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火盆这件事等出来另议,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掉马的问题。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片雾盯着那张怎么看都很碍眼的照片,沉思片刻后,她果断地选择了最优解:“我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没错,最佳解决方案是毫不犹豫地承认,再用一个看似弱智的回答缓解被戳破的尴尬。

  小说看过没?电视剧看过没?为了一个谎言再撒更多的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她从来不会为了隐瞒身份而编造更多的谎言,要么转移话题,要么混淆视听,如果翻得彻底就干脆利落地承认。

  “我也觉得,和现在的你不相上下的可爱。”五条悟轻佻地夸赞了一句,他接受度良好地询问,“你叫什么?”

  “栗花落片雾。”片雾不假思索道,“房间的主人是我母亲,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那只咒灵,但是……有些怪怪的。”

  她捏着下巴思索着。

  没道理待在这里那么多年都没被咒术界检测到吧?但如果是最近刚诞生的,会不会时间隔太久了?

  “或许是那个穷鬼从中作梗。”五条悟耸了耸肩,他不免有些好奇,“既然你是栗花落家的人,你不知道那家伙的真身吗?”

  “栗花落从未出现过咒术师,更别说诅咒师了,而且我能肯定他们全死了,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这样啊……”五条悟颇有深意地看了片雾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鬼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这个戴着眼罩的家伙的眼神。

  她轻咳一声,仿佛无事发生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无关紧要的话题放一边去,先解决现在的问题,我倒是好奇我的母亲是什么情况。”

  虽然她对那位懦弱的母亲感情不是很深,曾经甚至还怨恨过对方为何不来看自己,但那些负面情绪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心境的变化逐渐消散。

  和栗花落家其他人相比,至少……她的草莓慕斯蛋糕做得还是不错。

  嗯,仅此而已。

  “你要看看吗?”白发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那张照片。

  片雾笑盈盈地伸出手,五条悟递到了她的手里,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她毫不犹豫地把相片撕成了两半,把年幼的自己和父母彻底分开。

  与此同时,阳光明媚的栗花落宅如幻影般消逝,变得像鬼片似的阴森,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黑暗中涌现出来。

  “看吧,推进剧情的线索道具。”片雾得意地把撕成两半的照片随手扔在了地上,没有一丝留恋。

  五条悟环视一圈:“只是变黑了而已。”

  “跟我走。”

  片雾迈腿离开了栗花落千香的房间,五条悟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漆黑的走廊里,时不时吹起一阵阴风,一下子就有恐怖片误闯里世界的那味了。

  她停在了一扇带锁的门前。

  五条悟瞅了一眼,回忆道:“我记得刚才这里没有锁。”

  “因为那时候什么也没发生。”

  “片雾的小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还多。”

  “改称呼改得真顺口。”

  片雾把弄了一下锁,宅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猝不及防地被吓得手一抖,锁从手中滑落撞在了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

  片雾:“……”

  五条悟:“噗——”

  “别笑了!”片雾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看恐怖游戏实况的观众吗?快点把这锁弄下来!”

  “是是是~”五条悟随手一指,门锁掉在了地上。

  ——来了。

  强大的咒力从房间内爆发而出,门板被掀起,片雾迅速往五条悟身后一跳,无下限术式果然非常好用,门板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Ka……ta……”

  外形丑陋的咒灵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似的发出不连贯的声音。

  “ki……ri……”

  ——Katakiri。

  ——片雾。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出来能把门框撑爆的咒灵,它的手臂被一对飞蛾翅膀替代,仅有的一只橄榄球大小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呆滞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片……雾……”

  “……”片雾的脸色阴沉了一些,连得体的笑容都懒得挂在脸上了。

  哪怕她见过更丑陋的咒灵,也没有眼前这一只带给她的不适那么强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幕后主使特地来恶心她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他最好不要被我逮到。”片雾扯出了一个冷笑,隐隐露出了镜片后那双浅紫色的眸子,眼神狠戾得仿佛要把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片雾,它有点不太一样——”

  五条悟的六眼一眼就察觉到了了咒灵的异常,他正打算说出他的发现,黑发少女却非常生硬地打断了他:“请用‘她’。”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认真,五条悟当然不会蠢到在这个点和心仪的女孩闹着玩,他立刻改口道:“她身上有好几种的咒力——”

  他又一次被打断了,疑似栗花落千春的一级咒灵向他发动了攻击。

  “离开……片雾……”她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警告,“离开……”

  区区一只一级咒灵是不可能伤到最强咒术师的,他轻松地躲开:“哦?是因为我和可爱的片雾说话了吗?”

