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Emma Frost被他怀孕的事震惊到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在Ororo说话间,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帐篷前,掀开门帘,未经通报就直直地闯了进来。Ororo跟在Frost后面,向他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目光。但是他向她摆了摆手,表示无须道歉。这又不是她的错。在当前的情况下,他们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担心。

  “你在搞什么鬼,Xavier?”Frost问道。她站在Charles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桌子后的Charles。她很努力地不展露出近乎脆弱的困惑,但是她的怒气将这份困惑表露无疑,只不过带了更多的敌意罢了。

  说真的,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这件事一点都不难理解。“你对于现在这种无可否认的非理想状况的哪个部分不明白呢?”他从手中的书上抬起眼睛干巴巴地问道。到此为止吧,他啪地一声把书合上,将它放在自己面前散落的一摊纸上。

  Frost翻了个白眼。“你运气很好,和丈夫同居了那么多周也没怀孕。几个月之前你还发动了一场战争,把他的军队赶出了你的地盘,以确保在可见的未来中他都无法强迫你怀孕呢。然后你就自己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让他在谈判的时候把你睡了?他在谈判桌上给你提供了什么吗?!”

  事实上,倒在谈判桌上的是他,不过这应该不是她问话的重点——毕竟这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很大胆,像龙卷风一样冲进来,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高。

  “没什么有价值的,不然我们就达成协议了。”他僵硬地回答道。

  Erik争辩中夹杂的重复的威胁话语在此次外交事件中占比不大。虽然他在谈话中一直克制着自己,努力不去像往常那样说教——但是没有用语言表现出来的台词,他用冷硬的目光做了弥补,似乎在说,如果他不能如愿以偿,那么所有人都将遭殃。

  他也确实没有得逞。现在只有神才知道他保证的后果什么时候会到来。

  Frost鄙夷地皱了皱鼻子。“也就是说,假设孩子确实是Lehnsherr的。”

  噢,看在诸神的份上。Ororo肯定也这么觉得了:她尖锐地吸了口气,然后开始绕着Frost转圈,对她怒目而视。一瞬间空气都有点紧张起来。“越界了。”

  “如果我的孩子不是Erik的,你难道就会更喜欢他/她吗?”他回击道,双手拢在肚子上做出保护的姿势,一边抬起眉毛。她对孩子并没有产生实际的威胁——Frost可能会冲他咆哮,但她不会伤害到孩子——然而本能战胜了他。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不能把本能归因于他是怀了孕的繁育者。这只是当父亲所带来的结果。David也同样值得保护——天知道有时候他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不把他抓过来放在身边保护起来。

  “你知道,Frost。”他继续冷冰冰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有共鸣,我一直以为我是Erik唯一的繁育者,但是同样,有个同伴也挺好的。”

  近乎咆哮的声音从她的嘴唇间传出来,她看上去几乎要扑上来了。但是她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情绪,摆出了一个警觉的姿势,微微蜷起身体仿佛随时会发起攻击。“不是所有人都乐意被Lehnsherr操的。”她正经地回答道。

  黄笑话。真迷人。“你怎么知道。”他闷声反驳道。“不过,是的,我看到了那段记忆。”也许他应该更享受这一刻,但是羞辱他人从未让他感到愉快过。而Frost——很难对她产生恨意。如果考虑到她的个性,恨她会很容易,但是了解她的过去后他对她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同情。

  他尖刻的话语成功地将Frost逼退几步,并打断了她辛辣的批评,她过了一会才平复下来。“我叫你来不是要羞辱你的。”他在Frost凶狠的目光中让步了。他交叉双臂,直直站起,平视着她。“我要和Erik谈话。为此我得把抑制器拿掉,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样做会使我暴露在风险之中:只要Erik愿意,他就可以控制我的心理感应能力,让我用12岁小男孩的假声迫使每一个士兵都臣服于他。”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是意思是对的。“如果他控制了我的能力,我需要你来阻止他。他不可能很快地控制住你,如果你一直在监控我的控制力或其丧失的情况,你就能在Ororo敲昏我并给我戴上抑制器之前拖住他。我说明白了吗?”

  她抱着手臂,用尖尖的手指敲打着胳膊肘,哼了一声。“甜心,不用麻烦Ororo了。如果他控制了你的大脑,我就把你打晕。”

  “我相信你会非常享受的。”

  “这种机会我可不想错过。”她承认,嘴唇扭曲了一下露出薄薄的笑意。

  “我其实不认为他会这样做——如果我直接把目前的情形解释给他听的话。”

  一个成年女性不应该如此熟练地噘起嘴,但是Frost用这个动作把她所有的敌意和讽刺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她用一种甜蜜伪装了这种情绪,这几乎成了她的第二层伪装,然后静静等他说完。

  “如果你准备好了?”他说,看着Ororo的眼睛点点头。这似乎未能安抚到她,不过她还是后退几步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他坐回自己的床上。他了解她:她选择靠近门口的椅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生都用来自我保存的经历会让人去选择一个距离逃生路线最近的位置。

  现在逃跑的话是不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就这样走掉,永远不告诉Erik他要当父亲了……

  不过不管准备好了没,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糟糕决定带来的那一堆责任和义务。

  不管准备好了还是没有。

  在Frost点头之前他还有一秒钟能吸一口气,她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抬起眉毛。“等你准备好,Xavier。”哦?奇怪,这听起来像个命令而不是许可。

  他抚摸着手指下凉凉的金属圈,内圈被他的体温暖热了。不像他离开Westchester时戴的抑制器,这东西非常适合他的头围,而且可以按需调节:六根细铁丝松松地扭在一起,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很宽,但又在他的发际线处收紧了。这东西不会勒进皮肤,而是插进一条水平放置的小辫里,搭在他的后颈上。头发甚至都把它盖严实了:别人很难看见装置的连结处。

