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会这样做?“

  打破这种平日里难得的寂静看起来有点可惜,但他们正被一整个军营的士兵所包围着。从常识来讲他们一开始不该溜走:不好好看护着那群士兵肯定是冒险的,肯定会有一些突发情况,他们中的一些只是青少年,最后会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但当面对着炫目的夜空和身边安心的陪伴时,后悔也是不值一提了。

  对于这个问题,Erik呼了口气,将头转向Charles,脸颊擦过地面,惹得一片草叶钻进了他的头发。将它从Erik头上摘下来然后扔掉几乎是Charles的第二本能,他朝着Erik的方向咧嘴笑了笑,然后无比坚定地忽视掉他指下那团头发的触感。

  “做什么?”Erik问道。他换了一个方向,拽着被他后背压住的一小截毯子,然后把它拉了出来。他刚把毯子解放出来抓在手里后,就将它的尾部盖在了Charles的身上,将他包裹在羊毛毯中。“挺冷的,”他看着Charles一脸被占了便宜的表情解释道。“我需要你在这场战役中完好无损。”

  “观星的重点,Erik,在于晚上看。当然会很冷。而且我很好。别大惊小怪的。”

  这比告诉星星别再闪烁容易多了。Erik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他飞快地拍了拍Charles的手臂。“噢,但是你需要它。你总是容易迷失方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你需要有人来照顾你。”

  “我非常有能力照顾我自己。”

  这个回答引发的笑声是低沉,沙哑的——从Erik身体最深处传来。“我很难否认这一点。你是我知道的最有能力的人。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享受这样的安逸。我看过你的记忆,我的朋友:安静的生活从你的世界里逃离,并且,坦白地说,就目前为止我对你的了解,你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Erik耸了耸肩。但是……一般当Erik拒绝回应他的注视时——包含的意义竟然比Erik注视他时表达的还要多。“也许在Shaw这件事之后……”

  “嗯?”

  “也许在Shaw这件事之后。我有可能会去尝试一下更平静的生活。我从未想过这一点,你明白么?我一直以来想杀他想的快死了。但是已经可以了——只要他死了,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现在,尽管……”

  “Erik。”对于类似Erik这样的人生,Charles已经毫不在意了……现在还有更多需要传达的东西。难道Erik就没有注意到么?事情开始变得糟糕,对,并且Erik已经孤独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一想到他还没有看到自己体内暗藏的潜力……这多多少少有些许悲哀。

  好吧。如果他不能自己看见……也许他需要被展示出来。

  “战后,你可以陪我回到Westchester。我——Armando那时是护卫队队长,但我敢说他会更高兴看到这份工作给别人做。你可以……”

  可以留下来。可以有更多个像这样的夜晚伸展四肢躺在草地上,Erik可以给军事政策方面的事务提些建议。他对于如何在训练中将人最强大的一面激发出来有种神秘的直觉,而且他对年龄更小的新兵也令人惊讶的应对自如。让他靠这么近会……成问题,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Erik更加诱人的肉体,直到现在,然后Erik会乐意敞开他的脑海流露出感情,这就足够他们继续友好相处了。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需要去抑制自己最基本生理需求的人,并且——只是触碰Erik的意识就比和大多数人做爱要暧昧的多。多么独特的头脑,值得他去接近,不管这是否意味着否认了更基本的天性的某一个方面。

  “你可以留下,”Charles把话说完,将头歪到了一边,看着Erik的脸部轮廓。就像这样,他鼻梁锋利的线条轮廓清晰,给他平添了一分贵气:他简直就像Westchester走廊上挂着的肖像画上走下来的国王一样。他有着标准的贵族身材。

  “保护你?”其他人问出这个问题,听起来都会像是责备,或者是拒绝。但Erik不会,尽管——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让这个问句进入他的脑海,使之在头脑中慢慢盘旋——然后,天哪,这里简直太明亮了,无论是他的思想还是目的,Charles在这个问题引发出的喜悦中自由地旋转着,忽视了一些特殊的念头——这只是单纯的尊敬——然后被Charles的这个想法给激发了出来。Erik的思维愉快流畅地转动,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如果机器有创造力的话。“我会考虑的,Charles,不用问我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我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做这个。”真的,没有人更适合: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将肩膀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他应该像Erik一样穿一件夹克的。

  “我不觉得你已经考虑的很周到,实际上。你是……”显而易见的疑惑绊住了Erik的思维:他的思维飘忽不定,因为不确定性而一点点暗淡下去。“如果我不得不看着你死去,Charles,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他们正身处于一场战争 。如果Erik还没看清他们现在身处的状况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最好快些作出决定。

  但是……说到这个。话语堵在了他的口中,夹杂着一些胜过心痛的奇怪灼烧。

  “有的时候——Erik——人们会死去。这——这的确不好接受,但我希望你会感到悲伤,并且我希望你会出席追悼会。”厚着脸皮笑了笑,但是Erik没有笑。他甚至都没有看Charles;只是抬头盯着天空,并且,他如果在呼吸,他胸膛的动作——毫无起伏——并没有表明他在呼吸。“Erik……这很有可能会发生。你必须清楚——”

  “我清楚。”他深呼吸。“我对死亡深有体会。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当他试图组织语言时,空气在他的齿间流窜。“看着你死去的想法,现在——你是我的朋友,Charles,我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在看过那么多人之后……不要再来了。我会不计代价地确保我不会+你不会—”

  “Erik……这不是你的责任—”

  “对。但是想一下如果这就是我的责任。”

  轻描淡写地用起了虚拟语气,夜晚已经变得更加冰冷。“Erik。”还有许多要说的,但是堵在口中想要回应的想法却变得更加糟糕了,尽管他用手撑着转过去面对Erik,他们也好像相隔千里:之前的亲密无迹可寻,Erik消失了,迷失在他自己的记忆和他心中唤起的魔鬼里。在Erik脑中并不能解释任何事。知道任何事——这是一个谎言。没有人能知道任何事。一些小片段,可以,就像在Shaw身上发生的那样,但是这里还有更多在等待被寻找发现。

  “如果保护你是我的职责,Charles——你能想象的到如果我失败了,我会是什么感觉?”

