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佐井跑来通知我们,说是佐助要请我们吃饭——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稀奇的事的?但是直到我和卡卡西到了鸣人家才发现,所谓的“请吃饭”的“饭”还得由我们自己来做。

  “等一等,这跟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我叫住了把一大袋晚餐材料塞在我手里,正要把卡卡西拉到外边去聊天的佐助,“为什么会变成让我来做饭的……”

  佐助“哼”了一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吊起在盯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从智商上给鄙视了。

  他说:“卡卡西的伤还没好,不是你做的话,难道让他来做?”

  “不不不。”我回瞪他,“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做?”

  佐助的表情显示,他觉得我的问题很好笑。

  “这种杂事,怎可能由一家之主来做的?”对于我严肃的提问,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就一笔带过了。

  于是鸣人被塞到厨房来给我打下手。

  “……这不是你的家吗,你是怎么混的啊。”我问鸣人。

  鸣人说:“唔……”

  因为佐助买了很多牛肉,所以我决定今晚做寿喜烧,洗菜和切菜之类的活鸣人还是可以胜任的,当然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连卡卡西的十分之半个档次都达不到。嘛,不过要求不能那么高啦。

  我把锅子端出去的时候,发现佐井就算了,鹿丸居然也在。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问鹿丸。

  那小子撇撇嘴,一脸“你好烦啊”的经典嫌烦表情,在茶几边撑着脸说道:“你该庆幸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丁次。”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

  “那么,现在庆功宴正式开始!”菜熟了之后,鸣人就飞快地招呼大家在桌边坐下了,佐助这样说着,第一个举起了筷子。——真不愧是“一家之主”啊。

  “等等……”不过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这庆的是什么功啦?”

  “你不知道吗?”鹿丸耷拉着眼皮问我,“是补贴啦补贴,人柱力专享基本生活补贴。”

  “哈?”我彻底迷茫了。

  “其实是因为之前卡卡西老师舌战两位顾问争取了一大笔维持十尾人柱力基本生活的专用款项(按月发放),而九尾人柱力之前却没有申请过任何相关维护费用呢,这怎么看都很不公平吧?”佐井用那种一成不变的腔调跟我解释,“所以今天佐助君可是好好地去跟纲手大人那边敲诈了一笔(顺说也是按月发放),是不是啊佐助君?”

  “别说敲诈那么难听,只是我申报上去的内容纲手姬批准了而已。”佐助夹了一块豆腐到自己碗里,“大家也都知道十尾和九尾人柱力身上都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是村子的宝贵财产,忍界的巨大财富吧。为了使他们能和平,安宁地生活下去,村子本来就该在这方面做出一些特殊照顾才是,不然万一来个情绪失控力量暴走大搞破坏的话可怎么办?总之我认为卡卡西做的对做得好。”

  “你说的‘做得好’和‘做得对’是在你能分一杯羹的基础上吧?”鹿丸斜了他一眼,“鸣人才不会暴走呢,你就是拿这个威胁五代目的吗?”

  “但这根本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吧,怎么能说是威胁呢?”佐助说道,“暴走不暴走的谁敢肯定地打包票吗,难道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人柱力都是呆子?”

  “喂,佐助,你别越说越过分哪!”鸣人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口齿不清的辩驳道,“说什么人柱力都是呆子的……明明宇智波才更容易影响村子的安定团结吧!”

  “啊?你对宇智波一族有意见吗?”佐助索性就跟他拌起嘴来,“可惜的是事实证明我所接触到的人柱力一个个都很蠢啊!”

  “你才是对人柱力有意见吧!”鸣人拿筷子指着他,“要说起来的话,我见过的宇智波才都是笨蛋啊,一个个的全都是笨蛋哪!”

  两人开始以互开地图炮的方式嘲讽起来,佐井带着那种一贯很苍白的微笑在中间调停着,而鹿丸则早就已经彻底放弃去理会他们俩了。我转头看向卡卡西,他一门心思在往我碗里夹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两边的争吵中都中了枪这回事一样。我的碗已经快装满了,配合着他的这份毫不在意,我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我做的寿喜烧果然很好吃啊……

  在临别的时候,我拉住了鸣人。

  “我有事情要问你。”我站在门口对他说。这时候鹿丸和佐井都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在场的就只有我、他、卡卡西和佐助四个人。

  “哎?因为我把萝卜切坏了吗?”鸣人说,“那个我知道了啦。”

  “不是的。”我摆摆手,说道,“我想问的是,你不恨我吗?”

  一瞬间,空气紧张了起来,仿佛气温骤降一样,周围流动着异常的气氛。这时候就算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卡卡西和佐助大概是什么样的脸。而鸣人闻言则低下了头,一张本来很好懂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呐,我这几天看了资料。”我索性把话说开来了,因为对象是不适合拐弯抹角的人,“四代目火影他……是你的父亲吧?而我间接杀了你的父亲吧?”

  我说:“为什么我们能这么和平地在一起吃饭呢?你不恨我吗?”

  少年仍是低着头,但是我注意到他握紧了拳头。我在等着他开口,因为接下来他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我的宣判。

  我想过他会回答“恨”,也想过他会回答“不恨”,但是最终他抬起头来,却对我说道:“仇恨又能解决什么呢?”

  我静静听着。

  “那只能令人痛苦……”他说,“选择复仇只会让人不幸。因为如果亲人被杀就去杀人,那么对方的家人,亲友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重复着互相伤害,最后不就是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陷入了战争的轮回吗?”