  他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去解开底端的小搭扣、把装置和头发分开。当他完成的时候,一阵无声的恐惧席卷了他的身体——他在想什么呢?Erik才没必要知道。这当然不是唯一的选择。

  “你要知道他迟早会发现的,Charles。”

  如果这句话是Frost说的,或者如果Ororo的语气没这么善解人意的话,他可能马上就把这东西牢牢地套回他的头上了。

  “我知道。”他最终开了口,紧张继续从他的理性中蔓延出来。现在或永远不,现在或永远不……

  他用力把金属圈从头上拽下来,把它扔到了床上。即使这东西砸到了床单上,他也没有放手,而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握住它。躺下来可能是个好主意。是的,躺平是个好主意。

  他陷入枕头里,眼睛扫过帐篷顶上的帆布,在头脑中扫去连结上的锈迹,沿着它前进,一边摇晃着通道。它颤抖着,尚未习惯这样的活动,但它很快恢复了生机,将他送到了Erik的思想之墙面前,正是他们头脑连结的地方。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微弱的颤动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试探性地回戳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他本不该为此感到惊讶的。Erik是这样希望的,因为Erik,不管有多离奇,总是对他想得到的东西抱有希望,除了死亡,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浇灭这火焰。

  【Charles?!】

  别逃避,尽管他很想这么做,这真是——还好,很温暖,Erik的思想哄劝着他,把他引诱出来,摩擦着他,感受着他的线条,一遍又一遍地探索着他,确保他是他所说的那个人——Erik会知道的。Erik明白他的感受。[如果你试图控制我的思想的话,Frost就在这等着阻止你。我知道你可以用我的思想压制她,但是她会先把我敲晕,你不可能比她快。]

  [Charles!你还好吗?你为什么——?]

  不出所料,Erik很惊讶,他们已经有九个月没有思想相通了,甚至在谈判的时候也没有。他没有把金属圈摘下来,尽管Erik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装置纠缠在他的头发中,Erik如果想破坏它,必须暴力地把它从他头发中扯出来——然后击退帐篷中全副武装的侍卫才行。[我很好。我有事要告诉你。]

  [不管你要说什么,你不觉得当面讲比较好吗?]

  才讲三句话就开始劝他投降。Erik真是会突出重点啊。[不觉得。我不可能这么做。]

  [回家吧,Charles。放弃这毫无意义的讨伐战争吧。你已经夺回北方的领土了,但是你知道你无法把边境线再往更远推移了。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拒绝承认连结的存在,在你的防守线后面躲一辈子吗?]

  直中红心。他在脑中叹了口气,冒险狠狠拧了Erik的精神存在一下。效果很明显,Erik的思想跳了起来,一丝不悦蔓延开来。[你辖区内的人类被压制得更惨了,Erik。你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对的。]

  [我也没有阻止那些人去北方,不是吗?我让他们都去投奔你了。我让他们去了法律优待他们的地方。]

  [您真是宽宏大量。] 天花板在他眼前漂浮着,同时看到真实的世界和他头脑中的世界,感受着Erik的存在(而实际并不在他身边)是件很奇怪的事。他眨眨眼,闭上眼睛,使自己更平静地面对Erik。[我确信你的想法是重新夺回北方,然后一次性把他们都处理掉,对吗?这样甚至还容易些,所有人聚集在一处。]

  Erik以一种可怕的热情抓住了这个想法。[我知道我在谈判会上说过我不会允许北方的存在,Charles。但是……我收回那句话,好吗?你先回家来,我会让边境维持原样的。]

  通常情况下,当一个人撒谎的时候,他会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但是Erik的头脑却没有丝毫变化,和说这句话之前一模一样。但他不敢心存希望。Erik决不会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除非他有办法夺回损失。也许他真的会信守承诺——但相信他另有所图更容易些。这样更安全。[我有事要告诉你,Erik,但是如果你不能耐心听我说——]

  [我在听。]Erik飞速回答道,声音中有一丝担忧。他其实无须担心Charles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断开连接,但是看起来他还是认为这有一定的可能性。

  [我……]

  [怎么?]

  [我怀孕了。]

  Charles抓住连结的边缘,定定地等待着……心跳了一次,又一次,而Erik还在沉默。他几乎要再重复一遍,以确保对方能够听到了,而这时Erik的震惊通过连结传递过来,扰乱了他的情绪,直捣他的胸口让他开始颤抖。Frost的声音在背景中回荡,但是他马上向她的方向挥手让她离开了,没人碰他,所以他们应该都明白。

  [回家来。就现在。]

  Erik总不能想用下命令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吧?他可没权力强迫他们。还有——

  [这时候回去,人们会觉得——]

  [孩子最好是我的,Charles。如果你走了之后又睡了别人…Moira给你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啊?]

  听上去那么恶毒。他因Moira的死带给Charles教训而感到愉快。没人能这么残忍,但Erik能,只要他想。这不是天生的,但是它——不管它叫什么——都是Erik的一部分,与那些潜在的美好事物绑定在一起:Erik有着极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足够使Charles感到安全,直到Charles看到这种占有欲能如此轻易地变成残忍,使得Erik欲置任何夺走他最珍视东西的人于死地。

  [你没有一开始就问——]

  [我知道谈判会议是什么时候,基本的算数我还是会的。但是我猜测你没有跑到别人床上是不是想错了?]

  [你没想错。]但Erik也没有权利支配他。他们之间的婚姻是被迫的,如果他没有同意……

  不。“同意”根本不存在。但是Erik是——是他的丈夫。这是事实,每当他考虑否认这一事实时,都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忽视。跟除了Erik以外的任何人睡——天啊,他还会和谁发生这种不明智的关系?Erik还不够麻烦吗?究竟为什么他还会想再要一个情人?

