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应当地,Erik拒绝放任Charles实行自己的计划——当他亲眼目睹了对方在一下午的时间里两次企图自杀后,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的。在找到David或Charles成功逃脱前,毫无疑问,这就将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Erik让Charles安坐在桌边后便将金属召唤而来,将后者的双脚和一侧手腕都绑在了椅子上。尽管如此,当Erik低头注视着他时,男人脸上失望的表情也没有缓解一丝一毫。为了确保不造成伤害,他小心地用金属缠绕住一只裤腿;而至于Charles的手腕,Erik则草草地从毯子上撕下布条裹了上去。不可否认的是,这并非是极其残忍的捆绑方式,但在整个过程中,Charles始终愁眉不展,即使Erik告诉他,自己给他留了一只手可以自由拿取桌上的东西——几本散落着的书,旁边放着几页纸,一只笔,几封Erik的信件,两三张地图,以及各种各样零碎的东西,那些都是Charles在昨晚的计划会议后留下来的。这足以帮他转移注意力,帮助他来度过这段Erik明确向他保证过的、不是很长的时间。

  当时,Erik无视了Charles刻薄的评论,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Erik叫他花一些时间好好考虑下现状,以及主动回想起那些记忆中的闪光点。

  就好像他真会这样做似的,Charles想道。现在,在Erik走了两个小时之后,他比以往更确信重温那些记忆是个错误。

  他和Erik之间确实是有联系的——或者说,仅仅刚开始的并不稳固的联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并且在最后的几分钟时间里,他也尝试着去建立连结——虽然他并不情愿、满带厌恶,但同时也无法回避。他从未遇见另外一个能跟他具有如此契合心灵感应的人,但就同其他的贵族一样,他接受过可靠的教育,其中也包括了交配理论:当两个能兼容的变种人相遇,并且互相吸引,一旦他们开始发展亲密关系,身体中的化学反应就可以触发并启动结合过程。最好的形容是,这是一种标记——更像是生物学上的订婚,只是更有约束力。在一个人口问题备受关注的世界里,生物学似乎决定了男性需要进化到标记形成。一旦标记形成,一切就无法倒退。

  然而残酷的是,大自然从来不会让事情如此简单: 变种人、甚至生物学本身是否偏爱他们这一物种,这个问题仍有很多争议。对于变种人来说,维系普通人类之间的的结合要困难得多,因此,通过进化的方式来保证变种人血统纯正的理论就越加显得可信。人类之间的结合——这种产物更像是刻意为之,只能通过反复做爱,还有活跃绷紧的大脑来建立联系。而在变种人和人类的夫妻间,则稍容易些,但依旧需要多次性爱——不像变种人,通常只要在一次口交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擦出火花;更不用提在已经经历过一轮更紧密的接触后了。

  他知道这个。他本不该冒着任何可能被Erik印上标记的风险。不过,不管怎样,不经意间印上标记也不是那么简单:确实有一些记录显示出,标记会发生在一场异常火热的亲吻之后,但已经有理论证明,上述情况只会发生在两个在生理标准上极其相容的变种人身上。而在大多数的案例中,则需要更多接触才能导致标记。由此便回避了那个问题:他和Erik到底做了什么,使得标记开始建立?

  过去的两个小时里,Charles一直被这个问题烦不胜烦。带着这种困扰的心情,Charles伸出无拘束的那只手,用手指按上了Erik的信。稍稍一施力,他把那封信一点一点地朝自己拉近。最后,他放弃了这番动作,而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纸的边缘把它拿起来抖开。这一行为并不是说他之前没有把信读了好几遍,只是他现在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地就要开始一段连结了,他渴望在信中找到一些由于自己的无知而忽视的线索。

  亲爱的 Charles,

  昨天我和我的一个军官下了棋。他有一定程度的技巧,但是我想他的陪伴无法与你的相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上一局棋是我输了。我们就把这次战争当成复赛吧,好吗?你随时都可以推倒自己的国王投降:并不是说我享受征战,信不信由你,我同样厌恶它。当我统一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更愿意不必像对待其他王国那样攻打你的王国。在将来,你肯定会收到关于毁坏和伤亡的报告,对此我毫不怀疑。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愿毁掉你那么辛苦创建的一切:投降吧。我向你起誓,我会和平地进入Westchester。

  我得称赞你派了一团的士兵来支援中部。他们打得还不错,不过我没料到在他们中间看见了你,虽然我确实曾如此期待过。我保证我会亲自确认你那些被我们俘虏的士兵会被好好对待。你该把这个当成一份礼物——因为我恐怕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资源来保证所有的俘虏都有特别良好的食宿环境。

  我想念你,Charles:想念我们的谈话、棋局,想念你对周遭生活的苏格兰式热情,甚至想念你喝了一杯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之后的满足。离你逃走的那天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帐篷里少了你在墙对面的呼吸声,我发现自己依然难以入眠。

  Love,

  Erik

  拜托,放弃对自己生理上愚蠢的否认吧。做你自己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尤其是当你特别的本质使你如此惊人时。我们可以一起做大事,Charles,只要你愿意。

  爱你的,

  Erik

  Charles扔出了信,想要看着它飘走,但那信的侧面却划过了空气,落在了桌子上。它滑过桌面,停在了桌子抵着墙的地方。它差不多落到了Charles够不到的地方:他必须尽力才能拿回它。

  但他没有特别地想要这样做。

  他能清楚地记得在这封信来后的几周里,他的睡眠甚至比平时更差——那信可真厉害。就像Erik,在房间里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之时他也睡得不稳。当他听到Erik也遇见了类似的困扰时则让他的失眠变得更加严重。几个月里他和Erik先是住在同一个房间,接下来是同一个帐篷:差不多当二人打算合力打败Shaw起,他们没再分房睡了。Raven和其他人对此从未存有疑问,而是纷纷选了各自的帐篷和舍友。Charles从没费心询问过他们的选择标准,不过,如果他真的想知道的话,Armando、Sean、 或者 Alex肯定会愿意告诉他。

  他也并不想询问这件事:这不会让他更易入眠。与此相反,他却发现在深夜的烛光中反复翻看这些信更令人安慰。自从Genosha——自从Shaw之后,三年里,Erik写了三十多封信给他。大多是在详述Erik的日常生活,还有恳求Charles的让步。但是其他的,例如现在他手上拿的这封,写的更多的则是公事。