  “不是这样的。你尽力而为,并且为了生存而斗争——去帮助那些你在乎的人生存——但是你不能用棉垫子将一个人裹起来。你不能强迫性地让他们远离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值得你去为之牺牲。”

  “你把我的优秀品质看的太高尚了,Erik。我有缺陷,和所有人一样。”

  “对。但是你的缺陷没有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失色。”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对的。Erik,一样。缺陷?那自然是极大的,但是……优点,一样也是极大的。他的忠诚,几乎是可怕的,在他和他的士兵的相处中,在他为他们挡住爆炸时,在他拼命地想要教他们自保时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严厉,但是对这帮年轻的新兵来说也有着极佳的耐心,虽然耐心不等于温和,或者什么美好的东西,给他们一次次的机会但从未放低过自己的标准。

  不是任何一次放水都会阻止他的恐惧影响他的角色,从表面上看,这是完全不合理的。恐惧,尽管——是强力的刺激物。Erik了解何谓失去,并且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残酷如此。想要保护亲近的人免受伤害的渴望是令人敬佩的,但不是在这个想法往更可怕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这会激起烦躁的感觉,Erik的确会带来这样的感觉,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会控制到连最小的细节都不放过,唯恐任何突如其来的困难让他措手不及。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慢慢地告诉Erik,咬着嘴唇的内侧。皮肤在他的齿下皱起,然后他用舌头将其抚平。“如果我们明日将死去,那我们只会将这最后一日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担忧上了”

  “我不确定你是指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

  “嗯?”

  “你永远都在为Raven担心。”

  “对。她此时就像……飘忽不定的浮萍。我从未看到她像这样。对于一个皇室私生子来说她想要在宫廷立足是绝不容易的,尽管她在这里长大,但是,近几年——我想,我很担心。因为她在做一些愚蠢的事,恰如没经过正规训练就投身入这样的战争一般。”

  “从本质上来讲你才是那个抚养她长大成人的人。这就够了。”

  “我想是的。但是这不代表她感激我所做的一切。”

  “最起码比我知道的一些其他人要略带感激之心。”

  噢,是的。Erik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认为这是同一件事。从他的角度看Erik眯眼的注视表明:Erik,这个终于愿意屈尊仔细审视Charles的男人,只是在笑,在草地上翻了个身,愉快地用脚轻顶了下Charles的小腿。“你十分有能力,我知道。但是这不意味着你不需要照顾。”

  “我不是你的繁育者。”

  不是。Erik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话音还未消散——刚才他该死的到底说了什么?那个词是不应该被使用的,哪怕是作说明,作一个解释也不行。Erik大概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将他的防御撤下得如此简陋,不管那个人是否是朋友,都难以置信的愚蠢之极。

  太蠢了,它造成的后果就是:Erik的目光变得锐利,这是他抓住了这个想法的确切信号。争吵有了争吵的理由,也许吧,但这是十分危险的一个。“我不认为我曾拥有过繁育者。”

  还好……不是期待中的回答。捻起毯子上的一根线头,Charles故意定住了他的视线。别看别的地方,不要给出任何表示,不要—

  “我不认为繁育者弱小,你知道的。”

  那么Erik在少数派中肯定是及其引人注目的。他一定注意到了,但是他依然很镇定,眨着眼,手指戳着两人之间的草地。这是……有问题的,看着这些动作。简直是诱惑着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这些手指穿过发间的感觉,抚摸着,让人放松。

  “我很惊讶 。”Charles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真的么?你不应该对此感到惊讶。他们也许生理上渴望服从他们的守卫者,但是守卫者并不比他们强大。我听说……想要保护一个繁育者的冲动,是十分刺激的。”

  “保护?我确定。不是限制。不是镇压。”

  “不是和你以为的社会做法一样,然后。”

  “我认为在我们现存的体系之下,繁育者的归属只比奴隶强上一点。”

  “我将之理解成你并不计划如此对待未来的Xavier伴侣吧?”

  他未来的繁育者不会有任何理由被如此对待。并且,如果Charles真的痴心妄想到了这种地步,会有一个他或者她可以自由揭穿的惊天大秘密——完全不可能隐藏,因为生理构造的问题。只要有任何人正眼看过他的生殖器,他的秘密就会该死的暴露无遗了——并且婚姻必将让他的伴侣看到他的生殖器。“自然不会。”

  “并且你不认为你会想要凌驾于他或者她?从不?”

  Erik看起来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将一片草叶剥开,拉到中段然后朝Charles的方向弹去。咧嘴笑着——忽视了胸膛里沉重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恐惧——Charles挑了一片自己的草叶然后扔在Erik头发里。“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在某些事情上凌驾于他的伴侣吧?我觉得重点是应该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会的,你知道,”Erik承认。他别开目光,平躺着直视天空。“不是因为我的伴侣比我低贱。但是在他或者她第一次做危险的事时——一些——我说不出来,真的。我不确定我能解释。我不想改变这个体系:我不能——我认为当我在为保护所爱之人做尽一切时不能苟同将这份权力从守卫者身上剥夺。一个家庭,孩子,在现如今的世界上?谁不渴望让他的伴侣平安?这种权利——也许不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我想拥有。我想要知道我能……感觉到,我想,我伴侣的整个人生在我的指尖,我可以做一切事情只为保护他。”

  对。不管他或者她想不想要被保护。这就是Erik的全部:保护,保护,保护,但是他模糊了保护和压制的界限。他偏离的太远了,忘记了这个结局——不是永远都能证明这场战争的合理性。“听上去好像你假设自己最终会有一个繁育者。”

  “不。我没有想要为谁烙上印记。”

  这是错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后Charles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满足。如果Erik永远也不会拥有一个繁育者,Erik就可以陪着他回到Westchester,然后……也许不会作为一个护卫队的队长,但是Erik有许多天赋,让他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不会非常困难。他们可以一起工作,继续保持他们现在的情况:如此亲近,但同时又不会带有任何的情色,这般亲密——交流,分享彼此的世界,一同感受世间万物——这会缓解心中那种难以言明的饥渴。

  “Erik—”

  “没有一个人需要在意关心……更轻松吧。”

  更轻松吧,对,但是孤独。并且大多数人可以活一辈子都不用经受像Erik生命中习以为常的失去。“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把友情当作了你感情世界的全部?”