  [回家来,Charles。你怀着我的孩子,让他远离我是很残忍的事情——]

  残忍?让孩子被利用,变成某种像Erik一样怀着仇恨的东西才是残忍。[别以为你能命令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关于任何事情,都毫无头绪。[不过我是不会把孩子给你的,你会把他养成一个……和你一样充满了憎恨的人。]

  这绝非易事。让孩子远离Erik——想想都要发抖,如果他有任何办法能接纳Erik,让他成为家人的话,他一定会做的。但是没有。而他想要的——他不能为了那些去牺牲孩子的利益。

  不能为了他自己的幸福或Erik的。

  连结暗了下来,好像有人把灯泡的电线拔了一样——但是Erik在这里,他的情绪在黑暗中震动。[回家来,Charles。我不会再问一遍了。]

  就算他再问,答案也是一样的。[我不是你的奴隶,Erik:休想再命令我。] 他怒道。[你也不用问了。这就是你的问题,你根本没觉得你需要问。]

  但是Erik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有一阵情绪的波动,但是在Charles抓住并识别它之前它就消失了。[Charles。亲爱的,我的爱人。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你的世界掀个底朝天。我会把它从里到外翻过来。为了让你回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你不会赞成我的方法,我保证。]

  [你是在威胁我吗?]

  [是的。]

  真操蛋。他用拳头按着床,身体动了动,感受着来自肚子的重量和压在他身上的感觉。一个孩子。现在还不算大,才五个月,但是他会长大的。Erik在恐吓他,恐吓着要把他弄回Genosha,和孩子一起。

  [你这几个月都没法逼我做任何事。你现在也不可能做到。]

  [过去的这几个月,Charles?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我恪守道德,想要让你回来。我竭力避免使用那些你会觉得不可原谅的方法。但你觉得,如果我想要做什么事情,不管那是不是会威胁到我的名誉,你的良心,会不会让我彻夜难眠——如果我把这些都置之不理,你真觉得我会得不到我想要的吗?]

  这个想法令人作呕。但是Erik,不管他是否承认,也有底线:他也有永远都做不出的事情。他不会伤害Charles或者婴儿。这隐含在他的声明和迫使他们回来的行动中:Erik不可能愿意做任何事,如果“任何”意味着没有配偶可以让他带回家。那么,不完全摧毁:Erik愿意做任何事,只要它不会完全摧毁Charles。可怕的是,对于摧毁与否的判断是主观的,但这也是个小小的安慰。这足以平复他的呼吸,让他能够转过去再次面对Erik的思想。

  [你以为只有你会去伤害人吗?]然而伤害已经造成了:他没法忽视腹部的隆起,那不断地折磨着、提醒着他即将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母亲”。对于孩子的爱也无法改变这一点。无法改变身体的变化:提醒着他Erik对他的侵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生长着——在他清醒的时候不断折磨着他,偶尔在梦里也会。爱孩子并不意味着他乐意去孕育这个孩子。这与他从小到大的理念不符,也不是他以为自己会成为的。

  [你如果动手,Erik,我会让你后悔你接近过我。我会把你打得底朝天。所以你他妈离我远一点,懂吗?]

  Erik在一瞬间展露出了惊讶,但那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浪一般的怒火与同样巨量的固执。[真迷人,Charles,真的,但是你很纠结——我能感觉到。你内心中的一部分想要回家——毫无疑问:怀孕的繁育者都想要守卫者的。你也一样,不管你有多聪明,你终究敌不过生物本能。不过虽然有人想让我离他远远的,但还是亲自来跟我说孩子的事情了,真是有礼貌啊。]

  [滚下地狱吧。如果你觉得所谓的爱可以掩盖你做过的一切……你根本不了解你对我做过什么,是吧?我绝对不会再回到Westchester失陷以后你让我陷入的那种境地。有本事你试试,我绝对会让你悔不当初。]

  [你已经说了一遍了。现在听你说这些话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你曾经有机会割断我的喉咙,但我现在还喘着气呢。]

  [有本事你就抬起头,把喉咙亮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看看我是怎么拿你的喉咙磨刀了。]

  说谎从来不是他的长项,但是无法压抑的愤怒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用脚后跟踢着床,通过连结恶狠狠地瞪着Erik。

  笑声在他耳边回荡着,即使他知道Erik有理由笑他,也一点不减侮辱的意味。[杀死你儿子的爸爸?不,你下不了手。但是这样很好。这是你的魅力所在,亲爱的——没人像我一样了解你,不是吗?]Erik爱怜地轻轻推了推连结。[你的顽强让你赢下了战争,Charles,我向你致敬,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对手。但是如果你要因为赢了一次就不回家的话,我就会再来征服你一次,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会试试咯?]

  有那么一会儿令人恍惚的无法定义的震惊飘浮在他们之间,但Erik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他的情绪很快变成了——噢,他居然选择了愤怒,真是……傲慢啊。[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我们可以开战了吗?]

  [这跟下象棋不一样:下棋的时候你要遵守规矩。]

  [战争没有规矩,宝贝儿。]

  [只有良心制定的规矩。]

  [嗯。讲得好。我真是特别盼望把你弄回家来,你知道:我想死你的机智了。]

  [也许你很快就能从战场上观察到了。]听起来可怕,但别人可能几乎要以为他欢迎战争了。但是Erik知道——他不会误解这个意思的。“战争从来都不是理想事件”是Charles的信仰,而这是Erik最先了解的关于Charles的事。

  同样的,让他回想起自己厌恶战争的原因也使他痛苦。

  [Erik……别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如果你不回家的话,我还能怎么办呢?]

