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何凌果然前来。在听闻阿詹转述的“本宫想喝鸡汤”的言语,何凌岂止心动。
棠韫殿下此言,与思卿倍甚是同一个意思。
何凌喜不自胜,来不及去准备鸡汤,只能提着预备好用来赔罪的糕点,悄摸摸的走进棠韫寝阁中。
有人会夤夜而来,棠韫料到了何凌的性子,给了留了一盏灯。
何凌放轻脚步,走到棠韫的榻前。生怕自己的动静惊动了棠韫,在榻前站了许久,又不敢出声,一时间竟有些好笑。
棠韫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隔着一层床帘子,竟显得空灵,“你傻站着做什么?”
一站就站了一刻钟,自己不出声唤她,她是不是还要继续站到天亮?
“额......”何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即刻又蹲下身子在棠韫的榻前,请罪道:“白日是内臣无理,殿下可否再给内臣一个机会......”
这话从何凌口中说出来,实也为难。棠韫微微眯眼,也便顺着她说:“本宫让阿詹告诉你的话,你可明白?”
隔着帘子,棠韫看到她手中提着的东西,眉头一下子拧的难看。
该不会真带了鸡汤来吧......
何凌支吾着举起手上的糕点,诚恳非常,“内臣没能来得及给殿下炖汤,但内臣给殿下带了蘇州府的糕点,据说十分的精巧好吃。”
献宝似的举起糕点,只让棠韫简单看了一眼包装,便拿到一旁的桌案上摆放起来。还不忘将屋内的烛火多点起几盏。
棠韫也是如释重负,再瞧着何凌忙碌的背影,心中平静。
何凌甚至令人取来滚烫的热水,将棠韫的茶具清洗之后,将淡淡的花茶泡上了一盏。
“这糕点得配上好茶才更有滋味。这花茶不会让殿下难眠,殿下用一些吧。”
“好。”棠韫很难拒绝这样的何凌。
她虽然束了发,但在这样温情的时候,棠韫很容易联想到她一袭衣裙的娇俏模样。何凌在摆弄茶具也好,在装点糕点也好,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
棠韫亦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身上的伤都好了?这样折腾自己做什么呢......来时还要骑马,你真当本宫眼睛不好了吗?”那时虽没能看到何凌骑马,却也听到了马鸣之声。除了何凌,不会有别人了。
何凌将花茶端来近前的矮几上,憨道:“殿下不要担心,我已大好了。”
棠韫感慨,“果然,身子好的人就是活的轻松。不像本宫......”上回心疾发作到现在,大半个月过去,还是气力不济。
“殿下好好养着身子,能长命百岁的。”何凌十分严肃,恰似保证。
棠韫被她的举动逗笑,勾勾手引她过来,“既然大好了,便将衣衫脱了,给本宫看看伤处。”
乖巧听话的何凌将衣衫褪去,仅留下亵裤与束胸的布料子。背后的伤口还被一层纱布包裹着,棠韫动手将它解开,露出里面的伤处。
伤口处被刘太医细心处理过,缝合的规整,将伤口中的细线取出之后,留下细嫩的粉色痕迹。
“是好多了。”棠韫不敢用手去触摸她伤口上的新肉,只靠近了何凌的伤口,将自己的呼吸置于其上。
腰间的战栗忽而剧烈,何凌猛然捂住腰侧。
“殿下......不要......”
棠韫直起身,“怎么?本宫动不得你了?”
何凌也纠结难受着。殿下方才的举动,怕是想亲吻自己的伤口,可拿出地方敏感异常,实在不好......
“不是......殿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棠韫含笑亲自动手解开她束胸的绑带,将人带回了软软的榻。这人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自己都无比的熟悉,包括性子。何凌的性子其实极好,若是作为一个单纯的爱人,不论男女,爱恋何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何凌在外有极强的戒心,近她身的人都不多,何况近心。
“本宫想你。”但无奈有诸多的事得从你身上入手,便少有亲近的机会。
总在算计着,是累人的。
何凌总容她一切,就算是一股脑的将她身上的衣物褪尽了。她即便羞怯,也不曾阻止。像一只乖顺的白兔,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只愿享受细细的抚摸。
大抵是能想到棠韫的心思,何凌自己说道:“白日里是我的错,殿下可要罚我......”
她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便不大能够听得清楚。棠韫晓得她说的意思,脸也红了几分。
棠韫勾足将她带倒,唇齿相接,水乳交融......
热烈的感受到来的时候,棠韫便将自己的也送到她的唇边,放肆的与她一起体会。
凡是这样的情致事,皆是何凌出力更多。殿下爱干净,在结束之后须得抱着人去香水堂中沐浴。
抱着人,她亦是欢喜。
回来时,棠韫恢复了一些力气,双手还着何凌的脖子,像个娇软的新妇。
“阿凌。”她轻唤着,手指在何凌颈后轻轻的抚摸。
气氛旖旎。
何凌嘴角掩藏不住笑意,回答的轻快,“内臣在。”
她这般的欢喜,使棠韫忽而觉得在此刻谈及阿竹,是很煞风景之事。阿竹的安置,什么时候都能谈,可与何凌这样相处的时候,只会越来越少。
“没什么。大人今夜好好陪着本宫,好不好?”
这样的何凌,又让棠韫恍惚。
自己是怎么对这人下的狠心呢......