  只是此时这些奉承还伴随着些许苦涩:Erik的嘴角抿在一起,然后笑了一下,将一只手枕在脑后。他弓起背,将他的肩膀和臀部更坚实地靠在地面上,然后,为了更好得固定自己,他翻了个身,似乎像是要用自身的体重将身下起伏的地面压平。“你本不应该来到我身边。这里原本只应该存在一个军事结盟,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离他们相识不到十分钟,本不该这样的。那瞬间的火花大概是因为生物间的协调和吸引,但这在暴风女甚至之前是一样的:两个人发现自己和对方有两性吸引,然后这种吸引在他们发现自己和对方还有着精神吸引的时候加强。“嗯。更不用多说你计划的有效性。”

  尽管Erik笑得很勉强,但是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你是一个守卫者。我永远也不会让自己和一个繁育者如此舒适地呆在一起。”

  “哦?我是不是该假设你从未有过性事?”当然不是,这是肯定的:Erik不是爱吹牛的人,但是这里有一些事情的蛛丝马迹,温柔的注视带着几分笑意,在不明智的幽会地点机智地想出一个双关语,或者一次特别尴尬的偶遇。在New Hartford的酒吧里发生的一些事,尽管Erik什么都没说只是鬼鬼祟祟地笑了,但是这让他的下颚线条变得明显了,不管有什么样的记忆给他带来的都不只是一点欢愉。

  “别做一个混蛋。”但是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然后开始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我从未和一个繁育者上过床。无性男人和女人,就像你清楚的知道的那样,通常情况下提供了充足的选择。”

  “那么如果你不小心烙上了印记呢?”

  Erik的胸膛因为愠怒的哼声而震动着,然后——真的,现在,再也不需要——但是Erik将一切阻止他把Charles的毯子拉到Charles下巴下掖紧的冲动统统赶走。还没有沉沦至此。不需要大惊小怪。“看上去我好像不需要,”Erik干巴巴地回应。“你已经麻烦够多的了。把毯子盖好:不然你会着凉的。”

  “哦,滚开。我已经独立照顾自己快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你的照顾并没有如此得到赏识。并且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需要一个严肃的回答吗 ?”但是,不管语气中是否带着调笑的以为,Erik躺回草地里,将脑后的手臂微微弯曲。这不是一种拒绝:只是花了些时间在思考如何回答。“我不知道。我不……认为我会做的很好。对于一个繁育者来说,就是这样。太多历史要背负。太多不堪要回首。”

  “但是你会不会用习惯性的命令来对待他或者她?”

  “天,Charles,这算什么,面试吗?是不是Raven密不可宣的身份其实是个繁育者,然后你在为她找一个合适的人?”一边大笑着,他翻身,朝Charles露出牙齿并绽放出一个笑容。“或许建立一个智囊团,替她面试每一个候选人?”

  这时,他嗔怪地用脚踢了一下Erik的腿。“你真可怕。并且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吧,那么因为好奇的原因:我会保留大多数传统。不是所有。我希望我会拥有我的繁育者所有行为的最终决定,但我从不希望我拥有的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瓷娃娃。我想要一个会挑战我的繁育者,一个有能力捍卫自己权力的他或者她,但是那种有着亲密关系却不能掌控我的繁育者的人生——没准你,Charles,也会被你的繁育者扬长而去追求他们所追求的美好事物这个想法吓坏的,但是——至少试着理解一下我为什么不那么拼命地想要改变这种体系。”

  “那么如果你做了错误的决定呢?你会毁掉一条生命。”

  “老实说,你让这听起来像是我掌控的事无巨细似的。我不会的。并且我会将我的繁育者的观点考虑在内。”

  直到他们变得很麻烦,没错。但为什么Erik不这么认为?他从未从一个繁育者的角度考虑过人生。对于他——未配对,一个守卫者——这种事情是非常抽象的。完全只存在于理论当中。

  没有回答,Charles将鼻子埋在毯子里向后躺去,把脖子微微抬起,然后将头深深地压进柔软的枕头里—

  等等。这不是——这不对—

  “Charles。”

  哪里……?

  “Charles。”

  草地有些太软了,这毯子散发着干净的亚麻气味,不是在上一场风暴中被打湿然后散发着腐臭味的军用物品。并且——那一晚,就在他们追上Shaw的几个月前,Erik根本就没有摸过他的脸,手指滑向他的下巴。

  他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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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只是一场梦。只是一段回忆。

  “你还好吗?”Erik问道,微微地皱了皱眉,并且——天哪,将毯子从他的下巴下拉了出来。和那晚一点儿都不像。

  但都不足以形成任何安慰。

  “只是一个梦,”他迷迷糊糊地回答着,然后——这里,就在他的指尖上,有许多枕头环绕着他,唯恐Charles在夜里摔下去:David。安全。熟睡。满足。“我想起了……”

  但是他并不怎么想要Erik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愉快的时光也许是一个安慰性的影响,但它们同时也是直入内心深处的刀锋。

  “没什么,”他以此为结尾。“没关系。”

  Erik显然不相信他,但是他并没有逼迫他,而只是坐在床边,将盖住Charles的毯子又往下拽了拽直到Charles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然后让他可以换个坐姿靠在床板上。

  总算是能支撑住他,不管以何种方式,看到Erik手里拿着一张叠起的纸片。“那是什么?”他问道,目光沿着Erik的身体挪到他的脸上。

  Erik这个早上看起来不错。休息的很好,如果他发间的潮湿是一个暗示的话,那么他还洗了一个澡。他穿了一件深红衬衫,不怎么正统,但是带着高贵的颜色,还有纹理织于其上。还有黑色,合身的裤子——这应该是犯法的,他的臀部包裹在里面是那么的好看,如果肉体性是唯一可以衡量现在情况的标准的话,这绝对是上好的风景。

  “这个?”Erik举起那张纸,用手指轻轻捻动直到纸张发出破碎的呻吟。“是一个我认为你会乐意看到的东西。”

  一个很危险的想法,考虑到——Erik没道理做什么可爱的事。但是,最好还是打开看看吧:Charles将纸张从Erik的手指间抽了出去,忽视了Erik的笑容,用指甲摩挲着折痕,然后打开了它。

  很好:一份法律文件。的确是他早上起来需要的第一个东西。没有东西比复杂的术语更能刺激大脑清醒了。这个应该是—

  但是……

  这是一份另外的东西。一份更有意义的东西。他的名字,还有Erik的,David的,还有……Westchester。这是一份关于Westchester合法继承的文件,经Erik之手签字然后由Genosha颁布。这是一个新的体系,关乎到Genosha掌控别国的法律,此时,还不允许反抗,并且这份文件本身还需要足够的关注来被接受。

  “这是……?”