  [Westchester就是我家。]

  [我才是你家。]但是这话中带着同情的意味,而且Erik又(虽然生硬地)开始诱哄他,把话题拖进了儿女情长的泥潭。[事情在改善:我们没在一起多久你就逃走了,但事情在一点点变好。我们本来可以慢慢把问题都解决掉的,而且——我能感觉到,你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抱着你,多喜欢我们睡在一个枕头上,一块在花园里散步——这些小事。你走的时候把我的衬衣和剑都拿走了,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吧。如果你不想要我,宝贝,你拿我的东西干什么?]

  Erik的问题直戳重心。他太擅长这些了,嗅出他人的脆弱,剥开保护层,直接戳人伤口。残忍地指出来已经很糟糕了,但像这样,将整件事美化成深情的恳求,几乎为他造成了无法抵抗的痛苦。而最糟糕的也正在于此:它确实是深情的恳求。Erik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这段对话必须要结束了。它太接近于提出Charles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了,如果Erik抓住他的不确定并让它大白天下,那么他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凶狠的状态对抗Erik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Erik。我——你觉得我不——我当然想要你,但是我痛恨——痛恨随之而来的那些。所以不要过来,我们可以一起理清头绪,也许每个月的周末在某个中立的地点,或者——]

  [Charles.]

  他停了下来,条件反射地将手指搭上太阳穴。

  [我是不可能妥协的。你对于我来说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想到又要像杀了Shaw之后那么多年里那样……想念你,渴望你,不停地担心你——连结已经要把我逼疯了——再加一个我这辈子几乎都见不到的孩子?不行。我不能这样活着,Charles,我也不准你这样,否认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你一定很难过吧,怀孕,又离我那么远——我的信息素能帮助你,哪怕只是靠近一点,你都会感觉舒服很多。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艰难,因为你从小就被教育要隐藏自己的天性,但是拒绝它会伤害到你自己。你本属于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个时代,亲爱的,在那个时代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但是事实是,我们的世界是连结出现的世界,是你属于我的世界,无论是从社会属性还是自然属性上来说都是。你也许能够击败我取得胜利,但是你不能与世界为敌:是时候停手了。回家来。]

  绝不。

  然而Erik是对的。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世界根据他的生理功能为他相应地安排一个位置。如果人口数量再稳定些的话,就会有更多的希望——更多机会——

  现在也有个机会,在北方拼命想将Erik拒于门外的时候。

  不过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机会。

  如果Erik是对的——如果他是对的——

  他在脑海中竖起铁盾,斩断连接,重新把金属圈戴在头上。震惊笼罩了他,撕裂了他因听到Erik的声音而获得的平静。不过只是几分钟,但是空虚的感觉异常痛苦。Erik走了,又走了,Charles开始头痛:到处都在抽痛着,有一下太痛了,让他忍不住喊叫出声——实实在在的疼痛,但是这很好,让他安定——好像在他的胸前生生割下一块肉。

  “天哪。”他小声说道。Ororo把手放到他的胳膊肘上,先安抚地拍了拍,接着握住了他的臂弯让他保持平衡。如果他把目光从她纤细优雅的手指上移开去看看她的脸的话,他会发现那张脸上写满了担忧,甚至有些关心。但是这样的关心却让他怨恨不已,因为他本可以从别的地方、别的人那里轻易获得。而从Ororo那里得到的关心让他沉闷不已…

  真是一团糟。危险又糟糕透顶,把他搞得筋疲力尽,还让他产生这些不友善的想法。

  “你还好吗?”

  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在把他的头发梳到后面,用手指解开头发打的结了。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太令人愉悦,头发已经被汗黏成一股股的了。

  “我觉得,”他慢慢地说着,小心挑选着字眼,“我没有太多的选择。”

  确实如此。

  他抬头看着Ororo的眼睛。“不管我有没有准备好,现在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慢慢地,庄严地——带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那么复杂,但同时也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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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熟识之前,Erik曾做出过很多承诺。这很讽刺,因为Erik不愿意承诺他做不到的事,而那些他能做的——总是被包装成礼物的苦涩。从前,知道Erik能给予他的一切——友谊,相似的灵魂,不再孤独的可能——都只能是柏拉图式的,这让他非常痛苦。后来,痛苦的来源变成了被囚禁的现实,他们的关系之中永远夹杂着苦涩的恨意。

  Erik承诺Charles回到他身边后这一切都会结束,他是认真的,毫无疑问。他清楚地知道这将是他对抗Erik,是意志和意志的对抗,规则将会改变,他们之中必定有一人将会屈服于对方。这场战争从来就不公平。

  无论是否公平,当他醒来看见一个影子在他床边徘徊时——这一瞬间让他感到绝望——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Erik不会——永远不会危及他未出生的孩子或者Charles的性命,也就是说……

  要么这个人不是Erik派来的,要么这个人是要劫持,而不是杀掉他。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为这个刺客感到遗憾。

  当事情危及孩子的性命时,五个月的孕期根本不算什么。他把手指伸入枕头下面,用力抓住——冰凉的金属,紧紧握住——

  袭击者看到了他的动作,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一晃,堪堪躲过Charles的刀。破空声在帐篷内响起,尖锐而危险。Charles瞬间冲到了刺客面前,挥刀砍伤了他的肩膀,迫使刺客踉跄着向后退去,一手扶住帐篷以保持平衡。

  尽管如此,不管此刻是否占了上风,只有傻子才会把尊严看得比安全重要。David醒了,在床上坐起来,他睡觉的时候蜷在Charles旁边,Charles匆忙的起身惊醒了他。David就在身边,他不能自己解决这个刺客。“救命!”他大喊道,用力踹向那个人。他——噢,不——应该是“她”。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但是有着明显的女性轮廓。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派了一个繁育者还是不育者来? Erik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这真的是Erik的所作所为……

  这些疑问一会再说。现在Charles一脚踹上了那女刺客的胸膛,把她向后踹了出去。她蹒跚着试图站起身来,但是Charles迅速下蹲,一只腿猛地横扫绊倒了她。她向后坐倒在地上,很容易就能制服:他跪在她的胸前,双膝分别按住她的手腕,这样刚好能腾出手来把刀刃架在女刺客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他的人冲了进来。感谢诸神,他们带了一盏灯。

