感觉。
“客观来说,不是,屠刀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用法,有人拿它救人,有人拿它害人,这药的主要成分和镇定剂是一样的,临床上可以用它来治病。”况清商轻声安慰道,“而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桑晓怔了怔:“你说得对。”
况清商真是永远清醒着。
“我只是想到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运气好的,也没有想到陈乾竟然会这么肆无忌惮。”桑晓后怕道。
她知道圈内有种说法叫玩得花,但她的了解就局限于玩得花三个字,至于什么叫玩得花她就不清楚了。
上次边颜给她科普了许葭的事,现在又经历了陈乾的事,桑晓也明白了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玩得花肯定不仅仅如此。
况清商见她神色萎靡:“你放心,他会受到惩罚的,你那个同学好像被他拍照了,你昏迷时她有联系过我,说想提供一些帮助。”
桑晓问:“钱雨吗?”
况清商:“嗯。”
桑晓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看法,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某天突然发现身边冒出一个杀人如麻的大BOSS一样,太突兀了。
至于钱雨……
当初是她扶着她去套间里的,她连钱雨和陈乾是不是同谋都不知道,现在钱雨又说要提供帮助。
桑晓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了,她说:“我想见见边颜。”
桑晓话题转得太突兀,况清商愣了愣:“她很重要?”
“嗯,很重要。”桑晓补充道,“是亲人的那种重要。”
况清商没有多问:“好。”
边颜知道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最终还是桑晓反过来安慰她:“消消气,我这不是没事嘛。”
还要怎么有事?被侵犯被拍下视频?从此生活在不安之中?边颜除了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把所有怒火都发在陈乾身上:“早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居然这么不是东西,这种人就应该坐大牢,一辈子别出来祸害人。”
桑晓煞有介事地点头。
边颜毫不理智地把怒火殃及到所有人:“你的那些同学也不是东西,这么明显的局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你。”
桑晓垂着头,虽然没对那些同学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很失望,压根没想到会这样。
她说:“好啦,是我识人不清。”
边颜护短道:“这怎么能怪你,别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要怪也应该怪……你爸妈,如果不是他们,你根本不可能认识那个人渣。”
“他们知道这事了吗?”
桑晓摇摇头:“不想让他们知道。”
边颜安慰道:“好吧,既然什么都没发生,就忘掉一切,别让人渣影响自己心情。”
桑晓点点头:“嗯。”
边颜从病房出来时,见况清商就在走廊站着,她走过去,突然就明白桑晓为什么总那么怕况清商了,不仅仅是身高问题,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边颜调整好表情:“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合适,但今天这事还是非常感谢你。”
况清商摇摇头:“没什么合不合适的,我们都一样不希望看到她出事。”
“听桑晓说,她和你是从小就认识的,对吗?”
边颜顿了顿,道:“对。”
边颜离开后,况清商看着她背影,眉头微敛,两人从小就认识,但据她所知边颜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桑晓吃完东西又去做了个检查,没有什么大碍,就是目前反应还有些迟钝和迷糊。
回家路上,桑晓才发现居然这么晚了,她明明觉得一切还是刚刚发生的事,然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就像是被偷走了八个小时一样。
回到家,冯姝见到桑晓小脸还惨白惨白的,上前轻轻地搂着她:“要过年了,开开心心的,什么都别担心,其他的事交给清商和我们。”
“嗯。”桑晓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冯姝怀里退出来。
冯姝笑道:“去休息吧。”
桑晓睡不着,之前睡太久了,导致她闭上眼后脑子依旧保持清醒,但是身体又是疲乏的,无论想干什么都没有精神,最终就只能清醒地躺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次日,桑晓收拾好心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陪着况清商一家人去爷爷那吃年夜饭,老爷子的儿孙们几乎都来了,十分热闹。
然而刚刚经历过这种热闹的桑晓对这种人太多的场景有些排斥,连喝饮料时都有些迟疑。
吃完年夜饭,长辈们分别给小辈们发红包。
作为新成员,桑晓也给几个刚记住名字的小侄女外甥女发了红包,最终还收到了冯姝发的转账红包。
桑晓问:“你也有红包吗?”
况清商:“嗯,妈妈每年都这样的,我们这一辈的都有红包,图个吉利。”
桑晓哦哦点头,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虽然内里不那么和,但团团圆圆时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这个家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况清商她爸,一个字都没有。
之后一群年轻人闹着要出去玩,桑晓过年喜欢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往年她都是带着桑淇看动画片。
今年这里虽然很热闹,但她有些融不进去。
桑晓去院子里逗狗,金毛还认识她,任由她亲近。
况清商则只是老远看着。
桑晓问:“你不喜欢狗?”
况清商迟疑道:“还好。”
桑晓见状没有再和金毛一起玩,和况清商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天色已经暗了。
况清商问:“开心吗?”
桑晓点头:“挺开心的。”
没有烦人的人问东问西,比想象中更像过年。
况清商扭头看着桑晓:“这是我们结婚后过的第一个年,之后还会有很多个,希望你能够一直开心。”
桑晓点头应道:“谢谢。”
然后觉得自己太冷淡了,又补了一句:“除夕快乐。”
况清商笑道:“除夕快乐。”
桑晓今晚心情不错,她收到了不少人的祝福,特别是幼儿园家长群里,全是除夕快乐的祝福语,还有苏晓的,边颜的,边颜直接打电话来和桑晓唠嗑今年又是一事无成的一年。
而另外一边的陈家却无心过年。
“你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你居然一声不吭?”
“你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不清楚吗?天天追着给他擦屁股,现在终于遇到硬茬了,你得庆幸没有出事。”
“那也是你儿子,况清商差点把他打残疾了。”
“瘫在床上还能让我安心。”
“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
伴随着春节的热闹,网上还有一则劲爆的爆料,先是某某网红提醒大家谈恋爱时要注意,并且爆出自己被男友偷拍视频……还爆料出对方有特殊的XP,喜欢让她在床上扮演死人,有好几次甚至偷偷给她下药,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卧槽,冰/恋?】
【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喜欢和死人做。】
【……不害怕吗?】
【细思极恐,这种人会不会故意杀人啊。】
【也许昏迷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做而是一群人做。】
【卧槽!这更恐怖了。】
【这些变态能不能不要祸害正常人啊。】
桑晓就是随便刷刷微博,没想到能看到这种东西,她扭头看向况清商,下意识觉得她见多识广。
“现实中真有这种变态吗?”
她之前一直觉得况清商的某些行为变态,现在觉得简直是在侮辱况清商嘛。
况清商点头:“有,而且这个爆料里的人就是陈乾。”
“……”桑晓小脸一白,明白这条热搜估计是况清商安排的,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爆料。
她咬了咬嘴唇,问:“他……他可能杀过人吗?”
况清商说:“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应该没有,这种人本质上胆子小得很,只敢让人扮演尸体,满足自己奇葩的癖好,不过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让他坐牢了,用不着杀人。”
桑晓奇怪地看着她。
况清商管这个叫胆子小?
陈乾敢公然给人下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带走。
那况清商的胆子得有多大?
“当然,我的胆子也很小,我刚刚只是口嗨而已。”况清商说完,用一种我也很胆小的表情看着桑晓。
“……”桑晓收回准备后退半步的脚,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况清商见她不信,说:“我昨天到的时候,得知你被陈乾带走,害怕自己来晚了,当看到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你会出事。”
“桑晓,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况清商言辞恳切,桑晓犹豫片刻,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手臂,说:“好吧,我相信你胆子很小了,真的,没有哄骗你。”
况清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