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生勇利拖了个凳子在趴在休息室的窗边晒太阳,熬了一夜的夜班之后连续加班让身体十分疲惫,暖洋洋地窝了一会儿险些真的睡着。

  一旁挂着同款黑眼圈的美奈子医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不忘调侃他一句,“以前也不见你累成这样,节制一点啊,年轻人。”

  被说不节制的年轻人幽幽地还了一个“你明知我连有都没有过”的眼神,疲倦地问道,“等会要一起回去吗?”

  美奈子摇摇头,脱下外面套着的白袍走了出去,“不了,我还有约。”

  胜生医生又趴会原处,扭头眯着眼看向医院正门方向,时隔两天了,仍有几个没有放弃希望的粉丝拿着礼物袋子和相机,在医院附近徘徊等待着。那日晚上有人上传了一张维克托出现在附近的照片,背景是便利店,身上病服的标志正是附近的这间病院,再加上之前暗传维克托·尼基弗洛夫生病住院的新闻,一下子似乎都得到了认证——维克托·尼基弗洛夫此时真的正因病休假在日本东京的医院。

  直到这里,大部分人仍停留在猜测的状态,直到发现维克托的官方首页竟然转发了那张照片,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于是第二天,无论是医院还是那间小小的便利店都被迷妹和记者们塞了个通透,医院动用了双倍的保安人员才勉强控制住了场面,将人群控制在不会干扰医院正常工作的范围。

  只是他们不知道,走廊尽头的那间单人病房,自两天以前的那个晚上起,就再也没有人回去住过了。

  而第二天早上,才从公寓才走进电梯里的两个人就接到了医院打过来的电话,告知了医院这边的情况,楼下那一群人正伺机捕捉的维克托先生,只好‘勉为其难’地留在了这幢公寓里。

  勇利将钥匙放入维克托手心,让他回去屋里休息,自己一个人过去医院帮他取放在病房的换洗衣物。

  那人还在接经纪人的电话,胜生勇利用嘴型无声地问,“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在谈话的间隙对站在电梯间里维克托挥了挥手里的钥匙,吐出一句刚学会不久的日语,“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那晚虽然主动提出邀请让维克托住下的人是自己,一直以来只要抓住机会就用各种方式调戏人的Alpha竟然一反常态地老实下来,听话地换上了勇利借给他的宽松睡衣,在洗漱过后坐回沙发里,表示今天已经受了胜生医生太多的照顾,晚上自己睡这个就可以了。

  看着模特先生缩着长腿把自己窝在窄小沙发上,完全不顾忌自己肚子上的刀口会不会因为蜷缩的动作而裂开,胜生医生皱着眉头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板着脸一路攥着那人的手腕走进卧室。

  然而却在发现床上摆得十分整齐的两只枕头时,愣在了门口。

  原来那个进了屋子就消失了的枕头被放在了这里。原来这个人从最开始就打算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睡。原来刚刚说要睡沙发是等自己先开口让他进来睡床。原来原来原来……

  胜生医生眼角直跳,被拉进卧室的维克托见心思暴露,前一分钟还矜持推脱的Alpha迅速从善如流地躺进被窝,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个病人,又拍拍空着的另一半床,笑眯眯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勇利。“好吧都听你的。勇利,快过来睡。”

  不但自己达成了目的,还切断了对方的后路。

  怎么就变成这个结果了?胜生勇利靠着卧室的门框按住额头,只觉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虽然维克托平日总是言语挑逗,行为却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勇利低头掀起衣领闻闻自己,自觉和以往一样没什么问题,便钻进了自己睡惯了今日却多了一个Alpha的被窝。

  距离平日里睡觉的时间还早,为了让病人早一点休息,小公寓里只留卧室里的一盏小台灯,胜生勇利瞪着天花板,陪身旁精神充沛的病人酝酿睡意。然而维克托却完全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刷个不停。

  胜生医生躺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关机休息的意思,便撑着床坐起来,直戳戳地盯着玩手机的人伸出手去。

  见他不高兴,维克托老实地将手机上交,双手投降状举于头侧。勇利将手机接过去,屏幕上还保持着之前的页面没有关,是他的官方主页,背景就是他最新拍的一组G牌代言。虽然转发和私信的提醒被关掉了,可图标上积累的数字却在迅速上涨着。

  除了最初在电梯里要给他合影的那次,维克托几乎没有表现出过什么名人的架子,在所有勇利照顾过的患者中虽然经常不乖但是总体还都算是听话,让人总是忘了他其实是受世界千万男女爱恋着的人。

  “我很快就回去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胜生勇利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零件少上了润滑油,艰涩得几乎无法运转。