  现在也无所谓了。就Alex和Armando的震惊程度来看,即使没有灯他们应该也能很快辨认出刺客。

  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面对刺杀。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他可以肯定地说它就是一次暗杀行动。但是如果有人要说他正处在一个完美世界的话,他一定是还在妈妈的子宫里没出生吧。

  这世界就是一团糟,他记忆中第一次面对刺杀是在十岁——据说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也有一次,但是他不记得了—— 他在对付这件事上有足够的经验,还可以有很多例子可以加以对比。刺客不会克制自己不去攻击他,他们的手上也一定备有武器;他从未见过任何刺客会闪避着他的肚子不对他下手。

  “你他妈是谁?”Alex啐了一口,抓住女刺客的衣领把她拽起来——以便于把她扔到床上。Charles这时已经把David从床上抱了起来,他紧紧搂住孩子,把脸埋在孩子的头发里轻轻嗅着。David又快要睡着了,他沉沉地呼吸着,把脸埋在爸爸的脖子上,慢慢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周围存在的危险。

  不管她是谁,这个刺客毫无疑问是个变种人。如果是在其他情形下,这会是一件好事。显然她的变种能力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戒备森严的帐篷。是传送者吗?

  “你是谁?”Alex又问了一遍,把女刺客抵在了床上,Armando眨眨眼,手轻轻动了一下,不过显然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呆在那不要碍事的好。

  “闪烁。”

  “不是你的代号。说名字!”

  “Clarice Ferguson”

  这名字不熟。Erik从未提到过她,她也不是Shaw的旧部,除非她在当时只是个小喽啰。有可能,但似乎不太对。

  女刺客扶着床坐起来,明亮的绿眼睛冷静地瞪着他们。她脸上的那些是粉红色的图案吗?灯光昏暗很难看清,所以他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那里还有个灯。他用火柴把那盏灯点亮,把它挂在了帐篷正中的一个钩子上。虽然还不够亮,但比之前好多了。

  是的,确实是粉红色的印记。事实上它们非常显眼。不管她是谁,这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看上去并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吓倒的人,但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了,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脸。她眉头舒展,冷静地坐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捂住刀伤,另一只手放在大腿上,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Alex。”他叫道,与她令人钦佩的冷静较量着。

  Alex猛地抬起头,虽然他的胸口在急速起伏着,但当Charles向他点头示意需要一点空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住自己退开了。谢天谢地,Alex的自我控制能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Armando对他的帮助很大,他为Alex提供了稳定的影响力,有助于使他平静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愉快地说,仔细地看了儿子一眼后把他递给Alex。Alex适时地伸手,小心地把David紧紧抱在自己胸前,很好——让David离开他的怀抱绝非易事,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担心Alex会失手把孩子掉在地上。Alex不会那样,在所有他能把儿子托付给的人中,Alex是排在最前列的。

  “谢谢。”他补充道。虽然Alex性格有些粗暴,偶尔有点无礼,但还是很有家长作风。这无需惊讶,因为他照顾了Scott多年,不过看着Alex越来越擅长照顾孩子,还是让人感觉非常好。他没变——没有变得温柔,但是却更加……开放,表现出了他最温柔的一面。

  “现在。”手解放出来了,他把刀子从床沿上拔出来——那里女刺客碰不到——就是他扔下刀子去抱David的地方,然后把它插回了刀鞘。女刺客没有动,她只是坚定地抬眼看着抓住她的人。“是Erik派你来的吗?”

  女刺客——她说她叫Ferguson——点了点头。虽然Armando已经走上前来防止她挣脱床,即使她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企图。很好,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更重要的是,这已经说明了她的动机:她不是来杀人的,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来这里是为了把他弄走。她拥有传送能力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定还有其他的附加能力。跟只能瞬间化烟的Azazel还不太一样。

  “是。”她缓慢地说。真可恶,但是她很难让人讨厌。她的举止中没有过分的攻击性,在被抓住后表情依然坚定。不是阴沉的,而是接受了事实,并且有勇气面对绑架失败——现在可以判定不是刺杀——和被抓住所带来的后果。这令人印象深刻。

  他抬起头,扭头看向Alex。“叫Frost来。”

  虽然他不愿意把Frost扯进来,但他需要她探查刺客的思想。这个女人——Ferguson——在这节骨眼上没理由要撒谎,但是这恰恰证明了他们当下持有的观点。如果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话,他需要Frost把它挖出来。

  遗憾的是,如果他这样做,就意味着他必须信任Frost:他必须信赖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毫不犹豫向他撒谎的人,多么悲惨的一天。

  虽然如此,但是他还是希望,眼下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

  “遵命。”Alex应道,虽然从他紧绷的嘴唇上看不出来他是否高兴,但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帐篷,David还靠在他胸膛上睡着。这样对儿子来说更安全些——远离刺杀现场——但是儿子离开他的视线还是让他非常难受。

  至少比在绑架犯的眼皮子底下要好。

  “现在。”他说着,冲Armando点点头——让他守住大门——然后蹲在女人面前,Armando站在门口,静静地观察这场谈话。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审讯,在与Shaw打仗时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我希望我们能谈得拢。”

  她很快点了点头。“我不是被派来害你的,长官。”

  “我知道。”这真是令人遗憾,因为如果真的是刺杀,可能还会更容易接受一点。“我也希望你不是。请你告诉我你得到的确切命令。”

  这不是笑话,但是她嗤笑了一声,几乎都要咯咯笑出声了。她圆润饱满如瓷器一般的脸颊上因浅笑而露出了酒窝。“说真的,我都不确定他相信我能成功。希望不是,但……”她摇摇头。“他说,如果我被抓住了,不需要对任务目标说谎。”

  “目标是?”

