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翻车有点突然。

  太宰治每天都会在脑内过一遍画面,万一真见到了织田作,他该说些什么。但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让他面对这一切,也太过绝望了。

  他想跑也跑不了,织田作按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似乎是怕他逃走还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腕。

  这种别扭的姿势弄的太宰治不得不转过身去,直视他最不敢面对的那个人。

  明明是最熟悉的,刻骨铭心的相貌,怎么会变成最不愿面对的人。

  背着亲近的人做决定而怕受的谴责,还是担心这段感情岌岌可危而选择不去踏出那一步。

  对方的温度蔓延到手腕之上,从内心的胡思乱想中强行被拽回到现实,太宰治只想打死那个刚刚下意识去接东西的自己。

  总之,体术相当差的太宰治这回是真的翻车了,翻车翻到森鸥外都想笑的那种程度。

  前不久还谋划了一出好戏,祸害了人家咒术高专的幕后黑手,终究是被制裁。

  “没关系的,太宰,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织田作向来很有耐心,无论是对待什么。他所独有的,这种安抚人心的口吻,足以安抚一位不知所措的太宰治。

  红发男人把蹲在路边的太宰治拽起来,顺便帮他扑棱一下身上的灰。

  织田作的语气一如他们都在港口黑手党时的样子,仿佛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回到了从前。

  附近没什么人,就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街边。偶尔有路过的车辆,却也无人关注这里发生的事情。

  在外人看到,只不过是两个人在聊天,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织田作还是那副表情,他在等太宰治的回应,确认等不到后就拉着人先旅店再说,密闭空间总要比室外场所安全。

  相比之下,太宰治则是完全没有回过神来,被拎着站起来也没反应,仿佛有延迟的电脑,仍然精明但就是发挥不出自己本来的能力。

  但织田作知道,自己这位满肚子坏水的挚友,还在时不时的想着找机会溜走。

  显然织田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持续性的用那双仿佛能看透太宰全部的蓝色眼睛,凝视着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挚友。

  “织田作,我...”

  太宰治脑子卡壳,暂且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被拎着一路走回了市区。

  走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织田随口感叹一句真是凑巧,毕竟不久前还晴空万里,谁都没想要带伞。

  即便由步行改成了乘车,等回到旅店衣服也差不多湿透了。

  织田作从他那个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旅行箱里翻出几件衣服,又拿出没使用过的新毛巾,帮太宰治擦了擦他湿漉漉的头发。

  窗外时不时传来雷声,屋内太宰治缩在被子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慢慢恢复被雨淋湿而有些低了的体温。

  灯光略暗,却让人感到温暖,更何况外面还在雷雨交加,在这种环境下,栖身于密闭空间内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风被墙壁阻拦无法吹到太宰治的脸上,手中茶杯的热度传递于手心却无法流到心间。

  太宰治也说不出自己的感觉。织田作说要和他好好聊聊,聊些什么?是四年前的抉择,单方面的空白,还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从前,织田作之助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总是太宰治先找到个话题聊起来,织田作偶尔应和两句足以逗笑太宰治的回复。

  等到太宰治确认自己无话可说,又或者有事情要做,就会终止话题,收个很有他个人风格的尾,完成一场愉快的对话。

  谁都不开口的后果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视线错开装作欣赏旅馆房间内千篇一律的装潢。

  再这么尴尬下去,怕是要这么度过无意义的一夜。

  “所以,太宰,你想要再度死去吗?”

  直球选手织田作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把太宰打个措手不及。

  太宰治也没说什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织田作说的是对的,太宰治的确想在一切结束后找个没人能寻觅到的地方,结束自己断断续续的一生。

  他不想让织田作仅仅因为“太宰治”而付出自己的未来。

  他在港口黑手党找不到的东西,在织田作这里找到了一部分。在被所有人所恐惧的同时,织田作把他从集装箱的封闭空间内拉了出来。

  ———

  底层成员的任务总是十分混乱,只有别人都不愿干的事情才会被推到织田作之助这里。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成员最不愿到访的地方,偏僻的甚至连只老鼠都没有,总结来说就是被讨厌着的土地。