  等他拆线好起来,大概就是一切的结束了吧。

  他把这个人从遥远的光鲜亮丽的世界里借了出来两个星期,而很快,他就要把这个人还回那个世界了。

  胜生勇利看着身侧那人在昏暗环境里显得更加幽深的眼睛,这可能也是为什么那句挽留会破口而出:既然未来说了再见可能永远再也不见,不如就在这最后的几天时间中任性地放纵最后一次,在你的生命里再多留下一些我的痕迹。

  把手机调整到飞行模式并锁屏,勇利把两人的手机都放到床头柜上摆好,随手按熄了灯。

  被子偏薄,勇利睡前曾担心会不会把抵抗力低下的病人冻感冒。可贴上体温偏高的Alpha,被窝里像是多了个自体发热大火炉,还没来得及监督身旁的病人乖乖入睡,自己睡得倒是比以往都还要沉。

  半夜恍惚中,勇利觉得身后有两只手牢牢地圈在腰上,动也不能动。迷糊着踢蹬着压麻了的腿要翻身,缠在腰上的手松了松,等他翻完身又自动自觉地搂了上来,哄孩子一样在他脑后拍了拍,本来要醒的人竟也真的被他这般敷衍的哄劝给拍睡过去。自此一觉到天明。

  等早上闹钟响起,胜生勇利摸索着按掉尖叫的手机闹钟,揉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人躺在床上。卫生间里传来阵阵水声,似乎是有人正在洗漱。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皱巴巴的睡衣,昨晚那根勒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手臂,似乎又很难分辨到底是不是梦境了。

  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第二天勇利又是夜班不能回来住,连着一个早班值完,回到家的勇利只剩个飘走了灵魂的空壳,摇摇晃晃地越过开门的Alpha,一头栽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维克托坐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帮昏睡过去的Omega脱下鞋子和外套,把人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他眼下一片疲倦的阴影,任人来回摆弄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自顾自地揪着枕套的边角睡熟了。

  就这么放心我吗?维克托苦笑着摇头。那天晚上也是,面对着那张满心信任的睡脸,让本来蠢蠢欲动的Alpha欲图做点什么的坏心思都扔了个干净,听着怀里Omega平缓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坐着看了一会儿,见勇利真的睡熟,拉起他放在枕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维克托这才起身放轻了脚步出了屋子,勾起门口玻璃盘里放着的钥匙就出了门。

  楼下还有着几个探头探脑的粉丝,维克托拉高外套领口,低头转入一层的消防通道,从侧门出去了。深色的衣摆一闪,后知后觉的粉丝们向那个方向看去,人早已不见了。

  穿过一条马路,抵达之前约定好的咖啡店。维克托关掉手机里的导航软件,推门走了进去。

  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女人比他先到,坐在临窗的位置捧着白色的咖啡杯慢慢啜饮,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见来人是他,便扬手招呼他过来坐。

  “没被人发现吧?”细长的手指捏着咖啡匙缓缓地搅,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它们还捏着锋利的手术刀,“我想你也该来找我聊聊了,不是吗?”

  “突然把您叫出来耽误您休息,真是抱歉。”维克托向后靠进椅背坐直,唇角带笑,“好久不见了,美奈子医师。”

  “在勇利家住的还满意吗?”美奈子也不和他客套,直奔话题主旨。“你引来的那群粉丝可着实让院长头疼了好久,这么胡闹还没被经纪公司派人暗杀,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了不起。”

  维克托挑挑眉不置可否,伸手叫来服务生上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我还等着回去补觉,那我们就长话短说。我看着勇利长大,他在我心里当然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伴侣。”美奈子将眼前的咖啡杯推远一些,“对于勇利,你是认真的吗?”

  “在我心里他自然也是最好的,勇利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都十分优秀,作为一个Alpha,我被他所吸引,不仅是因为信息素。”

  “我不敢夸口说在勇利心中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但是,”Alpha的眼底亮晶晶的,带着一贯以来的闲适笑意和不常见的执着意味,“如果他愿意那个人是我的话,我自是,当仁不让。”

  这话说得太过霸道,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哦?所以,你想和我了解些什么呢?”美奈子靠着身后的抱枕,双手抱胸笑得玩味,“想要提亲的话,我可是没有权利擅自就把人交给你的。”

  “您说笑了。”维克托从外套内袋里掏出那张折起来的血检反馈,“我偶尔看到了勇利的血检报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备注。我日语不是很好,老师,您能帮我解释一下那是什么意思吗?”

  “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等他自己和你说比较好,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告诉你的话。”美奈子淡淡地将这个皮球踢回去,“他身体健康得很,不过心里的坎能不能过去,就看你的魅力了,万人迷模特先生。”

  “既然他身体没事,那我就放心了。”维克托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微微示意,“谢谢您愿意陪我这一杯咖啡的时间。”

  “这倒是没什么,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们要……”美奈子顿了顿,略去了后面的话,单手撑着下巴笑着看面前的年轻人,“你可要温柔点啊。”

  看着女人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同样很懂的维克托顿悟她话里的意思,笑着回,“谨遵医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