  她耸耸肩。“我的能力是开传送门——把东西和我一起传送回去。你醒的时候,我正试图看你一眼以确定你是我要带回去的人。如果你再晚醒几秒的话,我就会在地板上开个门,把你从床上滚下来扔进去。”

  一阵颤抖掠过他的身体,然而现在的天气还不至于冷到让他发抖的地步。她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么在我和你搏斗的时候,你没开门的原因是——”

  “我在忙着躲你和刀子,是的。”

  “那David呢?”

  “等我把你传送过去再来找他。”

  “我猜你大概不是繁育者?”

  “是的。我是不育者。”

  “那你为什么要听命于一个把你们当做下等人的首领呢?”

  她的笑容消失了,皱起眉头露出了一副忧郁的表情。“因为我相信你会失败。我不会把我的筹码押在一个我认为毫无胜算的人身上。这就意味着我要在统一区找活儿干。那并不容易,但是我对我的工作不挑剔,长官。这比我能接的别的活儿都报酬丰厚。”

  所以,Erik是利用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经济需求,让她用自己的能力来为他的利益服务。这讲得通:军队通常会为变种人提供最好的待遇,以利用他们的能力去打仗。她去别处的话是得不到像军队里这么好的待遇的。Erik很可能都没有亲自招募她:有一套自下而上的系统。等她引起Erik的注意的时候,她可能已经进入军队很久了。

  这并没有让事情变好。相反,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命令你告诉我这些了吗?”

  她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这种人通常都会到军队里服役,这是常识。”

  所以这不是命令。但是Erik也一定没有要求她缄口不言。很有可能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为什么会呢?这方面的认识在他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他也一定没有想过,他们会讨论她的动机之外的东西。

  Erik应该更明智些的。这不是第一次审问变成了关于“动机”的谈话。Erik曾经开玩笑说这是一种审问的技巧,比起接受道德说教,人们更愿意直接坦白。

  忘却是很容易的,当你从来没尝试过的时候——Erik永远不会是那个对自己的俘虏进行道德说教的人。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想让你把我弄回去?”

  她耸耸肩。“这又不关我的事。”

  “因为我怀孕了。”

  这是Charles最不应该告诉她的事情。但是,它确实起作用了。Ferguson震惊之下所展现出来的唯一的真实反应是,她的呼吸哽了一下,因为更深的怀疑而用力握紧了自己的肩膀。她很快用不太专业的目光掩饰了一下,而在这种情况下,迹象已经显露无疑。好极了。她知道对于繁育者来说怀孕意味着什么。

  “这孩子是Erik的继承人。你告诉我,这是你能够照顾好自己接的最好的任务。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成功了的话,我将永远失去照顾自己的机会。孩子和我将处于控制之下。而你是同谋。”

  适当给予信任的效果非常好:她看着Charles的眼睛,而不是像处于这种情况下的多数人一样移开目光。“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对于普通人来说。繁育者可以在家以外的地方工作。我的母亲——如果她没有出去工作,我们早就饿死了。大多数人如果父母都没有工作,都会饿死。”

  “所以她可以来去自由?”

  她点点头。“差不多吧。爸爸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听她的话,爸爸从来不命令她去哪或者什么时候回家——”

  “如果你相信每个人都能这样,那么你就是在欺骗自己。”

  “对于贵族来说不是——”

  “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应该。风暴之前的大部分书都留下了,Shaw没有拿走全部。人们知道事实是怎样的。但是他们顺从了Shaw制定的规则——包括Erik的也一样——因为那样活着更容易。但是总有一天,一旦他们打倒了人类,变种人将会从内部分崩离析。守卫者们将会对不育者采取更严苛的手段。你最终会成为社会的齿轮,被这个守卫者统治、繁育者生育的社会压迫一辈子。而且食物依然缺乏,人口数量不稳定,而且无法再有起色。你认为事情会变得更好,你觉得你只要为唯一的优势就是会胜利的那一方付出一切,事情就会变好吗?”

  Ferguson的手紧紧捂住刀伤。现在手已经被染红了,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Alex很快就会带Frost过来,这样Charles就可以对伤者施救了。如果情况有变,Armando就在门口待命,虽然这将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和一个有瞬移能力的人单独呆在一起——除非她真的失去知觉,他就依然处于风险之中。

  “一半的人口都常常处在饥荒之中,阁下。”她认同道,丝毫不掩饰她的愧疚。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当某人认识到了她的错误,无论如何还是为了无法摆脱的原因做了错的事。她挣扎着求生,Charles没法责怪她。Erik确实给了她最好的选择,如果她不把这当成一场长长的游戏的话。“我真的不想成为那一半人口中的一员。”

  如果那样的话,当个囚犯会更适合她。Westchester会尽可能满足囚犯们给养的要求——这一点来看他们比大部分自由人都过得要好。

  “比饥饿更糟糕的事情还有很多,Ferguson小姐。”

  她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你从来都没有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困扰。”

  “可能确实没有过吧。但是我为了别的事情抗争过。你觉得Westchester很愿意让繁育者统治他们吗?我在这里带兵打仗,是因为我证明了我可以做到 。相信我,我知道什么是抗争,可能不是从饥饿中学到点,但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的,我从来没有挨饿过,但是你也从来不是繁育者。所以我要告诉你,我想要活着,但是为了更好的世界,一切奋斗都是值得的。

  虽然Ferguson没承认,但是这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她与他拉近了距离,思考着他的话。“你的军队里有一半都是人类。他们和守卫者一样会压迫我们。这也算是一种好?”