  “对。一个合法的保证你的儿子能够继承。”

  在16岁,显而易见。比正常情况下还早了两年,一定是Erik送的一份礼物。这不坏,如果忽略掉David一开始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事的话。尽管这样,拿着这份文件还是让他稍感安心,签了字,然后知道——知道他的儿子会和原来应当的那样能够继承。

  尽可能地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Charles将文件折起,然后放在他的腿上。“谢谢你,”他轻轻地对Erik说——并且及其小心地不去接触他的眼睛。结合他屈尊说出的“谢谢”,他做出的让步,已经太多了。

  “不客气。”然后,因为他不能独自离开,Erik俯下身,手掌贴住Charles的脸,半是拂过,半是爱抚,沾之即走不做停留,在完全收回手之前他看向David。“叫醒他,如果你想的话。我们需要赶火车去。”

  然后他们就这么做了——但这不意味着Charles很想这么做。在未来的几分钟内,Erik想要送他去洗脸和刷牙——但这就意味着让Erik来打理David,然后这种在未来可以预见到必将接连发生的僵局让所有更进一步的希望都付之一炬。感谢上帝Erik必须要遵守时间表:再忍受Charles好几分钟的抱怨之后,他只好让步,让Charles独自带着David,在Charles洗漱的时候把他放在洗手间地上的毛毯上。

  而Erik则被要求站在门口。

  尽管Erik没有盯着看,但还是靠在门框上,目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这很难赶走Erik只盯着他看的怀疑——然后Charles几乎是创下了新的早晨洗漱速度记录,他只是想尽快地从这种注视下逃开。

  直到洗漱完毕,他们来到了早晨换衣服的环节。这更加简单,更加熟悉:他们在对方在场下换过多少次衣服了?就算,内裤永远都在吧,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Erik坐在床上,等待着:这能有多有趣,看一个人挑选裤子?上等的裤子,当然:剪裁讲究的从一块厚实的黑棕色布料上裁下,是一种很结实保暖的材料,但是依然还是条裤子。但这对Erik来说根本无所谓,不幸的是,是他评定的这件衣服的可取性,也许还评定了一下它是否足够保暖。

  衬衫应该会缓和Erik的担忧,就像是为了Westchester的秋天而剪裁的那样。绿色,长袖由不必要的上好亚麻制成,这可是他之前在重大仪式的时候才会用的,但这是一件非常好的衬衫,并且在旅途中一定会表现良好。他用一条棕色的绸子腰带将衬衫束在腰间,然后穿上棕色的皮靴在顶端把它扣好。或者还没有全部完成:最后,一件及膝长的带着许多口袋并与腰带同色的夹克是迟早有用的。

  就这样然后。很好。准备……离开。离开Westchester,离开他的家,离开—

  他不能现在考虑这些事情,不能让在附近的Erik注意到任何事情。从最细微的面部表情到最夸张的性格脾气。都不能出问题。这并不容易,离开这件事,然后—

  别想这个。

  David刚被温暖的毛毯裹好,Erik就匆忙地带着他们离开了房间直奔等待着的马车。

  这辆马车将,依循惯例,只会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曾经,出行一般都是坐汽车的,但是尽管这项科技还存在着,但那些石油储备丰富的地区几个世纪前就被风暴全部摧毁了,然后现在他们能收集到的非常少的石油都被用来干别的了。火车还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又重新上岗——木材还是十分充足的——还有,在某些情况下,煤。

  Erik和他一起到了车站,确认他和David在火车上被合适地看护,这将是他们在这次旅途中的栖身之处——两天——和囚笼。如果Charles没看见门上的重锁的话那它就不是,房间的内部是宽敞舒适的,皮质的座椅贴着墙边,这些都没有缓和Erik占据他脑海的感觉,为了抑制他的心灵感应能力。

  这只是代表了——之前和Frost发生的事可能会重演——他的肺部被难以言明的情绪塞满,他本能的走开几步远离Erik,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用外套包住David。做什么都无法真正保护他的孩子,但是这样感觉更有安全感,并且,在这一点上,他脑海中十分平静,不用再忍受因为他最好和最后的防卫渐渐远离时不知不觉向他袭来的颤抖破碎得焦虑。

  Erik根本没机会注意到,但是他眼中强烈的自责——歉意停留在那里——越看越让人生气,并且他的真正口头上的安慰也没能带来任何作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不用故作姿态讨好我了,”他打断道,转头躲开Erik,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就像他一头扎进Westchester大宅边缘的水池一样,干净清凉,将他脑中的迷雾驱散开来有助于他思考。过去的童年时光至今有着可怕的距离——另一种生活,无关到甚至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Erik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一只手搭上Charles膝盖。他将手搭在那里,却没有挤压,显然是对溢出的身体热量和近距离接触十分满意。“如果你真的做出什么让我担心的事,这就不是故作姿态。”

  “谁的错?”他讽刺地一笑,却没有离开玻璃。他的身体夹在David和Erik之间,David在靠墙的这面,并且,暂时还没有想要活动的意思。

  Erik从不犹豫:“我的错。”

  对,当然是他的错。Erik知道,并且这意味着Erik做了一些什么。做出改变,做出一个——

  如果门那时没有打开,锁链的声音没有响起,这段对话将会演变成一场战争——不是那种在不久以前他们还未进行够的战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尽管,这也是另一种侮辱。他被明确的告知这扇门是锁住的,并且现在他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作,因为被困住的谎言而感到镇定,对这个认知的全然不解也许会刺激得他想要逃。可悲。在这黑暗的时刻——就是现在——让他紧张地怀疑是否自己被囚禁——是否他还可以做些什么……愚蠢,当然。但是……一部分思维在考虑如何搞破坏?如果这是真的话,或者因为这个想法他错的一塌糊涂,他就必须活在放任许多鲜活生命逝去的阴影里。

  给予。欲望。他们靠的太近了。

  他想要Erik,在产生印记之前就想要,并且这是极其容易带有欺骗性的装作从来没有过,所有的感觉只是生理反应。但是……这是谎言。还有一定的逻辑在里面,还有逐渐加深的友谊 。此时他的情绪被拉扯着——并不全是印记的原因。还有Erik,和友情,和关于恐惧与希望的探讨,棋盘对弈,友好的行为,Erik的脾气和惊人的耐心,还有一千零一个Erik展现给他的细小的关心和爱护。

  那意味着什么?