  Charles,

  你当然知道New Hartford已经沦陷了。那是你和被政府占领的土地之间最后的区域了,Charles。我们已经到了Westchester的边界了。如果一场战争是你真的想要的,那么我会给你。我确信你会把投降条款当成一种侮辱,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提出下列提议:

  如果你愿意开放边界地区让我的军队进入,而且一旦我们抵达边界,你就允许我们跨进首都城墙的话,我就会给予任何来自Westchester的、也许曾经在战争中用过能力对抗我的人宽恕。此外,在你儿子长大之前,我还会允许你在选择Westchester地区摄政王一事上有发言权。

  当然,这意味着你个人的投降。所有辖区的法律——包括你自己的辖区——都禁止你再统治,Charles。一个繁育者不应被允许掌控其地区的政权。众所周知,你的儿子不是一个繁育者——假设你的话是真的,因为你曾经在自己的情况上说谎——我会托人掌管Westchester,直到他年纪足够大时便可以凭借血统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届时,他将会和你一起居住在Genosha的宫廷中,尽管你会对入驻其中这件事抱怨不已,但它将为你提供很多机会。我明白,同许多优秀的统治者一样,你也深爱着Westchester。但事实上,你在Genosha同我一起工作的话,就将有机会去改变一大群人的生活。我并不打算剥夺你实际的工作,Charles:如果我不运用你的天赋,那我就是个傻瓜。事实上,我十分想要看见你的能力被很好得使用: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努力创建一个更好的未来。

  请把这当做投降之后的一个职务邀请,虽然带了一点点私心。但不管怎样,这是正式的邀请,我希望能从你那得到回复。

  别让你的骄傲挡在制止更多杀戮的路上,Charles。拜托,接受我提供的吧。

  我全部的爱,

  Erik

  Charles让纸条平滑地落在桌子上,他想起当时的自己给Erik回寄了他能写出的简短的回复。真的,他写得不能更简短了: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不。

  那时的他太自私了。他一面想,一面轻轻拉了拉那双把他拷在椅子上的手铐。那时的他还不愿意放弃,甚至都准备好了让人站在他和Erik之间来阻止那一切发生。此后每当深夜来临,这件事便开始吞噬起他的肠子,紧握着他的内脏,让他的脑海里产生了内疚。但尽管如此,现实却是,他当时的做法并非那么自私。倘若投降——他就可以处理Erik操纵金属的能力。在那时,他小心地权衡了代价。尽管事实很可怕,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战争所带来的死亡远没有Erik发现自己拥有了Charles的心灵感应之后会发生的坏事严重。

  为了提醒自己这个结论有多么地正确,他猛拉了一下手腕。金属造成了疼痛,而他却笑了起来。很疼。很好。不管怎么说,任何疼痛都要好于想着那场战斗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是时候,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Erik依然在Charles的军队中杀出了一条路,为自己赢得了心灵感应的能力。

  尽管如此,他当时的决定也是正确的,并且他也永远不会怀疑,因为至少他得去尝试。因为投降——向Erik献出所有——就意味着向毁灭屈服,而那永远不可能是对的。

  所有的选项都很糟。他被逼到了墙角里。

  而现在,他似乎仍在那里。

  其他的信依旧散乱在桌上,但Charles没有去够它们。他知道所有的信写了什么——他读了很多遍。里面写了示爱、恳求、更多的策略、关于Erik闲暇时光的描述、关于未来的提议?——信息狂轰滥炸,远远超出了Charles所在意的事情。信中常常有关于标记的讨论,提到了只要Charles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Erik,后者就会回以他整个世界。

  Charles常常回忆起Shaw事件之前的那几个月。那时候他和Erik还是朋友,那时候事情的焦点还在别处——而之后一切都分崩离析了,因为Erik爱上了他…而他——他感觉——也爱着Erik…

  他甚至可能在Erik爱上自己之前,就已然爱上了对方。

  任何关于爱意的坦白,即使那只是精神上的且特别不情愿,也从未在警示Erik上面失败过,只有上帝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锁链突然被解除了,紧接着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挥开。Charles差点就笑出声来。那笑声里只有苦涩的嘲讽——无关于任何精神联系——他脑海中浮现出Erik踩着一双高跟鞋款款走来的画面,这好笑至极——也十分让人不快。

  然而,当看见跟在Erik身后的人时,他不想笑了。

  Emma Frost。

  她看上去就像Charles上次看见她时那样光艳动人。尽管性格冷淡又唯利是图,作为一名女性,她却十分美丽,头脑灵活,思维像剃刀般锋利。作为一个不能生育的人,她学会了利用制度来获得影响力——用她女性的魅力,让自己跻身于那样的社会之中,她极其擅长这种事。甚至现在,她穿着一条白裙,那裙子扣住她的双肩,紧紧地贴合在她的身体上,落在膝盖上方几英尺处。她将生理视为自己的优势:她的王牌是性爱,让男人对她渴求不已——这可是非常有效的武器。

  在某些方面,Charles钦佩她。但大多数时候,她让他恶心。

  而且,他当然不愿在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的时候面对她。

  Frost看了Charles一眼就立刻啧啧地表示不赞成。“甜心,”他们双双走进房间后,她一边说,一边望向了Erik。Erik退到她身后关上了门。随着手部的一次快速挥动,门上的金属被扭曲直至紧紧闭起。“他看起来糟透了。”她的评论遭到Erik严厉的瞪视,但男人却并没有否认。

  她又能作何期待呢?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试图将自己误入歧途的前挚友从Westchester边界击退。对于这样一个被围攻的君主,他们不能期待太多。除了夜晚因Erik的缺席而造成的困难外,战势的压力也让他疲惫不堪,再加上上周他突然得知会在自己的房门前迎来结局,Charles想自己总共睡了还不到三十个小时。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正被绑在椅子上。没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起来有尊严。不过,就现在而言,他的死而复生大概也算得上是份礼物了——他身处的情形本可以变得更糟。有许多许多的人会愿意倾其所有,只为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打上“死而复生”的字样。