  Erik给了她一个极好的任务。这是一方面,她服从了某人的命令,但是另一个人让她坚信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教化能达到效果的话,战争变得更加私人——人们就会为了自己而战斗。

  “话是这么说......然而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我们把你们的军退驱逐过了Westchester的边境,主要的功臣很多都是人类。怎会如此?Erik低估了人类。他低估了所有他认为不如他的人类。而在最后那场他也低估了你。然而在那场把你们赶到现在这个地方的战役,Erik之所以会认为我们的士兵闯破边境,四处流窜,是因为我,我安排了我手下的一支人类军队这样做了。他已经准备好看到人类身上坏的一面,所以我也让我的军队展示出了这一点——他得为此付出代价。人类士兵在那场战役中表现得非常勇猛,我们打击了Erik的势力——也是你的势力——而且包围了他们,因为那些人类表现出了他们最完美的一面。这是我们的胜利——北方的人类的胜利。”

  即使已经受伤,这姑娘的意志力是如此令人敬佩:她没有烦躁不安,而是继续和他对视,眼神坚定而沉着。这双眼睛很锐利,虽然并不能看穿他的一切秘密,但是仿佛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看穿一样,好像他不愿意费心去知道。当一个人不再思考为什么,当她真的不想知道,这又显得有点更可怕了。“可是他第一次进攻Westchester的时候你落败了。”她这样指出。“如果你真的那么经验丰富,为什么会失败?”

  如果Ferguson是意图要拿战败的事羞辱她,这样的表达是不合适的,因为她的声音逐渐变弱,变成了一种温和的语调。她的行为也没有比声音有些许威胁性,她倾了倾身,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与试图羞辱人的应有的表情相距甚远,而变成了一种恳切地想得到回答的样子。想象一下吧。有人想要听实话,而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这让人有点困扰,因为她问到了关于第一战的事情。Erik发动的第一场侵略战已经成了常识,但是这场战争背后大量别有用心的细节还是秘密。

  “一系列的原因吧。”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费心去过问第一次侵略战的事情了。如实地说,应该是从战争开始的时候——在被发现他是个繁育者之前的事了。从那以后,每个人脑子里都想的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子宫——而完全不是非生理功能的军事能力——这一切都是他们所需要的答案。“当Erik一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会参与侵略战争。他和南方关系融洽。坦白说,用一场败仗来结束混乱局面让他很不高兴。如果他没有攻打北方,他就会花时间来把南方划进他的统治范围,可能就会继续清除Shaw政权的残留势力,稳固他自己的统治。尽管现在南方依旧是动荡不安。我想也你明白,现在的骚乱也是常识。”

  她理解地点点头,一边翘起二郎腿。这是个表示亲近的动作,而不是表达紧张,情绪处于好奇和不舒服之间。“是啊,昨天就有两个人被绞死了。”

  不出所料。Erik处理与他意见相左的人的时候,最常用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永远闭嘴。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古老家族的势力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南方确实还有很多老信徒。”他嘟囔道,同意地点点头。”Shaw被推翻了以后,人们都失去了不少东西。他们乐意看见Erik失控——他们也会蹚浑水。 Erik应该在扩张帝国版图之前把那些人安置好的,但是他没有,所以就造成了他面对南方的权力根基就不得不两线作战的局面。第一回 合的时候这不算什么大事。南方还在Shaw的事情上纠缠不休,旧势力也很高兴Erik不是下一个Shaw,也没有像支持Shaw一样支持他发动侵略战争。“

  Ferguson用手指绕着辫子梢转来转去,似乎对检查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可能没法描述她眼下的情况,所以毫无掩饰地露出了抱歉的表情看向了一边。“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得到支持了。”她慢慢地挑选着字眼,虽然她的表情已经表明了她坚持她的观点。

  “是的。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Erik得在北方作战的同时兼顾处理南方的那些麻烦事,而且不仅如此,第一次的时候他得一边渗透Boston,一边拦截我们,就是这样的两线。”

  这个姑娘知道的关于Boston的传言完全不可信。情报机构说Erik大力镇压了关于Boston到底发生过什么的各种说法,但是人们还是在传,谣言大行其道。尽管如此,从源头上传是最容易的。

  “Boston不怎么欢迎他的法律。虽然北方已经施行很久了,但是弄到Genosha去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不用专门想办法把Erik的人弄出Boston了,因为Boston的人民已经自己起来反抗他们的统治者了。而且据我所知,这可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没法责怪Erik要把这件事小事化了。我认为如果旧势力知道了事情剩下的部分,对公众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毕竟Erik Lehnsherr的繁育者骑在了他脑袋上,还跑去加入了叛军。如果他没法控制他的繁育者,那么Boston也会骑到他们头上去,而他就没法控制这个地方——那些人说得对,他确实不能。Boston造反了,因为北方被占领了。在Boston叛变之后,Erik就没法在镇守Westchester了。因为那边也有了叛军,所以他的军队给养不足——” 或者更具体地说,他自己的军队和起义军一起不停的骚扰着Erik的补给线,直到它彻底没法给军队提供补给。“——所以就没法维持和Boston叛军作战的部队了。”

  Ferguson把辫子放开让它荡在胸前,收紧下巴,目光移向对面的墙。“不。”她小声说道。“公众知道的不是这样。我们知道Boston失陷了,但不是因为起义军。这是合法执行——Lehnsherr将军任命了政府。据说他和起义军达成了协议,否则Boston城就不会失陷了。”

  用谎言圆谎言。他说实话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但是可能处处说实话不符合他的治国理念。如果这样,Erik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让局势平稳。这样看来,说谎似乎是万恶之末。

