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滑项目上再碰见尤里的时候,那人基本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看上去好像昨天的发情对这个omega没有什么影响似的。奥塔别克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便稍微有些安心。

  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他满心想着的都是胜利,为了国家,为了荣誉,为了他和尤里打下的赌,他都不能输。

  然后他化身为冰场上最锋利的一把宝刀,斩断了过往的屈辱忿恨,用生命和身体开拓出崭新的未来。

  他的表演可能称不上优雅柔美,却是充满了草原民族应有的爆发力和粗犷感,处处展现出了世间万物那顽强蓬勃的生机。这样的表演是极具感染力的,视觉和听觉上都给予人极大的震撼,完毕之时大家都恍惚以为自己刚看完一场激烈的球赛。半晌,有了第一个人鼓掌之后,震耳欲聋的掌声便开始充斥了整个体育场。

  奥塔别克谢礼,从地上捡了个娃娃便走了,挥舞着哈萨克斯坦国旗的观众们在朝他尖叫,他很难得地给了他们一个飞吻。

  他的表现很不错,暂时获得了全场最高分。

  然后尤里在那不久之后也出场了。因为昨天短节目的失利,尤里在第一步踏上冰场的那刻时便清楚明白,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他抬头环视四周的观众席,接着轻轻闭上了眼。

  尤里,他跟自己说,不要在意昨天的分数,不要在意过去的辉煌,只需要在意眼前的表演。而后伴奏的竖琴琴音徐徐响起,尤里猛地睁开眼,瞬间如同进入无人之境。

  他的心理稳定能力比以前更有长进了,在比赛的最后一刻如此力挽狂澜,简直如有神助。然而这并不是一时半刻所培养出来的能力,也是不什么一时爆发,在观众席上坐着的奥塔别克知道,那明明就是经历千锤百炼后才凝聚而成的精神力和集中力。

  这个家伙,又进步了。

  他仿佛看到尤里从那只冰上小猫开始逐渐成长,最后成为了一头披着金色鬃毛的巨型狮子,虎视眈眈地窥探着冰场上的每一位选手。狮子不安地用带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刮着冰面,发出了吱吱的刺耳声响,他尚且是一头年轻矫健的狮子,却具备着一口置人于死地的力量,只待着谁露出了破绽,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上。

  奥塔别克顿时觉得很生气,他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比不过天才。

  尤里·普利赛提和多年前一样耀眼,谁敢因为他是一个omega而小看他?他的侵略性与性别无关,也与年龄无关,他和自己都一样,灵魂上镌刻着中世纪战士的不灭精神。

  奥塔别克生气得浑身发抖,然而身体里的血液却是在兴奋地叫嚣着,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轻蔑而又不服气地笑了。

  这个omega理应是属于他的,这个获得了全场掌声尖叫以及焦点的omega,是让他疯狂爱恋又几乎失去所有自制力的俄罗斯妖精。

  他想要战胜他,击溃他,占有他,和他在身体和精神上结合,在这头猛兽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个时候的他有些痴狂了,但他一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教练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奥塔别克深呼吸了一口气,和观众一起静待结果。

  尤里当之无愧地获得了全场最高分,排名因此嗖嗖上涨,瞬间蹿到了前三。

  他已经力竭,近乎虚脱,为了比赛已然搏命,这个结果对于尤里来说并不算完美,但至少做到了尽人事听天命,在最后时刻尽了最大努力来力挽狂澜。

  到了这里很多观众便知道这次比赛的名次其实几乎已成定局,当然了,运动竞技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可这次世锦赛的奇迹并不多,充其量也就尤里··普利赛提一个。其实大概在运动竞技一事上,奇迹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奥塔别克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冠军,J.J.的自由滑表现发挥尚算稳定、不功不过,于是夺了第二名,尤里就以些许分差落后于对方,只能拿了第三。

  站在颁奖台上的时候这个哈萨克斯坦的青年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了。他很少如此动容,前来观看的本国人民也不算多,但他很庆幸自己获得了此项殊荣。

  他和亚军季军相继拥抱,在对上尤里的时候,那个人有些愤愤不平地恭喜了他一声,然后扬言下次要战胜他。

  “不过嘛,你这次确实表现得很好。”尤里发自内心地表示赞扬,脸上倒没有过多的失落,奥塔别克知道这次比赛如果不是因为尤里发情了,或许今天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一定是自己了。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相信尤里也明白这点,所以才没有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在离开颁奖台以后,奥塔别克跟尤里道:“你还记得我们的打赌吗?”