  然而,不管是否已筋疲力尽,他都不想让人说自己的脑袋已经迟钝到无法控制了。“Emma Frost。”他不会让她看低他。如果那意味着他要拼命维持着自尊自持的表象,那就这样吧。尽管得梗起脖子来望着她,他也会这样做的——而且他表现得很他妈的很好。Erik显然意识到了他的困境,男人快速挥了挥手,束缚着Charles手腕和脚踝的金属突然打开,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无疑是巨大的改善。虽然他依然很难受,但Charles终于可以摩挲着疼痛的手腕站起身来。接着,他转身面对房间里的两个侵入者。他故意忽视掉关节处发出的砰砰声响,这些声响抗议着在过去数小时中因被捆绑起所收到的虐待。不过,从Erik微微的畏缩来看,显然那声音已经足够大到可以被听见。

  他依旧盯着Frost——刻意地无视掉Erik——Charles挑起了一边眉毛。“上一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女士,你在还在为一个疯子工作。”

  噢,他戳到她的痛处了?必然如此:她紧张了,但脸上恶毒的笑容却没有动摇,这女人看起来比之前更想要他死掉。“我很意外,你居然不认为我是从一个换到了另一个。”

  “Shaw是个反社会者。”他简略地回答道。他没有时间来谈论这个。这只是无意义的对话和胡言乱语罢了——然而却与其他一样,这也是一次战争,如果她是在试探他的话——她如果是的话——他并不会轻易退让。“还有,不像Shaw,我不相信Erik真的享受别人受难——至少不是那些他认为不该遭受折磨的人。”

  他用余光瞥见了Erik眉毛的细小动作,它们朝着发际线动了一下。从各种方面考虑,这都相当令人不安:Erik以前真的以为Charles把他视为和Shaw一样坏吗?他告诉过Erik,在某些场合下,对方的风格同Shaw的确实有可比之处,确实如此,但Erik应该想得更明白,而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沦为和Shaw同类。他们的行为也许是相似的,但感谢众神,二者的动机却有天壤之别。或许历史将从事情的结果来加以评判,但那些动机——才是重要的。

  “当然了,你也可以那样做,”他放弃般地朝Erik点了点头。“如果我错了的话就纠正我吧。”

  Erik叉起双臂,皱着眉在Frost周围踱步,“你知道你没有错,Charles。别以为这么说就能对我产生影响。”

  Charles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又转向了Frost。“无论如何,如果你能出于好意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会很感激的,Frost小姐。”

  女人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检查着指甲。“直到最后都彬彬有礼,嗯?”她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是在恭维他。假装厌倦是一记妙招——Charles自己也喜欢这个策略——但显然她还没认识到,这只在你的对手相信的情况下才会有用。你必须得花点力气才行。

  而且,她必须好好地适应眼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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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没弄明白吗,Charles?”Erik看起来奇怪地局促不安,他的语调里几乎透着股悲伤的情绪。他过去没像这样过——之前他一直眉头紧锁,看在神明的份上,这一定是那个触发了一切的问题。他曾攻破过Charles的王国,在房间袭击过他,在门厅中扑倒过他,然后现在他开始变得心神不宁了?

  好极了。

  难道是因为Erik在犹豫不定?这么说,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他都确信自己已经过界了。换句话说,他过了自己的一条界限——而非Charles为他列出的界限。不管Erik接下来要做什么,连那人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

  Charles的胸口阵阵发疼。

  “Erik,我发现,”他拘谨地说——别人告诉他,当他生气的时候,吐字就往往更清楚,用词也更加正式——他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知道你有不少有趣的床伴,但我没想到,你会想和一个自己追捕了这么些年的雇员一起上床。“

  Erik大概完全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这完全就可以解释他脸上不适的表情了。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连整个胸膛都在起伏。“我再说一次,Charles:让你清醒的大脑记起那些记忆。“

  Erik没有跟过来,而是继续呆在门口。他身边的Emma Frost变得越来越恼怒。“Charles——“

  “你会失败的,你知道。”十五尺?离Erik不是很远,但是也没有道理把自己逼到墙角里。他的后退让他直直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前方几步之远的地方摆着长椅和桌子,桌上还放着那套棋。那局国王已经倒下的棋。自从Erik进来时起那棋子就一直躺在那儿,没有移动过,不过毫无疑问Erik看见它了。”我是一个比她更强的心灵感应者,你知道。她不可能撬开我的脑袋。“

  Erik点头,比他说的还要直接,瞬间寒意袭来。“对,“他静静地赞同道。男人将手伸到口袋里,然后看向别处,他抿紧嘴唇,皱起眉头。”她确实不能,但是我和你——我们之间有标记。所以…我能。“

  该死。

  Erik能——能——不,别动,呆在这里,别动。如果他动了,他就要失去它了——那是他仅剩的一点点镇静,现在马上就要飞去南方过冬了,起飞,朝着那丘陵——诸如此类。它就要消失了。“你不知道要去寻找什么——当一个心灵感应着想要藏起什么事时,你都不会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但令人痛苦的是,显然Erik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但她知道。我只需要打开你的思想允许她查看就行了。“

  Erik凭什么得因这个想法看起来这么痛苦?他才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但他确实痛苦。看起来难过不已。真的,是真心的悔恨,好像他只是在极端强迫的情况之下,做了他认为对Charles最好的事。这种表情就和婚姻的真谛一样,看上去扭曲不已。有多少守卫曾看上去像现在的Erik一样痛苦呢?他们也只是简单地在执行命令罢了。对一个毫无断绝力、一无所知的繁育者,做着最好的事情罢了。

  这让人作呕,但事情就是这样。控制,被Shaw制造出来,没有人可以看见,因为这就是眼下的生活,足够根深蒂固到无法被质疑。没有人能看见——没有人能理解。

  恶心感加剧,连胃也开始翻滚:他也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他可以用自己的大脑对这个世界做同样的事。做对他们最好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操控着傀儡,牵引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起舞。一切都是因为他确信自己是对的。

  如果真成了这样了呢?如果……?他颤了一下。不,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虽然时不时出现些失误, 也误用过自己的天赋,但这些终究是小事,并且他永远不会——将永远不会——

  他不停地颤抖着。过了一会,他把手塞进口袋来隐藏这阵颤栗。他的弱点已经暴露得够多了;不需要再多加展示。

  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但Erik还是注意到了。他仍然注视着Charles,带了些许类似困惑的神情,还有些犹豫:Erik早年的经历使他难以给予他人安慰——自从他妈妈死后就没人安慰过他。Charles无数次地想要为Shaw曾对Erik做过的事训斥他——他此刻的摇摆正显示出了这一点,男人一只脚向前慢慢挪了挪,但又很快便停下了。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他突然蹒跚地走向Charles,步伐中带着的坚定一如当他作出决定后的那般。