  但事实上,说谎已经足够邪恶了。

  这个故事似乎还没讲完。而——这个姑娘急于听到结局,她已经被开头吸引了。

  “在那之后,”Charles继续说,“我与波士顿还有Upper North遗留的部队作了一个交易:虽然我是繁育者,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Erik。没有人有更好的机会打败他。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愿意联合组建联军。从那里…”一个苦涩的微笑凝固了他的表情;它像变质的牛奶一样酸,在他的嘴上也是一样的苦涩。“我可能已经失去了Westchester一次,但是,对我来说,夺回比守卫要简单得多。已知的秘密通道对于抵御入侵来说并没有多大作用:尽管它在军事上想到无用,用作疏散是极佳的。当入侵的时候,它是无价的。这相当简单,先让Westchester投降, 然后送另一个队士兵穿过隧道。Erik留在Westchester的手下很快就里外受敌。再一次,Erik百密一疏:他本该在进攻之后立刻着手搜索秘密通道。我猜,然而——“然后他的笑容变得令人极其讨厌。十分可怕,感受着那个笑容,摆出那样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看起来充满仇恨,然而现实却让他在这些日子里苦苦压抑。”我想我丈夫心里一定是想着一些别的什么事。“关于婚姻本能的事情。他的到来,毕竟,正好是他最终的目标达成的高潮之际。重新取得连结一定比考虑建筑的安保问题来的诱人的多。

  “你这么说仿佛Lehnsherr将军十分无能。”Ferguson谨慎地看着他说道。

  所以说她似乎认为他应该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在她看来,如果他说了Erik无能,其罪无异于造反。如果她无意识地希望把自己的世界观处在一个Erik所掌控的范围之外,那么Erik的教化方式确实起作用了。

  “Erik善于用兵——在实战方面有很强的能力。但是制定策略从来不是他的专长。”

  她眨眨眼,带动脸上的印记跟着在灯光中起舞。“如果不是你在领兵的话,他没办法弄出那些条条框框也没什么关系了?”

  Ferguson怎么到现在这么忠心耿耿呢? Erik真是选的一手好帮手,如此看来他早就预见了这场谈话,所以派了一个会问问题的人来以瓦解这场交易。Erik没理由把回忆都变成武器。“是的。如果不是Erik带兵,我一开始就不会开战了。这个时刻我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包括我自己。如果必要的话我会赌上我自己。‘必要’意味着在和Erik进行和谈会议的时候,我会让我的士兵埋伏在Westchester的密道里,一旦有情况立马出击。最好的形势是,Erik同意我的条款,那么我就会按兵不动。不幸的是,情况恰恰相反。”

  “还有过和谈会议?”她好奇地歪着头询问道。

  真不赖,看看Erik是怎么把他漂亮地弄死的。对于Erik来说,隐瞒和谈会议的事情对他来说非常必要,但是会议的“收获”再明显不过了:没人知道他们做了间接接触以上的事情。如果没人知道的话,那么Erik要解释他的繁育者和继承人问题的时候就会比较棘手了。他也得被逼着说出他在会议期间隐瞒的事情,或者被冠上通奸的罪名。总而言之,将会损害他的公众形象。

  “是的。就在我的人马夺回Westchester之前。这是我最后一次为Westchester争取和平的机会,但是Erik拒绝了我的一切要求。”

  “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开战。”

  最后还是要回归到这里,不是吗?他已经给她摆事实讲道理,但是她的思维绕了一圈,最终还是绕回了起点:他的性别。

  不过这是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Ferguson的行为确实有她的理由。如果他能说服她的话,她将成为他非常有价值的帮手。但是这样来看,任何进一步的尝试都是在将他的头往墙上撞——是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都有撞墙的冲动,特别是晨吐难受的时候。被抽了一鞭子以后再给块糖更令人怜悯。

  “我的人会护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Charles长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Miss Frost会照看你,不过我不希望你跟别人透露更多的情报。”

  她点点头表示接受了绝口不提这场谈话的要求,然后把长长的深粉红色辫子甩到脑后。如此漂亮的头发,美丽的姑娘。聪明,又能干——她可以更聪明的,除非她忘了今天的事。

  但是她的存在是Shaw统治的系统成功的证明:恐吓人们,让他们苟且偷生,只顾担心他们下一顿的饭食,关心着当下的生存问题。他们从不为别人担忧。如果他们不是繁育者,那么繁育者们怎么生存就不关他们的事;如果他们不是人类,那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如果另一个人不是你或者你的家人,那么他就跟空气差不多。别人存在的价值是他们还保有人性,但是除此之外,人们在他们的社会群体中依然是孤立的。这层次上的合作让事情变得更难办:这个问题就跟Shaw本人一样,他恐吓着所有的社会群体,来维持这个国家的等级制度。

  Erik并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威胁。这表现在并没有多少人想要跟他打仗。

  “祝你好运。”Charles诚恳地说道,后退了一步——此时Alex,Frost,还有一个名叫Levine的士兵——Moira的一个朋友,即便很多年过去了,他的出现依旧让Charles感到伤痛——进入了帐篷。Alex一脸忧虑,Levine没什么表情却在深思,Frost则用敏锐的眼神看着他们。“真的,祝你好运。”

  好运,没错,多么毫无用处的话,祝人好运。Frost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也同意这一点。现在她正站在那里,昂着头,用精明的眼神打量着她的囚犯。Frost可能不是那种值得赞扬的女性,但是她为她做的事情感到自豪。她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一切,按照她本人的价值观和责任感来提升或者降低处理事情的标准。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这是悲剧性的,因为她可以得到更多——非常多的东西。她可以变得更勇敢,更优秀,在那个不同的世界里,她还可以成为真理而战的人,不在乎是否会有什么代价。

  但不是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可以说没有人活出了自己想活的样子。可能Charles自己更甚。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可能不需要做那个转过头对Frost说了一句“交给你”之后就在朝着帐篷出口走去的人。他要把他的儿子接走,Alex会和Jean一起离开。Erik今晚不会再尝试了,如果他尝试了,Armando和Sean就在那里等着他,在Alex还在忙着协助Emma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里,Charles无法拯救所有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甚至连尝试都不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