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站了起来,他张开了手臂迎接勇利。

  “怎么样?”他脸上挂着笑颜。勇利脸色苍白,四肢有点痉挛似的颤抖着。他没带眼镜,看起来有点迷茫无助。

  “我……我不知道。”他嘟囔道,“我觉得我搞砸了,维克托。”

  -十五分钟前-

  “准备好了吗?”杨问道,“这就开始了哦。”

  勇利的目光落在她面前桌上的一个蓝色小点上——那是他的眼镜。刚才他把它放在那儿的,那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了,就连杨和克里斯的五官都是如此,只有勒鲁瓦的眉毛还是那么的清晰可见——它们高高地吊着,这让他更加紧张了。

  这开头可不咋地。他想,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但是忍住了。于是杨开始播放音乐——这是一首很柔和的曲子,一开头的一连串钢琴旋律让他想起了春日里随着风鼓动翻飞的樱花瓣,随着主旋律的展开节奏也逐渐变快——就好像他的身体会响应音乐一样,他开始自如的指挥自己的手脚和躯体,翻动,旋转,跳跃……小提琴加入了进来,这莫名给了他一种感觉,就好像它原本是独舞,但有了小提琴的加入,这支曲子忽然变成了一支属于两个人的旋律,两种乐器彼此交织缠绕,就像风和花瓣——就像两个彼此相爱的灵魂。在一个非常短的停顿之后,旋律变得更加昂扬向上,像是两个人找到了彼此,牵着手大步跑向未来一样,勇利发现自己沉浸在旋律中,他不断地向空中伸手、旋转,像是不知疲惫的八音盒人偶,在音乐中和同伴永远这么跳下去。汗水涌了出来、骨骼之间因为剧烈的、仿佛不知疲倦般的动作而咯咯作响,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在旋转的间隙里他仿佛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被光包裹着,燃烧着,就像易燃物质在空气里要烧尽自己一样。

  直到音乐停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他两腿交叉,一手搭在胸口,另一只手却伸向前方——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模糊的、颤抖的人影,但他眼前浮现的却是维克托的样子。汗水沿着他的脸淌了下来,他的肺像要爆炸,脸涨得通红——他剧烈的喘息着,像是喘不上来气,比起生理上的不适,是心理上的震撼更为直接——他发现自己在第一秒就爱上了这首歌。

  音乐结束后他又那么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前的小星星和红点都消失了才收回发酸的手臂,当他转过身来,勒鲁瓦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抱歉啊,”他赶紧说,低头搓了一把鼻子,“手滑,手滑了——”勇利努力的屈起眼睛像要看清杨的反应,但却只能看清她抬起手像是揉了揉眼睛。

  “这……”她说道,嗓子里像是有东西卡住了,“很好。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出剧院,结果很快会通知你。”

  勇利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她不喜欢吗?这想必和她见过的那么多优秀的演员比起来很蹩脚吧——他的心掉到了地上,他听见了咔嚓的裂开的声响。他看向克里斯——克里斯坐在那儿,看上去呆呆的。

  “维克托在等你。”他说道,忽然走过来给了勇利一个拥抱。这让勇利更确定了——他肯定被淘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排练室,他在走廊上遇到了那个发号码牌的年轻人,他手忙脚乱地递给勇利一支矿泉水,但勇利梦游似的躲开了。

  他也不知道心理是什么感觉,空落落的,轻飘飘的,似乎不应该为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感到悲伤,但是……

  他只是好想、好想快点见到维克托。

  只有那个人,只有他,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委屈和难过,只有那个人能明白。

  只想快点回到他身边去。

  “发生什么了?”维克托问道,把勇利抱进怀里,勇利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了他。

  “我不知道……”勇利茫然地说,“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有一段音乐……然后我跳了舞……就没了。”

  “他们没跟你说别的吗?”维克托问道,“没说结果吗?”

  “她让我等……在剧院里,说很快。”勇利颠三倒四地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做了什么——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当这三个——好吧两个半——陌生人的面跳了一支即兴舞蹈,他的手像冰块那么的凉,他怎么做到的啊,他的脸皮热得能煎鸡蛋了。

  “我太丢人了。”他嘟囔道,“我……”

  他抬起头,对上了维克托温和的、包容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专注地望着自己,他忽然之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勇利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把自己拼凑到一起。

  “杨让我在这里等。”他说道,后退了一点想要拉开距离,但维克托拉住了他的手,把它们包在了自己手心儿里,他笑了笑,拉着勇利回到桌子旁坐下了,桌上放着一杯没动过却已经凉了的拿铁,表面上的叶子拉花变得有点恶心。发现勇利盯着它看,维克托回头对着咖啡厅的服务生笑了一下。

  “麻烦你。”他说道,示意她收走冷掉的咖啡,并为他们换两杯全新的来,勇利对那些全不在意,就连维克托在他耳边问要不要吃点什么也被他当做了耳旁风。

  我居然!跳舞了!