  任由Erik接近他很明显是一个错误,但他可能在地上生根了,四肢麻木,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半信半疑Erik会进行到底。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这种可憎的希望——让他呆在原地直到Erik靠近,直到男人停在他面前然后慢慢地举起双手触摸Charles的脸。Charles依然保持着静止不动,只用眼神追随着他的动作。Erik的手掌覆上他的脸颊,用拇指抚弄着Charles的发际,沿着发丝的光晕画着圈,专心地抚慰着。

  像这样的接近,Erik的眼睛显得很绿,瞳孔因房间昏暗的光线放大。今晚还没有人来点蜡烛,如果他们继续拖延半小时,这个房间就会彻底失去光亮。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很难想象Erik会允许任何人在这期间进来…不管因为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像点蜡烛之类的琐事。不过,桌子上放有一些火柴:Erik可能会选择自己去做。Charles会去的,如果他想Erik会让他离开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看起来像点蜡烛这样琐碎的事情。

  然而,紧按在他头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显示出对方有愿意那样做的倾向。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流逝,Erik继续在Charles的发间温柔地按抚着,而且——如果有什么事、任何事情能让他停下此般举动、赶紧掀过这页继续下去的话,拜托了,快点出现吧。他需要说话:安静只让这一切如雪球般滚大,但他可以看向别处以逃避紧锁住他的强烈凝视。Erik每一次眨眼都充满了吸引力,而Charles也开始眨起眼来配合对方——他这么做了之后才恍然发现。但无论如何,Erik一定注意到了,因为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满意的微笑,他眼中那股纯粹的能量放松了,变得更为安静,而且——可以这么说吗?变得像被驯服了。

  当Erik终于开口时,男人的语气很小心低沉,尽管Frost还在房间里,他的话只是说给Charles听的:“我需要你的理解。”他低声说道,拇指依然有节奏的梳理着Charles的发丝。说话的开始又一次引起了他眼中的紧张,这把Charles吓了一跳,在男人的手掌下半心半意地抽了一下,当清楚了Erik不会放开时才平息了一些。“你要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做这个,Charles,因为我知道那看起来残忍得无法形容,这点无可辩驳。而我不希望你相信没有好的理由我会这么做。”

  “你是要说你爱我,而且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我好吗?”话语被安静地说出,但奇怪的是,感觉却像是他在大声叫喊。

  抵在他皮肤上的Erik的手抽搐了下。男人的动作仿佛被汗水黏住了,手掌也因此而变得湿冷。“你想听吗?”

  抵着Erik的手,他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说了。”

  仿佛保持安静就可以否定感情。但其实不能。Erik的凝视中堆积着内疚——好吧,他们都懂。

  “我需要你躺着,”Erik说,然而他那平坦的语调却暗示着男人对Charles的服从并没有什么希望。

  最好不要让他失望,是吗?反抗——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别的举措,但即便如此,反抗也依然是毫无意义的,一切的动作呈现都让Charles意识到这削弱了的现实。而真实性却深入骨髓,无处可逃的压力慢慢挤压着他的肺部,压迫着他的希望。如果他现在觉得希望被榨干了,那么数月之后他会是什么样子?数年之后呢?

  Erik将手放了下来。他的指甲轻轻滑过Charles的脸颊,沿着下颚一路向下。他一直没有中断两人之间的触碰,直至最后一块皮肤离开指尖。然而,这中断也没能持续太久:他伸手环住Charles的手腕,松松地握着,但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施以约束。

  “躺回床上去。好吗,亲爱的?”Erik低下头使两人身高相平,直直地看着Charles的眼睛。他就像是个祷告者,正在乞求一般地问他。

  不。神啊,不。

  Charles摇了摇头。

  混乱爆发了。

  一切开始于Erik的双手紧握住他的手腕。紧握仿佛发送了一次血液的脉冲穿过Charles的手臂直达心脏,踹起了酝酿已久的迟钝恐慌。这情绪高涨着涌过全身,突然,Charles挣扎起来,使劲地扭动着,然后朝Erik猛冲过去,极其想要对他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他们接近对方还不过几个小时,但两人之间的身体冲撞却数不胜数,比Charles在Shaw之前的日子里曾经想到过的还要多。

  他的朋友,Erik——那个男人在哪?那个Erik?那个人才不是眼前的这个——这个拉着Charles的手腕把他拖向床边、让他闭嘴的家伙,但不——他是不会停下的。他不打算停下。

  Charles能听见自己在咒骂。

  而另一边,Forst则冷静地站着,手撑在胯上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冷漠的厌恶。她曾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考虑到她曾为Shaw工作,这很难说——或者也可以毫不费力地说,光是想象一下就叫人害怕。那个男人是病态的,而在如此地接近病态之后,对她而言,眼下这番情形恐怕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了。她所见过的那些事,她所做过的那些事——Erik已经加入了她,亦或是她加入了Erik,而现在轮到了Charles——并非是什么无名小卒、虚幻之人,并非仅仅是一个出现在Charles桌子上的简报中的名字——现在是Charles将要被撕开,供她肆意屠宰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头脑中大叫着,直到Erik急剧地吸了口气瞬间停了下来,任由Charles扭动着且毫不受阻地踢了他一脚。但Erik很快恢复了,带着恢复的活力向前冲去。他可能为这过失责怪自己——甚至还可能认为自己的不坚定会对Charles更有害。Charles——他无法思考。不适当的。但那听起来像是Erik,或是别的他会劝说的事情。不是Charles曾经期待的这样。

  不论Charles是否使用了心灵感应的能力导致了他做的事情,那一刻Erik召唤起了房间里的金属。桌上的烛台,金属火钳——在Erik的控制下跃起,嗖嗖地穿过房间朝他而来。Charles本能地喊叫起来,认定自己即将被攻击,但金属却停在了Erik手边几英寸远,悬挂在空气中,缓慢的转动了一会之后,Erik手指一弹,金属便安在了Charles的手腕和脚踝上。