  织田作隐隐约约听到过,这里似乎是住着个怪物一样的人。织田作之助本以为是个三头六臂面容凶恶的怪物,他虽然不怕但是吵到人家也不太好。

  这么想着,织田作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附近的东西。

  大约是因为金属物品碰撞的声音实在是控制不住,当织田作看到有个脑袋从装了门的巨大集装箱中探出时,他都做好了安抚怪物的准备。

  结果发现是个缠着绷带的,瘦弱的少年,被打断了午觉还浑身散发着怨气。

  如果是认识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恐怕会立马转身逃走,生怕自己被太宰治记恨上。

  但织田作不是一般人,从他的角度看上去,面前的少年就是个有起床气的孩子而已。

  作为原杀手,判断对方是否具有杀意轻而易举。

  ‘应该是哪里跑过来的孩子吧。’

  先不提怎么会有孩子瞎跑到这种地方。织田作看着对方刚刚睡醒一脸怨念的样子,先为自己吵到这孩子感到抱歉后,又发现他好像还受了伤。

  织田作暂且放下手中的工作,翻过石头轻而易举的到达了集装箱门前。

  “抱歉,作为赔罪我请你吃顿饭吧。”

  “你好奇怪啊...那我要吃螃蟹。”

  太宰治见这人身手不简单,还不害怕自己,这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门后走了出来,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赔礼。

  “你看起来也不怎么穷啊。”

  他们两个最后只买了一个螃蟹罐头,太宰治还以胃疼不舒服的理由—其实是事实,自己只吃了一点。

  他又不是真穷,难得碰上个挺有趣的好人,还是算了。

  事后,当织田作之助通过同事的描述,知道这人是干部候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真诚的问了问太宰治,还想吃螃蟹吗。

  “等等,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太宰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哪成想对方是真的不怕他,还把他当孩子哄。

  “那你缠绷带是真的受伤了吗?”

  织田作也发现自己的重点不太对,这种情况下应该先担心对方的健康问题。

  “不...也不算,反正就想缠就缠了。”

  “会疼吗?”

  太宰治落荒而逃。

  再然后,就是太宰治明目张胆的试探,试探没多久就关系就一路亲密下去,直至变成挚友。

  当他跑出集装箱搬到宽敞的房子里,摸到触手可及的窗户时,他就觉得织田作大概能成为他生存的意义。

  他和织田作太像了,都曾经无法融入,过早看到了和别人不同的世界。

  区别在于织田作先一步找到了属于他的救赎。

  “他是怎么找到的?”

  太宰治一开始真的仅仅是在试探,也没想到会成为挚友,或者说太宰治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朋友。

  可后来却越陷越深。

  付不付出生命无所谓,靠生命就能拯救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之人的人生,也算是救赎了自己。

  ———

  他们很少聊一些关于自己深层次的东西,虽然了解彼此但都只是作为旁观者,似乎成为了对方人生中的读者,有所感悟但却不去改变。

  可织田作之助是个活生生的人,太宰治也如此。他们确确实实的在经历过生死后,重新触碰到对方。

  一但和织田作聊到正经的事情上,太宰治能言善辩的本领立马消失。

  “你瞒下了什么吗。”

  织田作点点头,看太宰这样子估计是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复生本就是奇迹,老实说织田作也不相信,照顾好一只螃蟹就是完完全全的代价了吗?

  愿望是等价的,更何况靠着异能而提前加速的进程,这么碰巧的事情简直可以称之为白给。

  “太宰,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朋友。有些涉及到彼此的事情本就该共同知晓,而不应是你带着这个秘密独自死去。”

  “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吗?”

  织田作感觉自己就像个开导青春期孩子的家长,想方设法的让对方抛弃隔阂,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想要涉足到太宰治的孤独之中太过艰难,太宰治不是普通的青春期别扭小孩,而是过早的看透这个世界,独自留在虚无之中的人。

  他暂且能因为写作而拥有情感,太宰治却把这份救赎缠绕在了自己身上。

  织田作想着想着,就提取出了关键词。

  写作,太宰好像一直希望能看到成为小说家的自己。

  “太宰,你不会是为了让我成为小说家才?”

  太宰治,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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