  咒灵的攻击更猛烈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就算是母亲也不可以阻拦我,我不会离开片雾的~”

  咒灵的攻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片雾:“……”

  这是什么展开?狗血肥皂剧吗?

  她抱着笔记本茫然地看着一人一咒灵打来打去,自己则是沦为了背景板,咒灵根本没有要袭击她的意思,甚至还为了她和五条悟打起来了。

  “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片雾决定先搞清楚这个问题,“和那次医院一样,她是被多个咒灵拼凑出来的吗?”

  “不,有些区别。”五条悟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咒灵的攻击,他勾了勾嘴角,“本该和她拼凑在一起的其他咒灵……我猜,都被她吃掉了吧。”

  “吃掉了?”片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五条悟轻飘飘地说:“对哦,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

  答案不言而喻。

  是为了保护她。

  “真过分啊,那家伙。”片雾望着和白发男人对峙的丑陋咒灵,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有被咒灵保护的一天,更没料到会有被母亲保护的一天。

  除了这个答案,她还理清了这件事的始末。

  按照正常情况,哪怕五条悟没有告诉她这个委托,咒术会那边也一定会转告她的,最后应该是她和原本的那位一级咒术师一起出任务,到时候一级咒灵分裂成多只咒灵,一位咒术师不敌,而她被咒灵的身份搞崩心态、失去战意。

  然而,这件事出现了三个意外:

  一、来的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二、片雾的心态没那么容易崩。

  三、栗花落千春吃掉了其他的咒灵。

  以上三点光是出现一点就足以让这个计划全盘崩溃了。

  片雾垂下眼眸:“说实话,我很没有久那么生气了。”

  心中的愤怒在理智的压制下如同结冰的海面,看似表面平静,冰面下却是汹涌澎湃的海浪,随时都会冲破这道薄薄的防线,引发一场恐怖的灾难。

  片雾深呼吸了一下,她对白发男人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悟,把她交给我。”

  “你确定?”

  “嗯,毕竟悟可能会有些粗暴,我更倾向于用温和一点的方式祓除她。”

  五条悟:“……温和?”

  他想起了医院里那堆被切成肉块的咒灵,那叫温和吗?

  但既然她开口了,他便不会阻拦她,由她去吧。

  “母亲。”片雾摘下鼻梁上的蝙蝠翅膀形状的墨镜,随意地夹在了衣领上,“停下吧,我没事。”

  那只咒灵迟疑了一下,转了转那只骇人的眼珠,最终听话地停了下来。

  片雾取下了绑在手腕上的啫喱笔,这是她唯一一支黑色的笔,同时也是当初杀死不死原千裕的那支笔,外型普通得和她一贯的画风格格不入。

  这支笔对她而言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就像一把开启自由大门的钥匙,所以她一直留在身边,但只有特殊情况才会用它——发生那件事后,她就不太想看到自己写下的黑色字迹了。

  “借这个机会补上一场迟到的告别吧。”片雾不紧不慢地翻开笔记本,声音轻柔得像是吹动纸页的一缕春风,“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更不需要你因愧疚而保护我。”

  她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被时间洗刷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况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他们。放心,我已经解决好了。”

  “片……雾……”

  清秀漂亮的字迹认真地写下了“栗花落千春”这几个字,片雾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留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从栗花落家逃出来后,她宁愿用别的方式杀人或是祓除诅咒,也不愿意她直白地写下让谁去死的文字,她很抗拒用这种轻飘飘的方式掌控生死,也曾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写下了。

  但这是最轻松温和的方式吧。

  “永别了,母亲。”

  她落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栗花落千春,请去死吧。’

  咒灵的身体崩塌消散,如同一滩散沙似的落下,化为了堆积在了原地的灰烬。生得领域也随之消失,成了最开始看到的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栗花落宅。

  片雾盖上了笔帽,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堆灰烬,用不了多久,咒灵存在过的痕迹将被吹得干干净净,但它会融入风中,随着自由自在的风走过生前未曾抵达的大千世界。

  “这种事都办得到吗?”