  一个快速的猛拉把Charles的手拉过头顶,然后金属再次变形,一部分变成了尖刺,向前钉入Charles的木制床头板。就像在布上缝纫,尖刺从另一边穿出后在Charles的手腕下熔成一体,成功地造出了一个木制横档环绕上去,以更加牢固地制住Charles。Erik看起来很满意,他将他的双脚绑在一起,却并没有将它们拴在什么固定的物体上。

  沉重地呼出一口气,Erik放下了手,整个身体都放松着倒塌下来,跪坐在Charles身边的床上。

  虽然这多少让他稍稍缓了一下,但他觉得还是一直站着的好:Erik转身朝Frost问道,“你准备好了吗?”一只手滑向了Charles起伏的胸膛轻轻摩擦着,企图为他注入平静。

  好像真的能做到一样。

  “恐怕你才是那个耽误时间的人,”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大多数情况下,当我被需要来执行这种服务时,那些要求服务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宠爱涉及其中的客体对象的需要。”

  如果她知道什么对她好的话,这女人就会避免做出任何类似的评论了。而她也应该知道的,假使她有注意到Erik表情的变化的话:男人脸上是强烈的怀疑,以及正在醒来的勃然大怒。那怒火席卷过Erik的脸,显然是一次明显的警告。“他会成为我的丈夫,”Erik咆哮着,牙齿全露了出来,和暴怒的表情配合完美。“这不是一个屠杀工作,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从结果看来还不够——”他停了下来,然后闭上了嘴,下巴磨得吱吱响。Frost显然对自我保护很有一套:在看见Erik阴沉下来的表情后,她的眉毛挑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并且轻微地苍白起来。她也许正试图不受影响,保持冷淡,但女人的嘴唇有些过于紧绷了,而且很明显地在抑制住自己的颤动。

  “以防我说的不够清楚,”Erik又说道,这次语调更加低沉,他的手在Charles的衬衫上收紧了,“如果你伤害了他,就算你再怎么隐藏,我也会将其找出。如果你伤害了他,我会知道的,因为我会和你一起在那里,在他的脑海里,看着每一个步骤。如果你有任何想要把我赶出去的企图,你会发现金属出现你身体里不该出现的地方。”他吞咽了一下,沉下了下巴,鼻子威胁性地压底贴近,死死地盯着她。“那会很疼的。我保证那会很疼的。我现在说的够清楚了吗?”

  她哼了一声,然而她想保持冷淡的企图却失败了。不过这还是值得一试的。大多数人不会有勇气面对这种愤怒。“我们之前就说的很清楚了,甜心,”她安抚地回答道——或者说尽她的努力尽量安抚。“现在,你到底想不想做这个?”

  他们直直对着受动者的头顶讨论着这番话题,这真是太令人愉快了。Charles用可以与Erik相媲美的速度磨着牙。他才是那个脑子即将被打开的人,而他们竟视他为不存在——

  但这无济于事了。不过,他如果没有找到方法报复他们的话,他就真该死了。也许不是现在。但是最终他会找到的。以某种方法。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最后,在一阵意味深长的停顿之后,Erik终于开口问道。一次残酷的行动,笨拙地引导——Erik怎么能这么做呢?

  Frost很明显地因事情重回正轨而松了一口气。她放低了肩膀,露出个更轻松的假笑。不过当她看向Charles时,女人的眼神却冷酷无情。这种表情并不难懂: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作。再无其他。

  这让他恍然大悟——这念头震撼他如此之深,以致他靠回枕头上闭上了嘴,试图死死抓住这念头不放,或许这样就能让情况更加容易忍受。她也被毁坏了。被Shaw——被那些他可能对她做过的事情。如果她真的跟随了他那么久,他一定对她做过那些事情。但这样看来,其实她更像Erik——尽管后者鲜少和人接触,而一旦他开始了解他人时,便深得可怕。那么,她也会像Erik这样吗? Erik太擅长观察他人了,他将其作为达到目的的手段——且一直都在这样做。他在他面前放弃了人性的方面,因为这样更简单,他还学会了超然。Frost现在也正在学。而Charles可以反其道行之,把她看做不过是一件伤害他的东西——

  但是他不能。他从来不这样,也许这得归结于他的人生经历——他从没体验过Erik所经历的事——但他不能变成其他人,然后活得心安理得。不管是好是坏,他就是成长为了这样的人,而他现在也不能改变。

  人们不是消耗品。没有人不重要。而且他也不可能相信其他。

  如果除此之外他还能相信其他的,那么疼痛就会大大减少了,因为Erik的手正放在他的太阳穴上,紧接着,对方的意识飞快地随之而来,向前推进。如果他没有感觉到Erik的人性,他便不会在意,但是,噢,他有多希望可以不去在意。但是这很疼的,Erik的这种推进。他斗争着,用意念攻击回去,从精神的层面上来说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变灰了。他们俩在意识的战争中不断地争抢着主动权,Erik的入侵将他推了回去,一头扎进自己的意识当中,他一下子失去了视觉。

  当他被猛地推回自己的脑海前,他看见的最后一件事就是Erik,男人闭着眼睛,环抱着他,胳膊架在他身上,双手则搭着Charles的太阳穴。

  视力失去,世界消失:他被留在了他自己的脑海中,与Erik纠缠着,仿佛两个小男孩扭斗着想要压住对方。

  其他任何人,Charles会把他扔出去,那些人甚至一开始就不会有机会进来。但好像Erik触摸到他的每个地方——在这场扭斗比赛中他和Erik接触的每一处——都变得柔软无力、了无生气。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放松的并不是他的肌肉,而是他的大脑。他精神中每一处想与Erik斗争的部分都在Erik的精神触摸下一蹶不振,不情愿——或者无能为力——反抗被下达的指令。

  【冷静,亲爱的】Erik在他的脑海里私语,深含同情,满载安抚,而且他是如此的、如此的懊悔不堪。【我不会伤害你的。】

  【出去出去出去。】

  又一层防御被攻破了,显然那是最好的一层防御了,因为在那之后一切都被攻破了,Erik整个冲进了Charles的精神哭泣和恐慌之中。他的大脑随着哭泣和恐慌的蜂拥而来感到肿胀,但Erik很快就找到了平衡,在Charles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之前,他的大脑被撑开,被类似在门和门框中间放上一个东西来阻止其关上。