  “Charles,这是Logan。”

  于是这就是了:和走廊里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来告诉Erik那个小消息——关于David的发现还有Westchester人民被俘的消息。Logan看见过他被Erik压制住的场面,但他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哦,对,他记得Logan,这份记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感。

  这个男的决不会给他任何商量的。

  毫无疑问这也是Erik挑选他作为随从的理由。

  这一点,还有他极其明显的武力值。没有人是像这样经过如此的肉体磨炼和不靠技巧的战争洗礼——这也不难看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会认真对待搏斗;一切都写在了他的眼中。除此之外,他的腰带上配着一把剑和一杆枪,并且他甚至都没有屈尊瞥Charles一眼:镇定自若,他的行为举止将这点显露无疑,而那就是Erik在挑选随从里最看重的一点,因为他的情感波动,聪慧和谆谆善诱——Erik曾经说过Charles可以和任何人深入探讨任何事——未婚夫。

  Logan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作问候然后将后背贴在墙上,一个膝盖轻轻弯曲,手臂交叉在胸前,等着眼前的场景继续。他可能会费心看一眼好像他或多或少还关心一点,但他看上去根本不在乎,只是很满足地带着一个清楚了解薄弱点和退路重要性的人的专业知识打量着这个隔间的格局。

  明显对于Logan只要他需要就会乐意等很长时间,Erik站起来俯下身,将一只手放在Charles脸上想要抬起他的头然后歪向一边,这样他可以将一个吻落在他的太阳穴上。这并不是十分讨厌的:Erik的嘴唇十分温暖干燥,他的手势轻捧多过强迫,他触碰的谨慎清晰地表露了他的感情。

  “我不会耽误太久,”Erik向他保证,大拇指在Charles眼下轻轻抚摸。他的触碰慢慢移向Charles的鼻梁,小心地摩挲,但是没有完全到达。“最多几周。”

  千万别急他想要说,但是说出口的却是,“我不想要你做这个。”

  又一个吻,这次是在他的眼下,用一个安抚的亲吻占据了那里直到他继续。“我知道。我——Charles,对不起。”他的手指徘徊着,在皮肤上拂动直到他又往前俯身,脸颊贴在Charles脸颊上,然后他可以小声地耳语:小秘密,并不是什么坏话,只是想在二人之间传播。因为Erik?他不会和任何人这么亲密,这是毫无疑问的——过去两人以朋友相处的几个月足以证明这一点——这只是给Charles的。一个Erik给他的小礼物,非他莫属。“还记得我们在Charleston吗?还有我告诉你,你统治这里会比统治Westchester更合适么?”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但他还是点头了,只是想让Erik知道他没忘,尽管Erik已经知道了。“我笑了,然后告诉你没有地方比Westchester更适合我了。没有任何一个王国可以。然后你问我如果不是我,谁会在我们扳倒Shaw之后统治Genosha。”

  Erik点头,在Charles脸颊旁呼出一口气。“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想和你回到Westchester,我可以拥有Genosha。”

  对,他说过。他真傻。“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比我更好的统治者。”

  “我确定你太过悲观地认为我并不合适。”讽刺,刻薄。但是Erik会懂的,如果他不想停止脚步他就不应该提起这段记忆。

  “你依然会统治那里,吾爱。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但是你会的。等我回来我们会深入讨论——哪些职责是你的,哪些是我的。我们会一同塑造这个王国。”

  “这就是你想通过提起那段记忆来达到的么?因为你的安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除了,显而易见,他们是有意义的。早上在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就带来了安慰——Erik的话还是意味着什么的。可能并不是恰好他应该表明的,但是没有人能诬告Erik在撒谎。他巧妙地遣词和省略,但是,一般来说,他没有撒谎。对吗?在Erik靠的这么近的情况下很难思考。

  叹了口气,Erik吻了吻Charles的鼻梁:比起亲吻更像是用嘴唇抚摸,只是肌肤之间的触碰,在接触后留下一串细小的火花。他对因为Erik的触碰而高度紧张的自己感到有些自我厌恶——在过去的几天里他经常有这种感觉。

  “不,”Erik小声答到,“我只是想让你想起这些,曾经,你认为我适合统治。我从未改变,Charles。”

  “我错了。”错的离谱。

  “我会做一些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只是要等的一下,我会做的。统一,会更容易些。并且—”

  他停下,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半张着,舌头停在下牙上,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Erik都从中停下了——也不再紧贴着Charles,直起身,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微微倾斜迎向他的目光。“我会向你证明我会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我也会向你证明我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骗子。但是他没有坚持这种想法。这个想法黏在他喉咙的某处——就像再一次经历那种回忆一样——堵塞了他的气管,扼杀了他的空气。

  “我爱你 。”

  Charles眨眨眼。他听到了,但是—

  这原本应该如此痛苦吗?

  “求你不要,”他几乎是哀求。他上次这样声音破碎地乞求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也许是自从那夜在帐篷里Erik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别去做这个。我不想和手上有太多无辜生命的人上床—”每一个夜晚,想到抚摸自己的双手抹杀了如此多的生命……。“我……知道你爱我。”哦,这个承认花的代价可不小——在他看到Erik眼睛突然亮起时花的代价也许更多。“所以我求你,就算是为了让我在床上心里好受些,别做这个。你在伤害我。”

  他也在伤害Erik,当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简直太明显了。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请求在他说出口时就已经被断然拒绝,尽管Erik重新考虑了一遍,仔细琢磨这件事的所有方面,咬着他的嘴唇,用沉默表示他的抱歉,但还是固守他的决心。“在所有我不想做的事里,Charles—”他闭上眼,垂下手;身体动作表明了Erik拒绝听从他的意见并且示意Charles不要再说了:“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但是我知道什么是我必须要做的。你知不知道就在上周,一个小女孩,五岁大——他们恐吓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的眼睛是黄色的。就这样。五岁,Charles,他们杀了她。我不能——我——”Erik的牙齿深深陷入了嘴唇。“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当人们讨厌和他们不一样的东西是他们就会想办法将其毁灭,他们忽略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并且我不能——我不会再看到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在变种人身上重演——我唯一可以阻止这种事情到处发生的办法就是统治这片地区。我知道什么必须要做,我是不会改变决定的——哪怕是你也无法让我改变。”

  有太多事Erik不会为他去做,不管他如何反对。

  “没有血污的手,没有血债的心,”Erik缓慢地继续着,带着几丝哀愁,“我只能二选其一。”

  这是不对的。为了相信他的心中没有血债——他就必须做他认为最好的,尽管那会让他的双手满是血污——磨灭着他的良心——这是错误的。错的无可救药。会有方法停止屠杀的。Westchester——在Westchester时一切都很好。偶尔会有骚乱,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和平的,并且他们在努力,在尝试,并且对,对于南方来说这是值得的,但这不是答案。Erik正在做的,也不是正确的。

  Charles转过脸去,继续对着窗户。此刻一切都结束了,并且他再也没有机会改变Erik的决心了,所有的希望就此破灭。“你一样都没有。你的手,你的心——它们早已污秽不堪。”

  Erik叹了口气,但是他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忽略了——他总是忽略——那些他不想听的和不想花时间争论的。“我不会耽误太久,”他说,慢慢拉开了距离,手指轻轻掠过Charles的耳廓。“尽管我知道你不会立刻安顿下来,我希望你会发现Genosha十分适宜居住。”

  “Erik—”

  “Logan会监督护送你到宫殿,在那里你会见到一些旧朋友。”

  “谁—?”