  五条悟凑到了黑发少女的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纸上的那行字,她的能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片雾合上笔记本,半真半假地说:“这算什么?让全人类灭绝我都做得到。”

  “哇,好厉害~”

  哄小朋友一样浮夸的夸赞实在无法让人高兴起来,片雾回以一个没有感情的假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五条悟仗着身高优势摸了一把她的头:“真名栗花落片雾,是导致栗花落家灭门的真凶,对吧?”

  “没错。”

  “当时栗花落家仰仗的是你的能力吧?”白发男人的声音沉了沉,少了几分往日的轻佻,“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囚禁play?”片雾半开玩笑地说,她还以为他会详细问灭门那件事,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你可以理解成被二十四小时监视、限制自由的文职人员。”

  虽然她对五条悟挺有好感,他们还阴差阳错地发生了一些拉近距离的事,但她和他不像中原中也那么熟,不可能一五一十地详细交代。

  是以,她留下了很多没有解答的疑惑,比如她为什么自称不死原千裕,又比如她那天为什么要去不死原家,但五条悟似乎不是很在意,没有契而不舍地追问她。

  片雾觉得自己好像掉马掉得一回生二回熟了,就算来个陌生人跑来问她,她也能平静地点头说,没错,她的真名不是不死原千裕。

  五条悟双手抱臂看着一副看破红尘的黑发少女:“片雾,你——”

  “Stop!”片雾严肃地打断了他,“在我正式用回原名前,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栗花落这个姓氏就像一个移动靶子,连那个穷鬼都能找到很多结仇的人,鬼知道到底有多少仇家。她早晚会用回原名,但暂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给自己招惹麻烦。

  “诶?”五条悟试图发动颜值的优势,“私下叫也不可以吗?”

  没想到片雾的态度比刚才还要坚决:“不可以!”

  她第一时间就想了曾经她和那谁私下互叫名字的那段日子……绝对不可以!ptsd要复发了!

  “但现在叫你千裕会有一种喊另一个人的感觉。”五条悟叹息一声,搭在少女脑袋上的手滑到了肩膀上,他轻轻地拍了拍,弯起嘴角,“之前没说完的后半部分,等你是‘栗花落片雾’以后再说给你听吧。”

  ……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归被窝的怀抱,迎接第二天的委托,片雾选择了用能力瞬移回家。

  但她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一边黑着脸压下瞬移后的不良反应,一边联络她认识的所有情报贩子去调查那位自称栗花落的诅咒师。

  她本来懒得搭理他,没想到他居然蹬鼻子上脸,搞出这种事情故意恶心她。

  她改变主意了。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穷鬼找出来,她非要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不可。

  片雾面无表情地转了好几份定金,在花钱这方面她一向大手大脚,和挣钱速度有的一拼。

  搞定完一切,她又洗了个澡,然后心满意足地钻进了温暖的小被窝,进入了梦乡。

  ……

  清晨。

  绑着绷带的黑发少年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他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沙发上的某道身影,鸢色的眸子冷淡地注视着在他心中可以和傻子划上等号的部下们。

  “是我邀请不死原小姐留在我的办公室的,你们想违抗上级吗?”

  ……

  午后。

  案桌前的黑发少年托着那张好看得挑不出毛病的脸,慵懒得像一只刚结束午睡的猫咪,他注意到了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微翘了翘嘴角,眼眸偏转。

  “睡醒了吗,片雾?”

  ……

  夜晚。

  横滨的风吹起了黑发少年的衣角,他嬉皮笑脸地揽住了身边人的肩膀,却被无情地拍了开来,他习以为常地再次勾上去,这次没有被拍开。

  “放心吧,织田作,我一定把不死原小姐安全送到家的~”

  ……

  最后。

  绷带散开,赭红发男人停止了呼吸,黑发少年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落寞又孤寂。身后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子,鸢色的眸子哀求地望着对方,眼底是摇曳着微弱的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片雾,你的能力……”

  “不可以。”

  “……”

  她决然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希望。

  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

  “——!”