  他感觉自己醉了,血液里的各种因子都在跳动,褪去了那层让人难为情的表象后,剩下的都是——激动。

  即使没有人喜欢,他也满足了。

  咖啡很快就送了上来,维克托把热乎乎的咖啡杯塞进勇利双手里,并且用自己的两手贴在勇利的手背上,这姿势很不舒服,他必须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但维克托一声也没吭,只是看着勇利,他笑着,就好像勇利在他眼里忽然变的格外好看似的,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勇利模糊的视线里,就像两颗星星掉在了在他眼里。

  “我真的搞砸了。”勇利说,但他也忍不住有点想笑,他又想哭又想笑,维克托摸摸他的头顶。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你说过了。”

  “她还问我跟你的关系。”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的老师。”勇利老实地说,维克托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又轻轻地、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地说道:“那也没错。”

  他们就这么彼此看着,从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勇利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的、脸颊通红的狼狈家伙,那么维克托呢?他又从勇利眼里看到了怎样的自己呢?

  “我……”

  “你……”

  他们俩同时开口说道,两个人都是一愣。就像是抓住了这个绝妙的机会登场一样,克里斯,开开心心的克里斯,出现了。

  他跳着华尔兹的步子来到了两人面前。

  “尊敬的两位先生,”他说道,“诚挚地邀请两位参加我们的一个小小的午宴——主要是欢迎你的加入,勇利,至于维克托,你可以勉强算家属。”

  勇利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

  “什么?”他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一起吃午饭。”克里斯说,“和其他演员——主要就是杨、JJ还有健次郎和其他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嘿你龙虾过敏吗?”

  勇利张大了嘴巴。

  “不,等会儿,”他说道,“倒回去——我什么?”他试图厘清一个思路,“我入选了?????”

  “当然啦!”克里斯说,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不可能不入选吧,在那样的表演之后!杨在你走之后都哭了。”

  “哭了——为什么?”

  克里斯把舌头放在上牙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哎呀——喜欢你呗!”他说道,“你没看到她哭吗——哦对了你没看到,这是你的。”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眼镜递给勇利。勇利沉默着,没有接过去,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维克托接过来,把眼镜戴到了勇利脸上。

  这下他的世界重归清晰了,他又能看清了,克里斯嬉皮笑脸的表情和维克托的微笑——他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就像是眼镜带回了理智一样,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和维克托——他们俩——

  维克托的手心的热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手背上。

  “我入选了?”勇利喃喃道,“我……怎么会呢?”他开始觉得哪里搞错了。

  “为什么不会?”克里斯反问道,“你不知道,在看了一上午饭桶之后,你,我亲爱的勇利,你就是我们眼睛的一股清泉……”他开始刻薄地数落那些糟糕的入选者,夹杂着一些“那个家伙倒是不错,但他的屁股太瘪了”或者“有个跳霹雳舞的,他是来逗我笑的吗?”之类的点评,勇利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入选了。入选了?入选了!

  他心里开始有个小人放炮仗。维克托在他面前蹲下,嘴角翘得高高的,他看起来就像在浑身冒爱心。

  “那么开心吗?”他问勇利,自己却笑个不停,就好像光是看到勇利开心,就够他高兴了。

  他们俩看着彼此,勇利也翘起了嘴角,克里斯发出了不满意地叫声。

  “你们真恶心——”他说道,“啊,他们来了!”他说这话的功夫,杨和勒鲁瓦,还有那个发号码牌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杨走在最前头,她矜持地抓住了勇利的手摇了两下。

  “欢迎加入。”她说道,“你太棒了——我是说,我以为你……但是我不知道……”勒鲁瓦大声咳嗽起来,把她拉开了。

  “你太激动了,丽兹。”他说道,伸出手跟勇利握手,担当他们的手快要碰到的时候,他忽然把手猛的一收,在胸前交叉摆了个pose,“叫我JJ!”

  那个发号码牌的年轻人只是在旁边看就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当杨把他推到勇利面前,介绍他的名字是南健次郎,是暂时替演伊格莱西亚的人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

  “小南非常喜欢你。”杨说道,“小南,你要不要给胜生看你收集的那些变态的玩意儿?或者领他去转转?我想想,餐厅十二点才营业——这样好了,你们去参观一下剧院吧。”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勇利在更衣室的储物柜来,勇利站在人群中都有点不知所措了。小南带着一脸兴奋的红晕,期待地看着他,这让他特别摸不着头脑,喜欢我?为什么啊?但维克托在他后背轻轻的推了一下。

  “去吧。”他说道,“去看看——你想看的。”

  “可是……”

  “我在这儿等你。”维克托说,“哪也不去。”

  与此同时,小南还在期待地望着他,勇利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最后他盯着维克托的眼睛点了点头。

  勇利和小南离开了,他一步三回头,像是在等着维克托忽然改变主意叫他回去,但维克托只是面带笑意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声音都消失在咖啡厅外,他才收回目光。

  维克托的脸色陡然一变。

  “行啊,不错嘛,”他说道,抱起了胳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套'咱们干得隐蔽点,别让勇利发现不对劲'方针——你们做得很'到位'呀。”

  *千禧一代心中的传奇级人物是维克托,说道传奇会想到莉莉娅的九零后只有勇利一个。

  *莉莉娅只是一个意象,象征两人少年时代搁置的感情,不用对她期待太多。

  *吟诗time: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你维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