  “在我回来几天后我们就会结婚,尽管我不敢希望你会非常合作,那些负责筹划婚礼的人还是会来询问你的。你的提议,如果十分真诚的话,会被纳入考虑范围。如果你提出一些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他当然会。Erik从未掩盖他想要让这场婚礼不只是一场折磨的愿望。但是如果他之后提出的是真的——一个真实,有趣的环节要让Charles被刻上印记——在他声称这些月——年,甚至在Shaw死后的一小时里结合一直在继续时他应该考虑用询问代替诉说。

  “等我回来我们会细聊这个事。”在杀掉数百人之后。棒极了。“我会想你的。”

  Erik在Charles脸上落下最后一个吻,然后他向David伸出手去,但是Charles将婴儿一把拉开,让婴儿发出一声不安的抽泣——任何一个正常的婴儿都会尖声哭泣,但是他非常了不起,聪明的男孩能感受到情绪并且尽量保持安静,也许借助他父亲的心灵感应能力还能起到一些帮助作用。

  Erik对这种行为只是皱了皱眉,尽管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非常不赞成的。这种行为——他绝望地想要让他的儿子远离Erik——将会,毫无疑问,成为Erik回来后想要仔细讨论的其中之一。会有更多的命令,更多的要求。

  当他走到隔间门边,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Erik瞥了一眼Logan,他全程都靠在墙上,虽然已经无聊透顶但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我想他会被照料的很好。”Erik冷淡地开口。并且,对,他就是这样:全世界眼中的Erik Lehnsherr就是这样。毫无友善可言。

  “别吓唬你的宝贝,”Logan嘟囔着,抬眼看他。

  一个五脏六腑都是由金属构成的男人。Logan只是收到了一个怒视的眼神。这男人是谁?

  “Logan。”

  Logan叹了口气。“我会亲自将食物嚼碎了喂给他的,长官。”

  哦?如果他敢这么做,他会在他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用叉子戳穿他的双眼。Erik肯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的唇角浮起一丝微笑,并快速地瞥了一眼Charles。

  “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会给你加工资的,”Erik故意拖长强调,装的十分真诚好像他还真会这么做似的。这种事让他非常享受。他总是能从Charles层出不穷的自我防卫方法中找到乐趣。

  Logan鼓鼓嘴。“好呀,可以。”

  交谈到此为止——这是当然的,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Erik不是喜欢和人多费口舌的人———Erik朝Logan最后点了点头,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走进走廊,将门在他身后关上。门在他的身后锁死——Charles听到落锁的声音便明白了这个事实——Erik根本就没有想掩饰。Erik传递给他的信息时他很高兴,并且在他尽自己努力做到最明显的时候更是简单易懂。

  老实说,尽管,如果他已经开始传递这样的消息了,他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些而不是让Charles单独和一个对这种护卫任务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待在一起。

  十分沮丧地,Charles跌回座位,将头抵在窗户上。旅途还未开始,但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如果他还是按时到达Genosha——对,太对了,那是全无必要的宿命论——他可能只会让Erik感到惊喜然后比起搞麻烦来他更愿意睡上一周。

  但是,现在,他除了忽视那个明显正在努力忽视他的男人来说没别的事可做。

  变种人统治世界的目标更重要,他酸酸地想。就看看伤痕累累的他和Erik吧。没有什么变种人称霸的目标。只有一片混乱和冲突还有经常成为他噩梦的那种两人之间的生理反应:这也是最大最震耳欲聋的理由来警告他要远离守卫者。这些警告,不再那么有用了。

  总而言之,暂时分离对这段关系来说不是一个坏的基础。

  很有希望的是,他和Logan将在去Genosha的路上一路无言。

  结果是,他们在离开车站甚至不到一个小时Logan就打破了沉默。

  “停下。”

  的确,这份指责是应该的:Charles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都在担心David和用眼角瞥Logan的交替中度过。就像平时一样,他只是掠过了一些浅层思维,但是Erik的存在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如果太过活跃会让Erik警惕地来干涉他。在过去的几天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让Erik无法做出干涉的举动,但是现在Erik已经在他的头脑中下足了功夫——想要拜托Erik丢给他的自动防故障装置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如果他想要找出Erik的行踪,他会打开某个精神开关,那会直接让他不省人事。但他也不听之任之放任自流的——并且,像这种这么恼人的东西,他还不会幼稚到以为Erik没有一些恐怖的心灵感应隔绝头盔放在Genosha。

  尽管是自找的,但是Logan对Charles的细致观察的傲慢承认可以说是……退一步讲,意想不到的。他在思考——他刚才在思考什么来着?也许Logan没注意到他在思考?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思考?

  Logan笑了,尽管听上去他一点也没有被逗乐的意思。“别去想你需要看上去像是被我扇了一样。如果对你来说都一样的话,我倒是更希望你回到Lehnsherr身边时不是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好给他杀我的理由。”

  在其它时间,他可能都懒得向Logan保证Erik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巴掌就杀了他——但是那显然不是一个可以信以为真的承诺。Erik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在此时都是个迷。“我不想把你卷进我和你雇主的麻烦里,”他冷冷地回答道。

  Logan,看上去,名副其实地带着出乎意料的反应:他最大的反应不过是粗着嗓子笑了几声然后靠进他的座位,抬起一只手好像要抽一口香烟或者雪茄。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是空的时候,他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明显将之全部归为烟草缺乏的原因。“不错的策略,”他优哉游哉地开口,“但我之前就看清了。优雅的口音,殷桃小嘴——我早就知道你觉得我跟随在Lehnsherr身边连尘埃都算不上,所以你直接说出来,别拐弯抹角地明着讽刺我。”

  重新调整了一下抱着David的姿势,Charles咽下了到嘴边的一连串想要反驳的诅咒,Logan认为这是诅咒,“优雅。”他曾经领导过一支军队,Logan是不是真的认为他是那种少不经事,只敢在妈妈的裙摆下冒险的孩子?“我从不认为我需要告诉你我相信你跟错人了。或者你根本就支持种族灭绝,强奸,无差别征服这些做法?”

  Logan抬眼。他们在讨论这个世界某些最黑暗的罪恶,并且这个男的已经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到那上面去,非常自然,好像他根本都不在乎。

  Charles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有多么烫,这可不是一般的尴尬。也太不方便——他从未有过一张撒谎者的脸;他的表情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就像该死地冒险在周日洗衣服一样。

  “不好意思?”他最后这样应对,大部分是因为,实话说他真不确定Logan在玩什么策略。他很可能什么策略都没有,至少没有盖过他想要被激怒的愿望。

  没花多久就可以确定Logan真的十分擅长:被激怒。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跟随Lehnsherr?”Logan说,最后他离开椅背,看上去严肃了许多。还算不上奇迹,那是——Charles开始感到绝望,他甚至也是有底限的。“那么你只管问就好了。”

  该死的这个男人想要什么?全部用红色蜡笔大写字母写出的个人存在感?没准还在聚光灯下?就是跟个雪茄似的那玩意?“好,”他立刻接口。“那你为什么跟随他?”