  片雾猛地睁开眼睛。

  她茫然若失地望着天花板,耳边是响个不停的闹钟。她任由闹钟不断地响着,直至完全清醒才按掉了它。

  她心烦意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她居住的地方靠海,远远能看到海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红霞,云朵被染成了桃红色的,大地被金光覆盖,这座在黑暗中挣扎的繁华城市即将醒来。

  她想起几年前有一次她和太宰玩游戏玩到三更半夜,通关以后都精神亢奋得不想睡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跑去海边装模作样地看日出,结果她还没等到日出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路过的织田作之助把他俩拖了回去。

  事后,太宰治一口咬定他是看到日出才睡着的。

  “唰——”

  片雾拉上了窗帘,面无表情地把这幅光景隔绝在外,她一定是最近脑子不太正常才一直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道骸发短信说今天到日本,下午带着同学录到这边。

  骸通快递,值得拥有。

  ……

  奔波了一天,工作在下午顺利收工。

  一想到今晚就能把那本同学录撕得片甲不留,片雾的心情就格外顺畅,以至于见到一些麻烦事,她出于好心地随手帮了对方一把。

  “那些是你同学吗?”片雾眺望着落荒而逃的几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偏头看向头发遮住一只眼睛的男生。

  这个年纪的男生是不是都喜欢遮一只眼睛?她漫不经心地想。

  “呃……是、是的……”

  吉野顺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被霸凌者堵在了学校角落的围栏旁边,但拳头还没碰到他的脸,一个身型娇小的女孩子从至少两米高的围栏外轻松地翻了进来,几秒就放倒了他们,还扬言要把他们揍得肋骨外翻。

  出手相助的女孩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一头黑发被压在了猫耳渔夫帽下,耳边和刘海有几缕非常明显的粉发,她长了一张非常可爱无害的脸,非常招人喜爱。

  “下次他们再来找你,你就说你姐姐是混黑的,当心水泥灌木桶,尸沉横滨港。”她一本正经地为他出谋划策。

  “谢谢……”吉野顺平以为片雾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请问……为什么要帮我……?”

  自从他被这些欺凌者缠上,没有人帮助他或者谴责他们,就连老师都视而不见,结果今天他被一个翘课的外校女生救了。

  十九岁的片雾不知道自己被对方当成了翘课的不良少女,她眨了眨浅紫色的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因为我心情好~”

  “……诶?”

  顺平本以为会听到电影或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正义凛然的主角台词,没想到对方给出的原因仅仅是心情好,看她的表情和语气,似乎的确是心血来潮。

  意思是——心情不好就不救了吗?

  顺平没有问出口,他局促地看着黑发少女翻出高了她一大截的围栏,像一阵风似的来得快也走得快。

  日行一善的片雾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家,一开门就是六道骸那张黑得仿佛刚挖完煤回来的臭脸,他似乎等了很久。

  意识到这点,她决定恶人先告状,严肃地指着他说:“私闯民宅!”

  六道骸:“……闭嘴,快进来。”

  “凶死了。”片雾换好室内鞋,摘下帽子走了进来,“你绝对是我所有朋友里对我最凶的一个。”

  六道骸假惺惺地笑了笑:“kufufu,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中原中也或者五条悟或者太宰治他们对你那么温柔。”

  片雾捏着下巴认真地打量他:“你好像吃醋的女子高中生,会在小本本里愤愤地记下靠近闺蜜的不轨之徒。”

  “……”六道骸忍无可忍,抄起一本薄薄的册子拍到她的头上,“拿好。”

  ——是同学录。

  片雾眼睛一亮,顾不得计较六道骸对她从语言暴力发展成肢体暴力(?),欣喜地接过拍在头上那本同学录。

  她迅速翻开,找到自己填过的那一页。

  “你还真厉害。”六道骸凉飕飕地说,“那么多项内容,你只填了姓名、生日、地址和愿望这四项,结果不死原千裕顺着名字找到了地址,而愿望那一栏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实现了,我该夸你填的都是有效信息吗?”