  【不要,Erik,不要让她进来,不要不要不要——】

  【嘘,Charles,一切都好。】

  那一点都不好。再也不可能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放松下来。】

  最糟的是,他相信Erik能成功,而这种对Erik的强烈的信任——当他们的大脑像这样融合的时候根本无法隐藏。Erik愿意承认,他无法忽视、并且十分确信Charles正被痛苦和恐慌统治着,这在眼下的情况下相当可以理解。但Erik——他仍坚信一切会好转,一旦他们挺过了这个,那么两人将可以好好的了。

  【你知道要找什么吗?】Erik问,把这个想法传给Emma。

  她的精神回复道:【等一会。】

  她精神上的触摸要比Erik的糟糕一千倍。

  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尽管Erik陷入长久的痛苦之中迷失了方向,意图也误入了歧途,但至少当他进入Charles的大脑时是带着感情的。

  但是Emma——除了轻微的兴趣,她对他没有任何积极的情感。她在他大脑周围爬动着,让他想起了衣服的漂白剂,简直要燃尽一切它所触摸到的东西——并非即刻生效,而是随着长时间的接触慢慢蚕食布料。

  【出去】他朝她尖叫,用他拥有的每一波恶毒的精神推挤着她的存在。

  结果却是他全部的进攻都被Erik发现并制止了。

  他所有的伤害意图都即刻化为乌有,Charles震惊极了,以至于连大脑都因此而发抖。如果他现在被拉出脑海,他怀疑他会发现自己的身体现正在抽搐。

  尽管被阻止了,他的行动看上去还是有了一些影响:Frost在攻击下本能地退缩了,这次她更加谨慎地向前移动,如同漂白剂缓缓地延伸开来——不过更加精确,也不像一次令人恐惧的喷洒。

  很难说她花了多久来整理他的大脑然后找出她想要的东西。当然他用他拥有的一切精神力来扭动、踢打、斗争,但Erik挡住了他的每次攻击,男人总是带着缓和的语言,毫不吝惜地显露忏悔之情——而这才真正削减了攻击,不是吗?Erik很抱歉。不知怎地,他脑袋里认定这么做(给Charles开脑)十分必要——但是他并不享受,Charles还可以感觉到悔恨之情在那男人的脑海里如同灼热表面散发的蒸汽一样升起。必要性——或者对其的认知——逼迫他这样做。这糟糕极了,因为它根本不是必要的。

  很明显这一刻Frost找到了目标。对于她是怎么找到的,他真的说不上来。就像一切都藏得好好地,他不知道他的这部分大脑是一个他应该看的地方。一切意识思维只是简单地掠过了这个地方,什么都看不见,而感知的则甚至更少。

  更有可能,这就是Frost找到它的方式。如果有什么尖叫着说不要仔细看,一个不想看的人也许就会避开它,但是那些真的寻找的人——他们则会被吸引。如果他要对另外一个人进行这个过程的话,这就是他会寻找的东西,他确实得赞颂Frost女士——她非常胜任这种事——这种——把这叫做提取吧。意思差不多——对于这么个不切实际的过程,这至少还是个工作的术语。

  对这样一个任务,结局出乎意料地简单:一次小小的拖曳拆开了整团记忆,随后便一览无余穿过灵魂就像在放电影。在看电影的时候,一个人可以闭上眼睛——但是这回——他不能从脑海中移开视线。图片散开闯进了他的大脑,直到整个脑海都是它发冷的光线。

  他无法移开视线。

  “杀了Shaw不会给你带来和平。”

  “和平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

  现在这样的日子。住在这个帐篷里,非常缓慢地前进去接近Shaw的位置,总是在一个尽可能隐蔽的方式。他们一直住在泥地里,但在Charles看来,生活在有Erik的陪伴下及快乐中几乎是种补偿。这是一个安慰,第一次拥有一个朋友的感觉。Raven是不同的——她是家人。但Erik…他不是类似责任或者父亲般的照顾。Erik擅长交谈,十分友好,能理解他并总是保持着让人舒适的沉默。他接受自己的一切 。

  而Charles则任由自己享受其中。

  也许,在那之中,他让自己忘了为什么Erik在这儿。

  记住当下…除了快乐没有其他。

  他们帐篷里的光线快要消失了。随着渐渐昏暗的光线,Charles自己也不怎么想继续谈话了。如果Erik从未渴望任何更好的事,他怎么可能确信自己可以做到更多呢?Erik的观点——并不难以理解。Shaw夺走了他那么多,从Erik还是个孩子起,他的整个世界就专注于报复。他使自己成为一个复仇者。仅仅看在友情的份上让他现在去放弃那个?可笑,完全难以想象。

  但是,Charles不能否认他已经到了不顾这种关系去要求的边缘地步了。

  “你很失望。”Erik注意到了,他皱着眉向前靠近棋盘。他帆布椅子的背面在压力的作用下磨坏了,但是不管多少次家具被捆扎扔进一个包裹方便运输,它依旧可以使用。“我让你失望了。”

  Charles耸耸肩。“你从没有假装在这里是为了其他任何原因。我都没权利感到惊讶。”

  在挂灯的光亮下,Erik的眼睛忽然充满光彩。很难移开视线。“你知道,Charles,你想要我做一个更好的人。但是这是不会放弃的事,甚至是为了你。”

  他自己椅子上的帆布开始变得不舒服了——切断了精神循环——Charles换了换姿势,目光越过棋盘落在Erik身上,棋局都快被遗忘了。“什么事?杀了Shaw,或是追逐你关于所有变种人掌权的想法吗?”他甚至都能听出来自己对后一个想法是多么缺乏信心。

  Erik一定也听见了,因为男人的嘴唇蜷了起来。他轻声笑了一声。“都有。”

  “你忘了吗,你反抗Shaw就是因为他试图以一个中央集权的变种人政权来统治整片土地?他还想要把人类降级到下层社会,Erik。如果你真的自称那么讨厌他,又怎么能同意他想要的这些?”

  Erik的脸抽了一下,表情沉了下去,显然因为注定的失败而放弃了这场棋局。男人脸上带着一种完全称不上和蔼可亲的微笑靠了过来,注视着Charles,然后半开玩笑地推倒了Charles的国王。“Shaw伤害了我们自己的种族,Charles。但是他关于相信人类不可相信的想法是对的。难道你随随便便就无视了每年发生的那些针对变种人的袭击了吗?”