  “那是对一般人而言。”我说道,“但是,我是没有关系的吧,在看资料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所做的那些行为,怎么也该够死一万次了吧?如果是你杀了我的话,我想谁也不会责怪你的,而且……反正大概也不会有人伤心。”

  “你……”佐助握起了拳头,对我说道,“你是真的觉得你死了不会有人伤心的吗?”

  我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插话。

  “难道你的意思是你会伤心吗?”我说,“难道是为了什么‘同族的情谊’?”

  我觉得大蛇丸的这个梗可以让我笑一辈子,虽然这个世界上大概确实只剩我和佐助两个宇智波了。

  “你这个混蛋,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吗?”佐助说着就要一拳轰过来。

  “佐助!”鸣人叫了他,并且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佐助挣了两下,想甩开他的手,但似乎是失败了,于是他瞪着鸣人说道:“别拦我,不然连你一块揍!”

  “佐助!”鸣人提高了音量,一双湛蓝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看来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佐助没有办法了,只能放弃了揍我。他抽回手,生气地在鸣人肩上捶了一拳,就跑里屋去了。

  鸣人吃痛地闭上了一只眼睛,揉揉肩膀对我说道:“无论如何,现在是不可以杀了你的哦。”

  “因为我失去了记忆,还是因为我是十尾的容器?”我问。

  “都是,也都不是。”鸣人说道,“反正都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比起向你复仇,我还不如多去你家蹭一顿饭,是吧?”

  非常……实际的说法。与其让我付出对他并没多么大用的代价,倒还不如从我身上讨要他所需要的,这听起来显然没错,但是……

  “即是说,如果我不是现在这样特殊的身份和情况,你果然还是会憎恨我,也会考虑去杀了我的,是吗?”我问道。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如果’的。”鸣人说,“有人对我说过,不管是谁,都只有把握当下的这份现实,珍惜当下的这份现实,做力所能及的一切,只希求不再后悔而已,这一点,对人人都是一样的,绝对公平。所以,我只在我该在的地方,做该做的事,而不是去臆想着有一千个一万个可能性的‘如果’啊。”

  鸣人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离开的时候,我们还听到他在“sasuke-chan”,“sasuke-chan”地叫着。

  回家的路上,我对卡卡西说:“鸣人和佐助那样真好哪。”

  “是吗?”他说。

  “虽然看起来吵吵闹闹的,但是明明互相之间什么也能包容呢。”我说,“非常地羡慕他们啊。”

  卡卡西闭了闭眼睛,又一副很辛苦的样子把眼皮给抬起来,说:“可他们以前也是让人看着很虐心的啊。”

  “明明一副已经心意相通了的样子……虐心?会那样吗?”我问。

  “也不是一开始就心意相通的啊。”卡卡西说,“呐,你看了资料应该也知道的吧,佐助有段时间成了叛忍哪,他那个时候还差点要杀我,真是一个两个都是要死要活的。”

  “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是他那个时候加入的那个‘晓’组织的首领吧?”我说。

  “是啊。”卡卡西说,“你是啊。”

  ……那你不该也很虐心吗?我想这么问他。但是我开口却说成了:“我爱你哦,卡卡西。”

  他本来静静地走在我边上,这时候脚步顿了顿,转过来微笑着对我说道:“谢谢,听你这么说真是非常的开心。”

  老实说,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有点不太相信他是不是真的理解了我是爱他的这一点,是不是我的表达还不够充分呢?还是说他以为我只是在骗他?于是我不禁又问他说:“如果我说刚才的话是骗你的,你会怎么办呢?”

  “嘛……”他说,“就算是骗我的也很开心啊。”

  也许我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卡卡西并不是相信或者不相信我爱他,只是我爱也好骗也好,其实对他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之前在厨房和鸣人洗菜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卡卡西大概会喜欢什么东西呢?”我是这样问鸣人的。

  “啊?你要送他东西吗?”鸣人问。

  “因为他最近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啊。”我说。

  “原来你想讨好他啊……”鸣人露出了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如果是想要他开心的话,其实根本不必送什么东西给他吧,只要你不作不报社他大概就很高兴了。”

  “啊?‘作’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其后我在厨房里和鸣人讨论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关于‘作’的定义。

  现在想来,卡卡西大概就是那样的,他并不奢望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他只想要我在不影响他人生存权利的情况下好好地活着。在那个祭典的夜晚,他所对我说明的一切也全都表达了这一点。希望我保留钥匙是单方面,不希望我消除刻印也是单方面,他恐怕根本没有想过我会跟他回家,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即使我不跟他回去,甚至不跟他方便联系的鸣人、佐助住在一起,他大概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思想准备,决定远离我,只在一旁默默守护着。所以,我爱不爱他不重要,跟不跟他在一起也不重要,他自己更不重要,只要我安稳地活着,一切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忽然很想伸手去抓住这个正走在我身边的男人,当然我也不是想要强迫他什么,这个动作应该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如果不这么想不这么做感觉根本无从宣泄我现在的心情。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从资料来看的话,或许是救了他一命,还是给了他这只眼睛?但是即使是这样也难以解释,为什么我这种人居然能让他为我连心灵都扼杀到这个地步。

  我正要伸手去抓卡卡西,但是我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扯住了袖子。

  “卡……卡西?”我问他。

  他的这个动作有些不大寻常,虽然只是捉住了我的袖子,但这可以说是从那次在医院分开以来,他所做出的与我最亲密的动作了。这肯定有哪里不对……他一手抓着我的袖子,一边弓着背,另一只手按住额头。

  “对不起……”他说。

  我伸出另一只手圈住了他。卡卡西大概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他没待说完,就倒在我臂弯里,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