  “好。我们终于谈到点上了。”他露齿一笑。“你听说过Stryker吗?”

  “那个男人。听说过,我还挺熟悉。”大多数变种人都很熟悉这个名字,在所有Logan培养出来的人中,Stryker是Charles最后一个愿意讨论的人,因为,既然这样,Erik的所作所为也许并不是……完全毫无道理。在某些方面和Shaw十分类似,实际上。他们二人都在变种人身上做过实验,但是鉴于Shaw已经被……好吧,只有上帝知道是什么驱使着这个男人,但是只是因为纯粹的讨厌和把变种人从地球表面灭绝的目的做的这一切。他的某些实验——光是图片就足以让人做噩梦。

  “真的?”我还要谢谢他把金属融到我的骨头里。

  如果情况不是这样的——Logan的……管它是什么——那是他的变种能力吗?——还是有点吸引人的。Stryker是怎么在没有杀了他的基础上做到这个的?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将金属注射进骨骼里:目的是什么?

  Logan,尽管他绝对看到了Charles的反应,还是无视了他。“你知道金属附着在你的骨骼上是什么感觉吗,Xavier?”尽管他看上去就是一堆行走的肌肉,但他扬眉的动作却做的无比微妙。很不幸的是在Charles脑中的评论,除了让他看起来更蠢,的确是这样的,他可不是故意这么认为的,还强调了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你当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要感谢Lehnsherr将那个试验基地破坏并且打开,确保了我不会将我那被保证过一定会长的该死的余生浪费在那里——快速愈合就是个屁——一个被一些认为有权力这么做的人人为放置进来的小小细胞。“

  啊,快速愈合:这个回答了……一部分问题,至少是这样的。然后,现在是忠诚的原因,Logan的原因一定不会太差。“感激不意味着你需要帮助Erik保持他自己罪恶的世界。”

  “也许不用。但是我还没蠢到以为Stryker是唯一一个手段残忍的家伙。比起那些希望把我打的皮开肉绽的家伙我更希望一切在Lehnsherr手下运行。Shaw就是一个震慑所有人的例子。”

  “你熟知的那个恶魔,”Charles嘟囔着转开视线。David。他可以看着David。这里还是有——不管他和Logan在一起算什么,这感觉像是信念的崩塌——除了这些,这个世界还是留存着许多美好的。他的儿子,用遗传自Charles的眼睛 ,Moira的脸庞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他只关心靠在他父亲的怀里,依偎在他的臂膀中。“你非常实际——并且冷血,面对那些因为像你一样的人而分崩离析的人。在某个地方,我敢打赌Stryker的随从看着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所说的一切里,这句话才最终让Logan的怒火达到顶峰。但是对于一个如此粗鲁的人来说,Logan令人惊讶地十分会控制他的怒火:如果他的眼神没有突然按下去,像两个幽深的洞的话,Charles可能不会知道这一点。“你喜欢自责么,Xavier?”

  自责?这就是这个……白痴认为他在想的?他的妻子被谋杀了;他的王国被征服了;并且他马上要被强迫结婚然后,在不久之后,怀孕。一切对于现状的抱怨都比不上一通自我引发的悔意?

  他的想法没有因为Logan而迷失,并且他恼怒地注意到他的反应明显让那个男人十分满足。他躺回座椅,一条手臂在椅背上伸展开;他的头懒洋洋地转向一边对着窗户,然后他花了一段时间来研究移动的村庄,然后他决心继续自己疯狂的言论,那种因为道德问题而欺骗他许久的言论。

  “我没有否定你的情况糟透了,孩子。但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正经受着饥饿吗?该死的如果我知道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土地满是疮痍,每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许多土地上庄稼很难生长。人口数量也只是勉强保持不变。你能为你下一餐做的就是向崇拜你脚下这片土地的男人张开你的腿。这的确不是太好,孩子——简直糟糕透顶——但是你会得到照料,并且Lehnsherr不会伤害你。你认为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如果你能活着看到日出你便永远不知何谓绝望。如果绝望在你身边蹦蹦跳跳,偶尔咬一下你的屁股你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绝望。”他将脸从窗户那边转了回来。“尽管,我打赌咬应该是Lehnsherr的工作,哼?”

  如果他没有David——如果现在不是一辆在火车上的汽车里还有人在周围的话,如果——如果—

  他会杀了Logan。把他的脑子弄成一滩烂泥,然后让Erik收拾这个烂摊子,因为这是Erik信赖的那种男人——那种会把强奸当作玩笑的人。

  真他妈该死。

  “你不用表现出这样,Xavier,并且我一点也不会怪你给他捣乱。如果我是你,我也想杀了Lehnsherr。”Logan承认,松开他紧皱的眉头,发出一阵低沉的喉音。这听上去并不好,不管它是什么。“但是你想要我和救我一命的人站在对立面,那个人一直确保我可以期待得到充足的食物和容身之所?我有一个女孩,”他立刻说,言辞变得短促,私人,“我负责照顾她。现在她十六了。上周刚过的生日。如果我不往家里带吃的,她就不会吃。如果Lehnsherr不给我他的所作所为,她便没有地方栖身。因为这个理由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一个我关心的人,Xavier,并且我不会让她失望只是因为我对于Lehnsherr挑选他自己的繁育者的方式让我很不舒服。”他停下,微微后仰下巴,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不是说Erik对你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行为。这不是。但是你认为你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只能身不由己躺在床上的繁育者?我觉得从我该死的角度看上去你比大多数繁育者得到的待遇都要好。Lehnsherr他妈的绝对不会伤害你,Xavier。他认为你棒极了。”

  火车里很冷吗?Charles的手指感觉十分寒冷,甚至都有些麻木,当他想要将它们收回然后放进David的毯子里时,它们好像和他的身体断开了联系。并且他——不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胸口了,就像有另外一个人在为他呼吸。

  “如果是Shaw,你认为你还会待在你现在待的地方?”Logan继续道,皱眉,但是……很奇怪的十分严肃。两分钟前,Charles还想要诅咒他没懂自己所说的一切。“那个阻止风暴的女孩——你觉得她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极其恐怖。绝对令人作呕。并且这只会加重他不断上涌的强酸在腹的恶心感。