  “他们的侵犯大多是因为被挑衅了。”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倒下的国王,然后恼怒地瞥了Erik一眼,但Erik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并挑起了一根眉毛。看起来他们直接从实体上的下棋变成了精神上的下棋,而且这场棋看起来是没法避免了。Charles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去够装便携式棋子的罐子。“而且,当我们把他们当成次等居民的时候,我们很难期待他们举止仁慈。”

  “所以我们用仁慈报答他们的暴力?”

  “Erik,我们要成为更好的人。“

  “我们已经是了。“

  “是吗?“他叹息着,伸手把棋盘上的棋子扫进盒中放到一边。“我们真的是吗?是Shaw杀了你的母亲,折磨你——而他却是一个完全的变种人。就我执政的地方来看,变种人也和人类一样,变得贪婪,想去伤害他人。“

  “Shaw应该死,还有是的,我也能看见变种人的改变。但那并没有否认我们比人类更优越的事实。他们害怕我们这点也没有改变,而且他们的害怕已经变成了仇恨。“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讨厌我们。Moira——“

  Erik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你以为所有的人类都像Moira一样。“

  “而你以为他们都像Shaw一样。“

  “你和她睡过了吗?”

  这真是…他并没有料到对话会转到这个方向。Erik很直接,常常也很粗暴,但是Charles并没有料到,当Erik问的时候他的声音徘徊在痛苦的边缘。为什么Erik嫉妒他的征服?还有,如果他真的做了,Charles难以想象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真的在意Erik的困扰。

  “为什么这么问?”

  Erik的嘴角变得平缓,显然心满意足。“你还没有。”

  “没有,”他承认道。这次对话到底为何会这样发展?他在Erik脸上寻找着任何提示。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走向——他不能很好地告诉Erik事实,不,他没有和Moira睡过。事实上,他还没有和任何人睡过,因为从和别人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无法隐藏自己是什么了。只有当他完全确定对方会保守他的秘密时——他才会透露出实情。“这为什么与你有关了?”

  Erik突然凝视的力量就好像有一打射灯一次性对着他。“比起和人类上床,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Charles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椅子,而是因为…事实上,Erik的话非常无礼。不是对他,但是肯定是对Moira,那个与Erik一起工作、他应该尊敬的人。而不是这样,那轻蔑的暗示——他怎么敢这样说?——他开始发现嫉妒挂在Erik的身边——这使人不安。非常不安。

  因为,不管他感觉和Erik有怎样的连结——他并不会否认这个,是的,他们是有连接,尽管他无比小心地把这限制在一段友情里,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友情也已经变得深得奇怪、发展迅速得让人担忧——他也不可能让Erik按照任何他也许会报答的方式行动。这不可能。如果Erik发现了——

  光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任何拥有Moira的男人都是幸运的。”他简短地回答之后站了起来,穿过帐篷把棋局放进包裹。他能感觉到Erik的视线全程跟随着他,审视的眼神再加上床脚的一点帮助——他被绊倒在地。

  他咒骂着扭动,手臂撑在床上,在摔倒的半途控制住了身体。棋子罐子没掉在床上,而是沿着他的手臂滚落在地。这见鬼的薄床垫。真可悲。但是他一经阻止摔倒后,就让自己顺势跌坐在小床上。

  或者他尝试着顺势跌坐在床上:因为在他坐下去之前,Erik的手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肘。

  “Erik?”他问,保持不动。

  这不是因为Erik的触摸甚至于他的表情如水蛭般吸走了Charles移动的能力。他觉得手足无措,如同即将被解剖的青蛙——是的,眼下他有了如此使人不安的第一手经验,现在或许该后悔了,总之有一点。

  “你值得更好的,”Erik低语,倾身向前。

  他没有意识到,他任由Erik紧握着自己,使自己笔直地依靠着他,直到他向后跌坐在了床上。在他下面的东西应该就是床垫了吧,因为那玩意就长那个样子,该死。

  Erik好像没有注意:他的手依旧牢牢抓着Charles的手肘,现在Charles已经坐下,他则蹲着,将将停在Charles膝盖的上方。这样的接近本身是令人生畏的,但Erik忽视了Charles眉毛的微皱并继续推进。他举起双手——他在想什么?——轻轻地搭在Charles膝盖的外侧,扣住了皮肤和骨头。

  “Erik,”他喘息着。“你在做什么?”肯定不是看起来的样子。Erik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个守卫者之间的关系是被禁止的。在一个繁殖是最重要的世界,这会产生反效果的——

  “Charles,有一些事情关于你。我无法解释。”

  我的天啊,希望不是。这大概和Charles的身体散发的化学物质有关——Erik不知道那些化学物质的存在,但他可能正在受它们的影响。那——以前从没发生过像这样的事,但是不能排除它正在发生的可能性。他——如果他说他不觉得Erik有吸引力、迷人、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配偶,那就是说谎———他的后脑供应相当不起作用。那——这代表自己该死的起了兴趣——这以前从没发生过。

  但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很多亲近朋友。另外,他有的那些个朋友,没有一个像Erik一样。

  “不管你在想什么,”他慢慢地说着。“你得停下。”

  但Erik只是露齿而笑。男人斜上一边嘴角,笑容满载热切,而且非常、非常的愉悦。“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Charles?”

  他摇了摇头,拒绝回答,因为——他不会读Erik的想法。他不想去读。看见了…就会成真。如果Erik现在退出,Charles不会看见,他们可以将这归咎于一个玩笑。一个糟糕的玩笑,而一切都不会当真。

  看到Charles显然是不打算回答了,Erik嘴角的弧度消失了,凝结成了一个慌乱的皱眉。Charles准备承受另外一轮不舒服的话语…但Erik做的事情则更使人不安。特别使人不安。

  他猛地起身靠向前,把自己的嘴唇压上Charles的,然后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了,抵着Charles的唇瓣颤抖着。

  噢。噢,神啊。这不行——这不可能发生。他得移动,得退回来,但——但是——Erik,还有——

  “唔,”他小声抱怨,试图“移动”但失败了。然而这尝试却将他抵着Erik的嘴唇蜷曲了起来,创造了摩擦力,一部分的他因此而融化了,因本能和该死的生理陷阱而融化——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如果这不是Erik——如果这没有比生理更多,因为以前也有过其他人——其他可以称为好伴侣的人——他总是可以略过他们,但是Erik——