  “没见过运气差的人吗?”片雾轻哼一声,她正准备痛快地撕个粉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没什么仪式感。我是不是该提着那个穷鬼的脑袋再开一瓶香槟,然后礼炮横幅都……”

  六道骸冷漠地打断了她的奇思妙想:“快撕。”

  “嘤。”

  不像异能力或是咒力或是死气火炎那些花里胡哨的仿佛加了一堆特效的,更不像《HNTERxHNTER》的“天使的自动笔记”会冒出一只念兽,片雾的能力可谓是相当朴实,撕纸不会有奇奇怪怪的颜色或者彩光冒出来。

  普普通通地撕掉了。

  心情平静,甚至有些不真实,可能是因为没有特效吧。

  “怎么样?”片雾把废纸丢进垃圾桶,笑嘻嘻地凑到蓝发青年的眼前,“有没有突然觉得我很讨人厌?”

  六道骸把她那张没个正经的脸推到一边,异色的眸子像是看傻子似的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kufufu……顺眼多了。”

  片雾:“?什么,我的能力出bug了?”

  “是你脑子出bug了。”六道骸没好气地说,他懒得和她胡扯,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本来想等你恢复记忆就立刻回来,但在意大利那边发现了一些小虫子,解决他们耽搁了几天。”

  “小虫子?也是想来横滨参观我这位稀世珍宝的旅客吗?”

  “kufufu,很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留在日本,正好我闲着没事,顺手帮你提高解决小虫子的效率。”靠着沙发的六道骸翘着二郎腿,非要强调自己不是特例留下来的,“沢田纲吉知道这事后塞了两个守护者,你不必在意,当作可有可无的存在就行了。”

  片雾挑了挑眉:“他为什么要派人?”

  “为了感谢你从来没有接过会对彭格列不利的单子。”六道骸扯出一个讥笑,“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天真得令人发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面对三天两头就要把同事兼上司数落一顿的友人,片雾不免佩服沢田纲吉至今没把这家伙开除,但六道骸口中的天真……

  她倒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举动无疑把她的立场按得死死的,除非她亲自证明她和彭格列毫无瓜葛,但骸是彭格列的雾守,她不可能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的。如果不是当初骸这个傻子被关入水牢还把她瞒得死死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半威胁半逼迫地签上这份卖身契。

  有点不爽,但还是算了。

  片雾曾经接触过彭格列十代目,他是一个温柔、包容、坚定的好首领,所以她能够理解友人嘴上一万个数落却依旧选择沢田纲吉,那边是属于他的归宿。

  如果彭格列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家伙,她早就要冲去总部抢人了。

  片雾换上了不着调的笑容,开玩笑地说:“但我觉得他这种行为更像是为了感谢我对你的悉心照料的老父亲心态。”

  “……非常独特的见解,一时间无法判断你和沢田纲吉谁更引人发笑。”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换了一个坐姿,向后慵懒地靠着真皮沙发,“横滨涌入大量的能力者,异能特务科一定着手调查了,你可以考虑和他们合作。”

  空气骤然降温。

  “不必了。”黑发少女的眼神冷了几分,与之相对的是脸上更加灿烂的笑容,“求助他们还不如让我去死。”

  六道骸微微皱眉,他自觉没说错什么话,但片雾的反应怎么看都是被触碰了逆鳞,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杀意。

  问题出在异能特务科吗?

  她什么时候和官方的关系那么差了?

  六道骸一直以为片雾什么事都会告诉自己,但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不知何时起,与他一起长大的小姑娘也藏起了小秘密。

  没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他们关系亲密,但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多。

  她十四岁前只能在梦中与他见面,十四岁后仅见过一面,之后他就再次被关进了复仇者监狱,还答应了彭格列的卖身契,而那段时间正是她和港口Mafia的那几位玩得不错的日子。

  他没资格怪罪少女的隐瞒,她没有义务把自己所有经历都详细得告诉他,更何况他也经常隐瞒她一些有关自己的事。

  “哦呀哦呀,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不强求了。”

  六道骸站起身,他的任务完成了,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阴晴不定的黑发少女,别说是她本人了,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他们在梦境中的第一次相遇就在昨日。

  他的眼神稍稍柔和了几分,“去享受迟来的正常生活吧,片雾。”

  ……

  为了庆祝从如同诅咒般的“喜欢”中脱离,片雾果断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她是老板她做主,说不干就不干。

  但休假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她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在二十五岁前退休了。

  她突然想起了快要过生日的前田俊雄小朋友,考虑到能力解除后他大概率不会再找她了,她决定把这份生日礼物当作离别礼物,想了想,她决定挑了一只猫头鹰当他的生日礼物。

  她还假扮校长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从今年起魔法学院不招生了,巫师和麻瓜应该一视同仁地好好相处。

  为了效果更加逼真,她冒着被打的风险,拉着六道骸在信上搞了一堆幻术特效。

  虽然他满脸写着“你是不是有病”,但还是任劳任怨地实现了她的愿望。

  “满意了吗?”