  “Shaw会将你囚禁起来,狠狠地操你直到你喊得声嘶力竭。如果你真成这样他也不会在意。”他吐出一口气。“你觉得我对你很残忍,Xavier,告诉你这个?”他耸肩。“没准我是,但这是事实。Lehnsherr不是Shaw,你应该为此感到幸运。你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还愿意为你屈膝的男人。然后现在你在为此发牢骚。所以,不要发牢骚了。去利用这个机会吧。”花了一会儿将脑中对他极具造成精神冲击的画面赶走——所有的这些,是不是和Erik做爱这个想法在折磨他?——他看向Charles甩出了一个直率的结论。“Shaw甚至还会夺走你的孩子——”他的眼神落在David身上,“并且他会在合适的时候杀了他,只是因为他不是孩子的父亲。Lehnsherr只看了一眼孩子的眼睛,看到它们非常像你的眼睛,就决定要在他成年后给这个小孩整个王国。”

  “我的妻子因为他被谋杀了。”

  Logan点头。“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们都知道那些让你悲痛的事。但是你也可以重新振奋起来然后用你手中现有的一切去实现它,相对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你有机会去改变事情,或者你也可以浪费你剩下的生命去憎恨Lehnsherr并且也憎恨你自己会有一点爱他。”

  “你试图告诉我,我应该享受和本质上讲毁掉我人生的人谈恋爱?”

  Logan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伸手可及的地方获得好处是没有伤害的。你剩下来的人生都要和那个狗娘养的一起过了。如果你让自己想要他,你的人生会变得容易一些。并且,如果你善于利用你手中的筹码,你实际上还可以将之转变成对你的益处。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操纵Lehnsherr——并且我他妈确定我不会通过你需要保持理智所做的一切来判断你的。”

  “我为你的判断感到抱歉。”也许应该就着午餐后一杯不错的茶来谈论这个:或者也许他们可以跳过这个直接讨论他内脏绞在一起的感觉,还有为什么侧开脸不去看Logan也没有让一切变得好一点。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给什么东西提想法:如果按Logan说的做那完全就是懦夫行为,并且如果他宽恕了Erik的行为,Erik会将这种退让当作理由,然后——

  真他妈该死,他太,太累了。思考这些事情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他的大脑开始有些麻木,肿痛。Logan也许是对的,在Erik已经对他做的事情中寻找乐趣——性方面的——才是唯一保持理智的方法。他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并且他绝对会破碎的,因为在屈服和毁灭之间,完全毁灭才是最好的选择。Erik不会用已经坏掉的东西。屈服——天知道他还会做什么。

  “你的女儿知道你做了什么来保证她的安全吗?”

  还有一线希望他可以欺骗自己去想他与David的处境和Logan的处境不一样。但是答案就是答案,并且如果他能理解当家里有孩子时Logan会如何独立生活,也许暴露这部分的自己还是值得的。

  “她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那,她是谁?当然她不是……?“但是……你说她十六岁。”

  “她是。那也不足以让她成为我的女儿。”

  在此时,没有什么能更震惊他了。知道他没有完全麻木永远都是很不错的——并且这比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恐怖的人能用他们的特点震惊他还要可怕十倍。“你要——你怎么能——她才十六岁,然后你就认为这就可以接受把她带上床——”

  他甚至不会因为这一点被辱骂。事情现在是这样的,十六岁已经不小了。一大部分繁育者在十六岁就结婚了,但是这是不对的,他之前从未和一个有如此想法的人同乘一辆火车。

  伸直了手臂,Logan将其放在座椅的靠背上然后舒展开,阖上眼,摇头靠在皮革上。带着软绵绵的屈服,他开始懒洋洋地将头转来转去。“如果你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沉迷于你那套狗屁的正义中,我可能会给你一个解释。”

  狗屁的正义?他们现在就是这么称呼道德的?

  “我说我照顾她,”Logan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开始解释。他还是没抬起他的头。“并且,不,我不睡她。她更像是一个小妹妹。尽管,是我的责任。”椅背后的手握紧,懒散的摇晃着。“满意了?”

  没别的事了。但是,这是目前,他能做的最好的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Logan除了心不在焉地哼一声都懒得费心做别的:“哈?”

  “她知道你做了什么来保证她的安全吗?”

  “这不是餐桌聊天。”

  “那么当我的儿子成长到一定年龄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做同样的事?”

  “你是在询问还是在说教?”

  “我在告诉你我认为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你。”

  Logan笑了出来。“对你来说挺好的,兄弟。我也不想成为我。”

  这简直太蠢了。带着这种想法他们是无法达成任何共识的——不应该是在他们站在生存本能的两边时。让Logan一个人呆着会更好——让他相对平静的肆无忌惮地躺在车厢的那一侧好让他自己获得些许清静。一旦他到了Genosha他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说这是一个好建议或者坏建议,Xavier。只是这对我来说很有用。”

  “是吗?”

  生活在和他知道的正确所相反的世界里?故意的有选择性地忽视他的领导者的缺点?依靠一个谋杀犯来谋求生计?Logan活在一个理想国里,如果他必须要承认真实情况——这类东西还有许多理论。有没有可能在肚子又好受又保持理智的基础上建立一整套观念呢?

  “我还活着,”Logan告诉他,眼睛还是闭着的。“我有家庭和家人。没有太多需要抱怨的。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或者能不能让一个家伙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他向Logan的方向挥挥手,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男人压根儿就没睁眼。“当然可以。”这会让人感到放松。这整个对话从头至尾就没有让人愉快过。

  Logan是……错的,毫无疑问。但是他所有的观点——都是由生存本能和小心翼翼地看待人生而生发的,屈身只为了度过另一天。他只会看到能让他必须看到以让他成功度过的东西,并且,显然他知道这一点。

  你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他的大脑在轻语着。就像Logan一样。让Erik接管一切吧。这不是你的错。

  尽管,不是吗?

  是他的错。Erik已经因为想要得到他将这个为人熟知的世界破坏的分崩离析。如果Charles毫无反抗地让他做他想要的一切,他还会做什么?有些人只是简单的有特权去做Logan正在做的。

  Charles不是其中之一。

  更多的是遗憾——因为他累了。并且因为这种疲乏不是一个小憩可以治愈的。他可以将头靠在窗户上,浮起,偶尔被颠开或者撞上,在那段时间里他的眼睛一直闭着,耳朵听着。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偶尔,David嘟囔出的一些毫无意义的词语。

  他的心中有着万般思绪,但是在他的胸膛中不再有真正平静安宁部分的事实所产生的烦躁不安太过明显。也许再也不会有了。不再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