  他妈的。Erik。

  他抗议着Erik的嘴唇。他真的那么做了:话语和咒骂都直接倾入了Erik的唇瓣,而Erik回应了他,将话语吐进Charles湿润的唇舌之间,追逐着他的舌头,随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小床上,滑进Charles双腿之间,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我不会,不会,不会,”Charles喘息着,在唇舌交缠间吐出这几个词语。他想把Erik推开,但是他的手则相反,隔着Erik睡衣的薄布环住了Erik的肩胛。“你对我没有好处,但我不会,”话语突然消失在Erik的唇舌中,“停下”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但它本该说出口的。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他为保持安静付出了代价。

  他脑中第一下快速摩擦如同一阵电流击中了他——就像静电一样。比起疼痛这更让人惊讶——事实上,感觉有一点好——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随之而来引发了一系列的爆发,气泡在他的脑海里沸腾燃烧,推挤着他的屏障,紧接着水平飞了出去,变成针状穿透了他的想法,几秒钟之后便在他脑海里更深的部分引起了阵痛。

  而那时…他突然明白了。他不可能不明白的——但更重要的是——太晚了。

  他已经完全迷失了。

  “放开我,”他终于设法对着空气说出了这句话,在害怕和恐慌的驱使下他终于,终于真正给了Erik一推,将他推开在一边。男人四肢摊开,仰面躺在床上,过几秒之后,他带着沉默的震惊抬头凝视着Charles。但那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它分解成了理解。然而,Erik显然很不高兴,他流露出的耐心绝对含有令人恐慌的意图。

  Erik极其精准地将一只手撑到身后坐了起来。男人脊背挺得笔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Charles身上。他注视的力量向Charles的大脑发送着小火花,那些愉悦的小碎片使他震惊不已,直到感到呼吸加速,他得移开视线。

  什么使他到了这步境地?

  “Charles,我知道你喜欢的。”Erik平静地说,“我能感觉到一点…嗯,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是你投射进来的。”

  是的…如果Erik得知自己刚感觉到的究竟是什么的话,Charles的整个人生都将被颠覆。恐慌的苗头已经稍稍冒出,根植在了他的内脏中。他的胃翻转着,心脏被挤压地狂跳着。他做了什么?他刚刚让什么发生了?如果他发起了一个结合,那可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远离的东西——

  如果他发起了一个结合,它便无法被打破。

  他在——见鬼,他在——

  “Charles?”他承受不了Erik声音里的担心;Charles转过头,几乎盲目地摸索着去够床边桌上的提灯。那里有地图。有用来研究的东西。有明天需要的东西。有让Erik离开的理由。

  “我需要再看一遍这些,”他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看Erik。他不能。他只是不能。如果他看了——“这是一个错误。我们得为明天做准备了。”

  “Charles——”

  “那是违法的,Erik,而且不负责任的。它不该发生。“

  “我们可以解决那——“

  “我们他妈的不能!“他咆哮着,这一次是冲着Erik了,但这并非他真正生气的原因——他的错和Erik的一样多,而且他不能就他自己失去了控制而责怪任何人——但是恐慌却使他变得暴躁。他需要让Erik彻底远离自己。马上。

  Erik站在帐篷中间,那是唯一一处他可以挺直身子站立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他算是松松地把手撑在臀部,仿佛他需要一些支撑来保持身体的笔直。男人的表情显然意味着他已经无法再处理这些了:Charles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情绪混合在一处。愤怒,失望,痛苦,遗憾,屈尊就卑,困惑不已——Erik就要爆发了,然而他却极好地控制住了,将它压迫成一个冷酷的、被控制住了的、紧绷的下颚,以及抿紧的双唇。

  Charles又能对那说些什么?什么也不能。没有什么是适合的。但是,他得说些什么。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后,他终于准备好开口了。“但是我不能给你比友谊更多的东西。我统治着一个地区,Erik,而这个——这——不管这是什么——”他伸手比划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会剥夺我统治的资格。我在帮助人们,Erik,以一种他人都不愿去做的方式,而且我不会放弃的,即使是为了你。”

  整件事中最糟糕的的是什么?就是他其实想要他,即便只是一点。他的身体对他尖叫着说去做吧,去告诉Erik,让这件事去顺其自然吧。但…然后他的大脑跟上了,他被淹没在那种生活的闪光之中。毫无无力,备受限制,就算是单单举行婚礼这件事就可能杀死他。在这条路上要承受太多了:他不能像那样生活——活在真相成为必须的世界中——他不会抛弃他的人民。

  不出意料的,Erik看上去不愿退让: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Charles突然举起一只手要求他站在原地时才停下来。噢。Charles…没有期待他的顺从,但是他还是为此欣慰。

  “Charles,那你要做什么?和Moira结婚吗?就这么忽视掉这里发生的事吗?”

  是的,比Erik知道的更多。如果一个结合真的开始——Erik还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这几乎是一个奇迹。如果他知道Charles是什么的话,他可能立刻就会意识到那是什么了——那就要被抑制了。它无法被打破,但也许如果——如果记忆被删去,如果今晚发生的事以一次棋局为结束,或是一个不该回应的吻,他还是可以操纵的。他要——他要——这是晚点要思考的事。

  “也许吧,”Charles承认了。“我被她吸引。我尊重她。我想我可以爱她。”

  Erik看起来有点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虽然他更像是想要扇什么人一巴掌。尽管如此,他也不是想要打Charles——他的愤怒只有一部分指向了他,然更多地是对这个世界,仿佛认定了是这世界逼迫着Charles走了这条路。

  他不是全错了。

  “然后你就装作这没有发生?”

  Charles点头。“是的。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转开了。它——它让身体发疼。一个结合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被否定的,那结合在叫嚣着想要完成。他真——他怎么能这么、这么的蠢?他怎么能让这一切发生?

  “我需要去准备了,Erik,”他说,沉重地拿起了地图。“你也是。让我们友好地结束掉这个话题吧。”

  在他身后传来了一声粗糙的喘息。有那么一阵,Charles认定Erik就要跟上来了,那男人就要一把拉着他转过身来,逼迫他面对这些。但是那些相信很快消散了,他听见Erik后退的脚步声,几秒钟后,传来了帐篷被掀开的声音。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Charles没有转身。他甚至不能呼吸。

  这是对的。这很疼,但这是对的。没有别的结局。

  那只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