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朱朝阳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好合好散。”叶驰敏垂下头，一绺头发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带给她一点安全感。
她对朱朝阳的感情很难形容，有崇拜，有爱情，也有畏惧。他们太了解彼此，了解到很多事情完全不需要说就能明白的程度，所以，她希望朱朝阳能理解她的心情，然后给她、也给自己一个痛快。
朱朝阳走到吧台前，打开一瓶红酒，为自己倒了一杯，他的动作很稳，表情也很平静，叶驰敏能感觉到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那是一种令她生畏的无形的力量。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问她为什么。
“我真的觉得很突然，这段时间我一直忙，忽略了你，我也是想尽快结束学业，就可以多点时间陪你了。”
“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你们不是要去英国吗？”
“有个计划，不过没最后定，”他自以为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你听尤晶晶说的？”
叶驰敏摇摇头，“不是她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把她当过假想敌，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只有我，只是......”泪水涌出眼眶，她转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你知道的，我们之间太多东西了，我以为能过去，可是过不去。”
“离婚就能过去了？”他以讥讽的口气说道。
“我们这是报应。”叶驰敏面色惨然。
“什么报应？”朱朝阳把杯子放下，转过身，“谁是谁的报应？”
“这个孩子，就是你我的报应。”
“那我呢？”朱朝阳用手轻轻捶着胸口心脏的位置，“我又做了什么要得到报应？”
他向前走了两步，“我与世无争，只想努力学习做个乖孩子，只想长高一点壮一点，只想从我妈手里得几天安生日子，只想哪天能堂堂正正叫一声爸，......后来这一切难道是我希望的吗！”
叶驰敏用手背擦去眼泪，竭力不去看他的表情。
他逼到她面前，不顾她的反抗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是不是如果我和他们一起死了，你才会觉得，我其实也是无辜的？”
“我是真的，真的希望和你在一起，和一个不会嫌弃我，不会窥视我的人过一辈子。”
叶驰敏再也忍不住，哭着对他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我爱你，”她含着眼泪说道，“我爱你，朱朝阳，可我们的关系是罪恶的，我们就不该在一起。”
朱朝阳定定地凝视着她，脸色渐渐阴沉，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开始就开始？
你说结束就结束！
“我不同意离婚。”
她以为他又要动手打人了，他突然松开了手。
“到死都不会同意，”他用力地重复了一遍，“你听着，我宁愿把你关起来，关一辈子，也绝不允许你离开。”
冰川矗立在眼前，偶尔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然后便有一部分塌落下来，化为一块一块的碎冰飘在海面上，每一刻冰川都在消融，这是文明对大自然的占有，总有一天，它们都将不复存在。
他和叶驰敏一人捧着一杯热咖啡坐在露台上，经过昨天那场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她更加沉默，其实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女孩子，普普也不是，他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我曾经喜欢过，或者自以为喜欢过一个人。”他打破了沉默。
“你见过她。”他见她没有反应，又加上一句。
“你应该摆脱过去的影子，活成你自己。”叶驰敏说，“我，普普，我们都是你的过去，你要做一个新的人，就应该彻底忘记过去。”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居然无言以对，他想对她坦承过去，可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很在乎。
我自己......一张浸透了墨汁的白纸，还是一张白纸吗？
或者把她关起来吧，对，只有这样，他看见她躺在大床上，手腕脚腕缠了毛巾用链子拴在床角，哪里都去不了，房间里电视放着还珠格格，每天从早到晚......她不是爱看还珠格格吗，男女主最后能抛下父辈恩怨浪迹天涯，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你是叶公好龙啊，小敏，他端着粥坐在床边一勺勺喂她吃下去，她象个木头人一样目光呆滞任由摆布，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怎么求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这不是我要的，这不是我的小敏！泪水从干枯的眼眶里渐渐涌出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不能把她变成这样......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叶驰敏久久不能合眼，眼前浮现出从初中开始到现在的一幕幕，他原本就是那样一个人，是自己被蒙住了眼睛.......她其实是甘愿被蒙住眼睛的，只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呀！
不，是自己的错，是她执意要同他在一起的，还怀了他的孩子，难道要他抛弃自己的孩子吗？
她知道朱朝阳也一直都没睡着，但却没有再来招惹她，只是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次日，邮轮停靠在朱诺小城，他们跟着人流上岸，按预定计划沿着码头走上山坡，在缆车售票处买了两张票，叶驰敏跟着他上了缆车。
缆车冉冉上升，越过片片葱茏树木，他们在山顶纪念品店买了些纪念币，朱朝阳知道她有收集纪念币的爱好，还看了一场电影，然后信步转到外面，雾气渐浓，他们像是站在云巅之上的仙山里，无根无凭。
朱朝阳给她拍了十几张照片，低头整理相机肩带的工夫，余光注意到叶驰敏走到来时经过的一处小桥边，这里栏杆极矮，只是起到装饰作用，下面就是万丈悬崖，只要往外迈出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朱朝阳感觉不妙。
六峰山顶夏日的一幕再次闪现，炫目的阳光，小白船的歌声在眼前交错，他下意识踏前两步，“小敏，你要干什么？”
“朝阳，我们都知道这一切从何而起，”叶驰敏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浮起无力的笑容，“就让它到此结束吧。”说完，她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