  六道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把他这位最强幻术师心安理得地当作特效师用的人了。

  片雾欣赏了一番拆开信封后鸟语花香的特效,满意地拍了拍手,真诚地提议:“以后你要是被彭格列辞退了,可以去好莱坞工作,我记得那个什么有幻觉是能被镜头拍下来的。”

  六道骸:“……”

  为什么他会被彭格列辞退?

  他忍住了问出来的冲动,免得片雾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对了,这次彭格列派来的几个人想和你见一面。”当完了传话筒,六道骸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就当是送上门的免费情报和劳动力吧。”

  “来的是哪几个守护者?”

  “雷和雨,还有库洛姆他们也来了。”

  片雾努力地从记忆的旮旯角落翻出雷守和雨守的脸,托六道骸的福,彭格列在她那颗掌握成千上万的信息的珍贵大脑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想起来了,是山本武和蓝波。

  还好不是云守和岚守,这两个被六道骸坑过的家伙对他的态度一言难尽,而她本人脾气糟糕并且相当护短,听不得除了她以外的人说他不好,直接动手更是不行,指不准又像以前那样怒发冲冠为蓝颜,最后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糟糕事态。

  “可以,让他们安排时间吧,我最近又休假了,每天都很闲。”片雾用火漆印章封上信封,让它看起来更像那么一回事,“最近库洛姆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

  “kufufu,非常健康,那位医生的异能力彻底治好她了。”

  库洛姆是六道骸救下的实体媒介,他被关在复仇者监狱时能依靠她在外界活动。

  理论来说,精神波动相似的片雾也能做到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六道骸最初容忍她在梦境里肆意妄,没想到没多久她就成了笼中之鸟。虽然后来她逃出来了,但她的身份、性格和追求等方面都不适合作为他的容器,而逐渐加深的羁绊让他深知她一定方案这样的祝福。

  正好他偶然遇到了库洛姆,这件事变不了了之。

  库洛姆原名是凪,因为拯救马路上的小猫而遭遇了车祸,失去了右眼和部分内脏,依靠六道骸的幻术延续她的生命。她和家人之间没什么感情,自此跟随六道骸,被取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六道骸懒得搭理这种套用别人的名字还嘲笑他取名很烂的人。

  虽然片雾很想帮帮这位给友人提供了重要帮助的少女,但她的能力无法制造已经损失的内脏。

  正当无计可施的她以为今后库洛姆只能依靠幻术延续生命了,洗白档案去了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告诉她,他们那边有一名相当少见的治愈能力者,名为与谢野晶子。

  在太宰治的搭线下,片雾顺利地拜托与谢野晶子治好了库洛姆,那也是她第一次和武装侦探社有所交集。

  “没问题就好。”片雾拿着信件往猫头鹰的嘴边塞,但它死活不搭理她,她气呼呼地把信甩到桌上,“有时间带她来找我玩,别总逼着人家跟着你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连个好好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哦呀哦呀,你真关心我的库洛姆。”

  “你连小姑娘的醋都要吃?”片雾满脸不可思议,“我只是因为之前她对罐头里的你很有用才这样!”

  在此基础上,库洛姆不幸的经历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但库洛姆刚跟随六道骸就被拐进了彭格列,而她却已经自由了,这让她更心疼了。

  库洛姆时常被片雾看她如看女儿的眼神搞得不知所措。

  六道骸抽了抽嘴角:“我怕你吓到人家,毕竟同学录被撕了,你被当作热情过头的变态也不是没可能的。”

  片雾微微一笑:“滚。”

  她一脚踹向了蓝发男人,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想把他赶出家门的决心,但她的脚还没碰到他,他就在“kufufu”的笑声中化作一片雾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人一猫头鹰在房间内面面相觑。

  片雾突然明白了一个词——

  无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