  “我当然记得。”尤里一脸地坦然,“你说吧,我认赌服输。”

  奥塔别克便笑了,一向坦然的他居然有些羞赧,顺带着连尤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笑什么笑,傻死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请你在休赛季的时候和我回一趟家乡。”

  “就这事儿?”尤里皱了皱眉,“这种事儿值得打赌吗?”

  “不,就是……”奥塔别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带你见一下我的家人。”

  “尤里,你懂我的意思吧。”

  “哈,啊,哦……这样……”尤里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断电,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噢,奥塔别克原来是想带他见家长!这家伙一直都在认真地考虑着谈婚论嫁!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

  ……他真想撬开那人的脑子看看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尤里连忙抬起头并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种事情的,到底宴会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的?!赶紧说,坦白从宽呐!”

  “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吧,那晚的确是一个意外,至于第一个问题,”奥塔别克勾了勾唇,“我拒绝回答。”

  “奥塔别克!”

  尤里朝他的脸挥了一拳,奥塔别克躲开了,于是尤里又抬起了另一只手,奥塔别克继续躲。

  来自俄罗斯的尤里选手给哈萨克斯坦的选手奥塔别克使出了一套连环喵喵拳,但全部都MISS了。

  两人在过道上闹得正欢,雅科夫却是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道:“尤里,刚才颁奖的时候你家里人来了电话。”

  尤里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立刻也被收了起来,神色变得有几分凝重。

  “怎么回事了,雅科夫。”

  “你爷爷病了,送了去医院,情况可能……有些危险。”雅科夫说:“抱歉,刚才不想影响你所以没说,现在你还是赶紧赶回去吧。”

  尤里现在的脸异常苍白,毫无血色,他点了点头,说:“好,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晚上的晚宴……”

  “我会帮你解释的了。”

  “谢谢。”他又转身去看旁边的奥塔别克,“对不起,我可能暂时不能去你的家乡了。”

  奥塔别克二话不说就抱紧了他,熟悉的alpha的气味笼罩在尤里身上,尤里闭上眼,忽然觉得身体没有那么冷了。他有些依恋地蹭了蹭,那人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机会多得是,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你还有事儿。”尤里深呼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捧着他的脸,故意扯了个笑容,“你可是英雄,你的国家和人民在等你回去呢。”

  他又怎么能因为家里的事儿而占用功勋累累的奥塔别克。

  两人四目对视,奥塔别克的眸子是幽深的,像是浩瀚的宇宙,然而那宇宙最深处总是蕴藏着旁人看不清的情深款款。

  然后英雄抓住了妖精的手,并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爷爷不会有事,我等你来。”

  尤里鼻子酸酸的,还是说:“好。”

  然后尤里便走了,奥塔别克依旧要参加晚宴,在那之后,他要回到他的家乡阿拉木图接受领导的嘉奖,以及参加一系列的采访节目和交流活动。他很忙,但是忙碌而满足,他现在21岁才刚刚开始在世界上站上了霸主的地位,可那只是个开端,他还要为他的国家争取更多的荣誉和奖牌,他要让世界都知道他的国家,都知道他的名字。

  这期间偶尔他也会和尤里联系,尤里说爷爷是心脏病突发便入了院,不过之后及时抢救过来了,现在说是要做一项大型手术,所以尤里一直都在照顾他。

  在听到爷爷没事之后的奥塔别克总算是松了口气,尤里在那边念念叨叨:“老是喊他别吃那么多油炸的,我不让他吃他还敢偷吃,气死我了!”

  奥塔别克大概想象到了尤里跳脚生气的模样,便笑着道:“没想到爷爷看起来那么严肃,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是呢,”尤里道:“你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我已经在逐渐减少商业活动了,打算多陪陪家里人。”

  “嗯,毕竟我们能陪他们的时间很少。”尤里深有同感。

  “以后我有空也过来看看爷爷吧,现在替我向他问候一声。”

  “好啊,来吧,他很想你的。”

  “我也想你,尤里。”

  尤里抱着腿坐在床上,脑袋搁在膝盖上,闷闷地道:“等爷爷身体好点,我会来找你的。”

