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把手心里不住在发颤的手握紧，叫林不再颤抖。另一只手抬起来，温柔放在林发顶，然后顺着漂亮长发往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开口同样温柔，丝毫不像受了凶巴巴的大吼后被甩门留下的恋人。
马场轻轻地笑道，林林出门前不是说我老吗，就不小心真的变老了。大概是言灵的力量吧。
马场语气里没有责怪，林鼻尖却猛地发酸，一下就要哭了。
这种鬼话谁会信啊，林根本不信，可眼泪控制不住。涌出的泪水被包在眼眶里打转，他心里害怕，咬紧牙攀着马场的肩抬手去摸他的脸。
马场眼尾的笑纹怎么抹也抹不掉，还有他脸上其他林说不清哪里不一样的地方，不管多用力去擦，也变不回以前的模样。
马场被林揉得脸都痛了，“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捉了在自己脸上乱搓的小手牵回手心里。被马场一牵，林犟着的劲儿一下全泄了，他低下头拿手背去蹭眼睛，刚蹭去眼角滚落的泪珠子，又有新的滑下来。
这么哭很丢脸，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个了。林垂着头抽抽搭搭地问，那变老了怎么办啊……
明明自己只是离开半个小时而已，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林完全不明白，心慌又后悔，他不知道什么言灵，可好像也由不得他不信了。好像是自己闯了大祸，一句气话就害马场变成这副模样。
林胡乱蹭着眼睛，一只手擦不过来，可他不想放开和马场相牵的手，还把他攥得更紧。
忽地林一下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过别的，说要买一大堆明太子让马场吃明太子到死掉。
马场本以为这种话是骗不到人的——好歹站在面前的人也是马上就可以喝酒的年龄了，谁想林那么好骗，一听就吓得“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马场见他哭了心里自然是舍不得的，可他又实在太好玩了。这么久违的天真的小林林，谁能忍住不逗逗他呢。就像自己从前喝醉了故意拿他的发带玩一样，就是过了十年也还是忍不住啊……
马场低头躬着背去瞧林想安慰他，正要给他擦眼泪，林忽然一下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撞得马场一个不稳还退了半步。
他不但扑进马场怀里，还两手在他背后死死扣住抱紧他。他们体格差了那么多，马场给他箍得气都喘不上来，还没开口，就听林“哇”一下哭出声来。
他像是真的害怕，边哭边喊道，那你会不会、唔，死啊……马场你能不能别变老哇……
他哭得急，甚至直打嗝儿，可怜又有些可爱。马场哭笑不得，再没法继续逗林好玩了，忙捋捋他的后背低声哄他。
安慰之余他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问，我有老那么多吗？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林的脸埋在马场颈窝里，呜咽着闷闷答道，因为我买明太子的时候……说要吃死你……
啊，所以才买了那么多啊！
马场看一眼玄关处散开的购物袋，揉揉林的脑袋，无奈里又带些宠地笑道，没关系不会死的，我骗你的，不是因为林林说了那种话我才变老的。
……骗、我的？
看起来确实年长一些的马场道起歉来绝不含糊，他略一点头，说，对不起，林林，刚才骗了你。
……你有毛病吧——！！！
傍晚时分的马场事务所内发出一声爆喝，惊得窗外枝头落着的小麻雀都连连跳了两下。
最后一点余晖还未散尽，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林仰头靠在沙发上，合着眼。之前哭得那么凶，现在眼睛好痛。
马场端了杯热牛奶过来，另一只手里握着一颗煮好的鸡蛋。他把杯子放进林手里，叫他好好捂着，又抬手去拨他的额发。
林刚才去洗了把脸，流海也沾湿了，一缕缕贴在脸上，马场正一点点为他拨开。
马场的指腹很温暖，也许是带上了之前端牛奶的热度。林半睁开眼，对上马场的目光，马场对他笑笑。
这确实不是他熟悉的马场啊……连浴室也不是他熟悉的浴室。林握着牛奶杯在手心转了转，说，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说我冷静下来就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的。
他说话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语气很差也听起来糯糯的。马场笑着对林再次承诺道，嗯，告诉你。
不过边吃边说吧，晚饭还没吃对吧。说着他把鸡蛋递给林，又道，你先把牛奶喝了，用鸡蛋敷一敷眼睛，我去做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闭起一只眼，拿温热的鸡蛋在微微红肿的眼周滚来滚起，他用睁着的单眼瞟马场一眼，不大高兴地撅起嘴，嘟囔道，除了明太子盖饭和拉面，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有很多啊。
……真的假的？
为了让林相信，马场带他到里间的冰箱前。冰箱门被拉开的瞬间，林立即发出小朋友进糖果屋一样的惊叹。
那反应惹得马场又笑起来，他抬手用拇指把林刚喝牛奶时留在嘴上那圈奶抹掉，问，要点菜吗？
林其实已经发觉了，这个马场侦探事务所里的一切，他都不熟悉。别说被塞满的冰箱了，就是这个空的大冰箱他们家以前也没有。
而面前这个居然要他点菜的好男人马场也有点陌生，可熟悉的那部分仍让他想亲近。林没有躲开马场的手，甚至还靠近他一些，问，都可以吗？你怎么忽然会做饭了？
林说完就见马场又笑了，他似乎更喜欢笑了。
马场说，因为我说你做的饭难吃，你决定以后再也不给我做饭了，所以就只好换我来学，做给你吃了。
林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马场答道，那天你出门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有不对，就也出去找你，结果遇上了另一个你。
大约是怕林听不懂，他说得很慢，见林皱起眉便解释道，是二十九岁的你。我后来一直在想，那天我自己的林林去哪里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到这里来了啊。
马场说着拍了拍林的小脑袋，笑道，不用怕，你只是和十年后的自己对调了一天而已。欢迎来到十年后的世界，小林林，现在可以点菜了吧。
林从不解地皱着眉到后来惊讶地半张开嘴，他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瞧瞧马场又扭头去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又回来瞧马场。
马场一直等着他，垂眼看着他，看他惊讶的神色中渐渐透出好奇，像个对什么都新奇的小猫儿似的。小猫儿忽地又收起了新奇，他垂下眼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想起浴室里那些成双成对的洗漱用品，赧赧地向马场确定道，我们十年后也在一起啊……
年长的一方笑了，对他肯定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