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儿的优点便是,任何人刚留下的行迹会像彩笔画那样显眼;缺点则是,假如痕迹在一天之前,就会有人来把它们擦得干干净净。

恩希尔还未要求他参加任何晚宴和议会。他倒是邀请了不少客人来皇宫做客,但都经过了精挑细选: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些学者,无一人手握大权。“除非那些符合条件的,”他说,“但目前,我必须在明面上只和熟人及老友相会,话题轻松无关紧要:表明我已在准备退休生活。当然了,”他继续说,“还有与我的银行管理。假如我现在无视帝国规章从皇家金库中取出大笔可疑款项,则可大大松懈我的政敌——没什么能比认为我很快就不再会有动用资金的能力更令他们放心。另外,还可让他们觉得我已快捉襟见肘。”

婚礼从一开始就进行得非常顺利。闪烁的蓝宝石镶嵌在希里辫起的头发里,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缀有钻石白花边的礼服,看上去美不胜收。神父称她为时空之女,这让下面的贵族交头接耳了一阵,每人脸上都带着暧昧的微笑,好像他们觉得那只是个矫情的名号而已;他们大概以为她的能力是胡编乱造。目前来看,这倒很合杰洛特的意。

结束之时,他们在台阶上方准备离开,希里停了下来,她注视着莫尔凡,突然朝他微笑了一下,仿佛她刚下定了决心,并伸手抓住了他的。莫尔凡惊了一下,但他立刻就回以笑容,一个真真切切的微笑,然后他们紧握双手走下了阶梯。恩希尔注视着他们走下的表情如一只阴郁的老鹰,然而当他紧随其后迈出一步时,一支箭矢飞来,直中他的肩膀。

众人发出惊呼,大厅随即陷入混乱,皇家守卫长大声命令他的手下追击刺客。十个守卫围上恩希尔,他们的盾牌交叠举起,然后将他罩在龟壳般的防御之下,抬起了他朝婚礼马车冲去:希里早已打开车门冲他们大喊过来。车门在他身后关上,马车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杰洛特则任由喧嚷的人流将他推回神庙,然后他在人群中寻找一番,看见符里斯一家,正站在门口一小群有钱人中,紧张地交谈,他们的守卫围绕在身边。“符里斯夫人?”他隔着人群呼喊,她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耐,该死的是谁在和我说话,但那表情在他告诉她“你儿子毫发无伤”的时候随即消失了。

“让他过来!”她对卫兵说,朝他招了招手。“杰洛特阁下,是吗?你确定莫尔凡没事?”

“他和希里在第一支箭射出之前就已经在马车里了,他们正去往皇宫,”杰洛特说。故意使自己讲的尼弗迦德语带着粗糙的口音;让他们继续觉得他是个野蛮的北方人最好不过了。

“袭击发生的时候你看清楚了吗?”另一个贵族不由分说地质问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弓箭手埋伏在街对面一栋狭长的房屋顶上。他射中了恩希尔的肩膀,并不严重。守卫追击去了。”

“肩膀?”符里斯公爵猛地说。“你确定?”

“我相当肯定。没错,箭矢直接穿过,就在这儿,”杰洛特按了按自己的肩膀的那个位置。“弓箭手只来得及放了一箭。之后守卫就用盾牌墙挡住了他,那个距离,估计只有用弩炮才能穿透了。”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我要试着赶回皇宫去了,”他加道,“只想告诉你们一下莫尔凡很好。”

“感谢你的关怀,杰洛特阁下,”符里斯公爵说。杰洛特微微鞠了一躬。“等我们的马车到来之后,我们也会立刻前往皇宫。也许你可以与我们同行?”

“谢了,非常感激,”杰洛特回答,他站起来离开了符里斯身旁,呆在普通人眼里不可能偷听谈话的距离之外,听着他们的小声交谈——许多类似于“究竟这该死的是谁干的?”之类——他还仔细记住了这个小圈子里所有贵族的长相。比他之前预计得要多得多。他们离开前,符里斯向一个叫普鲁文的人轻声道了别——恩希尔从莫尔凡那里搞到的名字之一——这人点了点头,小声说,“今晚?”

“是的,我家。”符里斯说。

在马车里,符里斯夫人彬彬有礼地询问了他几个关于北方王国的问题,杰洛特则尽量表现得像个靠猎杀水鬼为生的家伙,不太过问周围大事,并用抱歉的语气回答他本人几乎没有参与任何战争。他之前以防万一顺手在口袋里塞了几管香草萃取物,他下马车的时候,故意在替符里斯夫人打开车门的同时在车轮上敲碎了一瓶,假装自己是个乡下佬而不知道她的男仆会帮她开门的事情。

内侍总管在门外等着他们。“符里斯公爵,陛下需立刻见你,”他鞠了一躬,正式宣布道,随即立刻带他们穿过重重皇家守卫,进了后花园中,恩希尔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正坐在那里喝着一杯白兰地,压抑着脸上冷冰冰的怒火。

“坐下,”当符里斯夫妇进门时,他冷冷地说道,符里斯公爵顿了一顿,低头行礼,随即坐了下来。

“我们真心高兴得知您并无大碍,陛下,”符里斯夫人说,慢慢在他身边坐下。

“自然,”恩希尔说,“然而,这座城市里的某人,一定大失所望。那几乎是个无懈可击的良机:我们离开神殿之时太阳刚好在他后方,因此无人发觉。何事?”正在这时一个卫队长进来了,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敬了个礼。

“长官,”这人说,声音微微颤抖,“刺客刚被——已被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