  奥塔别克便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时间飞逝,冬去春来,尤里的爷爷的手术很成功,恢复也顺利,尤里便买了前往阿拉木图的机票。两人甫一见面就蛮亲热的,有眼尖的粉丝看到他俩,连忙又大爆手速把照片发上SNS,于是又引来一阵骂战。

  雅科夫看了一眼新闻,哼了一声,又关掉了手机屏幕。

  阻止不了了,第二颗白菜又被拱了,可怜这不是某颗秃头老大白菜,而是一颗水嫩嫩的小白菜。

  当事人们对此却一无所知,在街头上大大咧咧地走,不过奥塔别克没有带尤里去什么景点,反倒是去了平时训练的滑冰场。

  滑冰场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奥塔别克开了灯,里面便瞬间亮如白昼。

  “你想表演什么吗?”尤里靠在边上,手肘撑在上面,然后托着自己的下巴。

  “嗯,下个赛季的自由滑,不过还是雏形。”奥塔别克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边儿的黑色紧身T恤,勾勒出了健美的身体线条。

  “欸,被我提前看见了真的好吗?”

  “没关系,本来就打算先让你看的。”

  在做好了热身准备运动之后,奥塔别克就让尤里给他开音乐,尤里看到那人站到冰场中心就位后,便摁下了按钮,音乐随之响起,不是奥塔别克常用的激烈曲风,却是悠扬婉转的类型。

  噢,抒情类吗?尤里有些吃惊地想,那还是有点意思。

  奥塔别克似乎放弃了以前的风格,这个节目,内敛,深情,不张扬,却在尤里心中泛起了涟漪。一开始的他是有些压抑的,似乎是想表达爱而不得的心情,然而他又不肯放弃,尤里便仿佛看到他在那悬崖边上一边挣扎一边旋转的模样,从冰刀上溅起来的细碎泥石从悬崖边上滚落下去,底下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只是渐渐地,眼前光景开始变化,有一束光射穿了阴霾乌云,照落大地,并落在了那唯一的子民奥塔别克身上。

  音乐开始转变,奥塔别克的爱似乎等到了天神的怜悯和回应,他开始展露笑颜,但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慢慢地他的动作就变得大胆开放起来,好几个高难度跳跃也在这个时候展开,奥塔别克技巧纯熟,完美落冰,尤里眼中的笑意便更浓了。

  最后他大概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爱,曲子戛然而止,他握紧拳头落下了重重一击。

  半晌,尤里给他鼓起了掌,速度不快,回荡在空空的冰场里。

  奥塔别克微微喘气,朝他鞠了个躬。

  “挺好的,”尤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写给谁的?”

  奥塔别克朝他而来,滑到边上的时候他跪下用单膝滑行,来到尤里面前的时候刚好就停住了。然后他伸出手,拎起尤里的手,道:“当然,是给我的妖精的。”

  尤里“哼”了一声,“你这么张扬,就不怕全世界都知道?”

  “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奥塔别克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请问尤里·普利赛提先生,您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的锦缎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戒指。

  尤里没什么表情,只是蹲了下来,道:“哎,奥塔别克你个笨蛋,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

  他从豹纹外套的口袋里掏了掏,接着拿出了一个酒红色的小盒子,尤里也把它给打开了,结果里面躺着的也是两枚戒指。

  “你说,能退不?”尤里笑着看他。

  “退什么退,单周带我这个,双周带你那个,不就好了。”

  “你也不嫌麻烦,”尤里啧了一声,“不如我看这样吧,前十年戴我这个,后十年戴你那个,行不?”

  “行。”奥塔别克伸手捧着尤里的脸并吻了上去,这是一个很简单平和的吻,两人都是用舌头勾划了一下对方的便分开了,但是却足够的缱绻温柔。

  “别说十年了,就是五十年,一百年,我也愿意。”英雄低声在他耳边说。

  尤里开始傻笑,然后便连忙给对方戴上了戒指,奥塔别克反应了过来,也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够闪吗?”奥塔别克问他。

  “很闪,可以闪瞎维克托他们了,哈哈哈!”尤里叉腰仰天大笑。

  奥塔别克:“……”

  最后他们拍了一张合照传到了ins上。

  照片里的尤里一手搂着奥塔别克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无名指竖了起来,上面戴着一枚亮晃晃的戒指,表情相当嚣张,仿佛是随时要约架的阵势。旁边的奥塔别克淡淡地笑,举起手背默默秀着同款的戒指。

  下面写着一行和照片明显气氛不太符合的文艺到俗套的文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