停下脚步来,何凌低头,静静的亲吻了棠韫的发顶,而后温柔道:“好,我会好好的陪着殿下。”
她想说的,不论什么时刻,不论眼前之人能否知晓心意,都一直陪伴。
“殿下方才是不是有事要让内臣安排?”她对殿下也是太过了解,“事关阿竹姑娘的安置,已将她安排在之前居住的房中,伺候的人都一一查验过身份,殿下安心。”
之前她在公主府上居住的地方,就在殿下的寝阁侧边,仅仅几墙之隔。
“殿下有意教养阿竹姑娘,内臣之前居住的地方最为合适。此外,内臣请了致仕的王经回京,不日便可到达京都。有王大人做阿竹姑娘的老师,殿下可省心一些。”
棠韫心内一颤,涌出一股酸涩来。
她怎么会主动安排阿竹的事情。还有那王经王大人......当初王经致仕的时候,父皇也没能将他留在京都。何凌是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将阿竹的事安排得如此万全......
“阿凌......”棠韫颤着声音,心内异样的感觉将她压迫的手足无措,将脸更埋进何凌胸前。
她该如何面对何凌?棠韫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她更加不解的是,从一开始她对待何凌,不就是这般吗?
为何偏偏到了紧要关头,生出不该有的歉疚来?
棠韫不能就此谅解自己动荡的心绪,只能在何凌不知晓的地方平复挣扎。
“多谢阿凌。”她极少同何凌道谢,多数都是调笑何凌的话。
她想,这一回,是因为歉疚吧。
“殿下怎么了?殿下不需要对内臣道谢,这是内臣的本分。”何凌将她带回寝阁,柔软的内心一如既往。
棠韫沉默了片刻。
本分之言,好似早就过去了。也许是从何凌将身子交付给自己的时候开始,一切都已不同。何凌在她这里,始终不同。
“不说阿竹了。阿凌说好了陪着本宫,可否给本宫点香。”
何凌浅笑颔首,将棠韫殿下常用的药香点上。
药香的味道细碎,在屋中悄悄的作用。
棠韫躺在何凌的怀中,缓缓的闭眼凝神。她很长时间都睡不好,心里藏着事情,总是压抑。靠着药香和刘太医,这副身子勉强还能过得去。但在何凌的怀中则是不同,也有言道,温柔乡,英雄冢,确是不差。
“殿下心事重,内臣都知道。殿下始终还是做不到独善其身,总是替东夏的百姓忧心。为保万全,除掉敬北侯府的动作会慢一些,殿下安心,不会影响到北边的军防。只是宫里那位怕是......”
棠韫埋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你可直言。”
何凌叹了声,“那位怕是心不死,还是有意与西楚议和。”主要还是想要将西边的边防从自己手上拿出去,以殿下为代价,简直疯魔。
“你是说,皇姐还是有意将本宫送去西楚和亲吗?”
何凌认真道,“是,依我所见,陛下还有此心。殿下之后万万不要轻易入宫。即便是陛下下旨召见,也不要前去。”
“那岂不是抗旨?”棠韫轻声问。
何凌抿唇一笑,“便以内臣阻拦殿下进宫为由便可。抗旨便抗旨吧,左不过就是再多添一条罪状,内臣不怕。陛下一直没有放下和亲之事,您再进宫中她便不会念及骨肉亲情了。”
“您若真的有心要入宫,也一定要让内臣陪伴在左右,不可一个人单独前去。您可记下了。”
棠韫没办法,只得是答应她。
过后,何凌哄着她,将她抱在怀中便不放开了。
“哪日殿下真的被陛下哄到宫中去,内臣就只能逼宫了。殿下心疼心疼内臣,不要做危险的事,好不好?”
棠韫对她格外的温柔,笑着亲吻她,很快的答应下来。
对“逼宫”二字,多数人都讳莫如深,她却晓得在往后,一定会需要何凌去做一回。何凌既在无意之间对自己有了保证,自己还有何不满呢?
次日清晨,何隋带来了一个棠韫许久不见的人。
便是昨夜事后,何凌口中说出的王经王大人。面对此人,棠韫起身正了衣冠,收拾了一番才去相见。
幼年时,王经曾与她有一段师徒缘分,棠韫对于这位老师,十分的尊敬。如今能让他来教导阿竹,还是东夏之幸。
王经行礼道:“草民王经,见过棠韫二殿下、。”
“老师舟车劳顿,不必多礼。你我师徒多年未见,老师可还记得棠韫?”
王经抬头,目光慈祥,望向棠韫便和看到自己的孩子一般慈爱,“草民当然记得。草民在致仕之前,有幸教授过二殿下几堂课。”二殿下与当初的大殿下不同,于政见也好,于百姓也好,都是难得的。
“那时二殿下身体欠佳,离了草民的课,草民还暗自伤心许久。”
棠韫浅笑着,“本宫也甚是想念老师的课。此番何大人能替请到老师来教导阿竹的功课,是阿竹之幸,东夏之幸。”
此言通透,王经听懂了不少。
既于东夏有关,便要倾尽全力。在那位何凌大人派人来请的时候,手书了一封书写,说明了是给二殿下的人做老师,他当即便应承下来了,且连夜赶往京都。
“何大人很明白殿下的心意,也明白草民的志愿。草民愿将余生交付于殿下,只为殿下此言,东夏之幸。”
棠韫心内感动,眼眶湿润,“来人,将阿竹姑娘带来,行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