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过后,蓝启仁大约是心情好,难得没有把蓝氏两兄弟留下来进行一年几度的教诲谈话,除夕夜是云深不知处唯一没有宵禁的一天,魏无羡一走出雅正阁就欢呼一声,转身勾上蓝忘机的脖子道:“蓝湛!我们下山去玩吧?今天除夕,彩衣镇有庙会呢。”

  蓝忘机微微颔首,蓝曦臣也牵着金光瑶步出了雅正阁,正好听见两人说的话,低头对金光瑶问道:“阿瑶想一同下山去吗?”

  金光瑶眼睛一亮,他为了家宴的事情已经在云深不知处闷了快两个月了,拽着蓝曦臣的袖子,小声又带点忐忑的问道:“二哥,可以吗?”

  蓝曦臣失笑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阿瑶想去,自然是可以的。”

  彩衣镇的除夕夜很热闹,因着离姑苏寒山寺不远,许多善男信女都等着去敲新年的第一声钟响,所以除夕夜的庙会会一直持续到子夜之后,街上有不少摊贩,卖糖葫芦的,画糖人的,猜灯谜的,卖小玩意儿的,应有尽有,现下过了饭点,雪又很给面子的停住了,百姓们都纷纷携着家人上街,人头熙攘,好不热闹。

  魏无羡一离开云深不知处就原型毕露,整个人黏糊在蓝忘机身上,奇怪的是蓝忘机还能保持着笔直的身形,看起来魏无羡就像挂在他身上一般,金光瑶和蓝曦臣走在他两后面,都看愣了。

  除了看愣了以外,金光瑶还有点羡慕,他也想像魏无羡那样,但是又觉得有些冒犯蓝曦臣,只敢偷偷的伸手拽着蓝曦臣的云纹广袖,蓝曦臣发现了,笑着将他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牵在了自己的掌心。

  除夕夜的姑苏有些冷,又刚下过一场雪,金光瑶的身体不比蓝曦臣灵力醇厚,总还是有些怕寒,本来冰凉的手此刻却被温暖包围,金光瑶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二哥,你的手好热。”

  蓝曦臣低头温柔的笑道:“是阿瑶的手太冷了,没关系,以后二哥都帮你暖着。”

  金光瑶脸上泛起一阵微红,把头害羞的往临行前蓝曦臣一定要给他披上的氅子里埋了埋。

  几年以前,他还在思诗轩里遭人白眼和欺辱,除夕夜也不过是孟诗给他下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母子俩窝在一起,说说体己话,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他只能和孟诗相依为命,在烟花柳巷之地断送自己的下半辈子,不是去做个跑腿小厮,就是去做个账房先生,也许为了生活所迫,最后做个兔儿爷也未可知。

  是蓝曦臣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把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不但救了他,还救了他的母亲。

  金光瑶忍不住侧头望着蓝曦臣含笑的侧脸,这个他原本以为可望不可及的贵公子,就要变成自己的道侣了,金光瑶忽然觉得以前吃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

  魏无羡一路逛一路买,看见画糖人的铺子还上去买了四个兔子糖人,分给了蓝曦臣和金光瑶两个,蓝忘机上辈子不知道陪魏无羡吃过多少次糖人,从善如流的在兔子耳朵上咬了一口,蓝曦臣却是第一次吃糖人,只觉得这兔子精致可爱,一时不知如何下口。

  金光瑶见了忍不住笑道:“二哥,你快吃吧,从哪开始咬都行。”

  于是蓝曦臣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兔子尾巴,不像是在吃糖人,倒像是在吃什么金贵的人参一般。

  蓝曦臣容貌第一,修为第一,样样都好,但是把他丢到这红尘俗世间,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蓝忘机也是如此。

  如今两个原本一尘不染的仙君,皆是为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义无反顾的踏入这万丈红尘。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东看看,西看看,渐渐的就把蓝曦臣和金光瑶甩在了身后,蓝曦臣也不在意,牵着金光瑶慢慢走着,有提着花篮的少女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又回过身来,红着脸给两人递了两朵花。

  “两位公子好生俊俏,好花陪美人,希望两位公子能收下。”

  金光瑶本想推拒,蓝曦臣却笑着收了下来,对少女点头道谢,正值寒冬,少女送的是浅黄色的腊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金光瑶撇撇嘴道:“二哥,你可知不能乱收女子送的花?”

  蓝曦臣侧头疑惑道:“是吗?我只是觉得这花很配阿瑶,便收下了。”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坦然单纯的眼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蓝曦臣确实不像懂这种事的人,刚想开口跟蓝曦臣解释,却见蓝曦臣伸手将他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又将腊梅轻轻放在他的耳旁。

  随后诚恳的柔声感慨道:“阿瑶真好看。”

  常有文人热爱附庸风雅,男子簪些清雅的花在冠上也并非奇事,何况金光瑶本就生的清秀,小小的淡色梅花别与耳后,衬的他的鹿眸愈发明亮。

  金光瑶本想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眼中只有蓝曦臣清风明月般的容颜。

  愣了半晌,蓝曦臣都已经牵着他的手走了好一会,金光瑶才小声呢喃道:“……没有二哥好看。”

  魏无羡逛着逛着终于想起来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大哥大嫂,侧头问蓝忘机:“蓝湛,大哥大嫂呢?要不要回去找他们?”

  蓝忘机摇头道:“不知,无妨,今日无宵禁,兄长逛完了自会回云深。”

  魏无羡耸耸肩,往蓝忘机肩上一靠,笑道:“好吧,正好让他们二人世界一下,我们也二人世界一下。”

  蓝忘机轻轻的“嗯”了一声,习惯性的拿出钱袋子帮他把刚买的糖葫芦的账给付了。魏无羡一瞧见这个香囊钱袋就忍不住发笑,“蓝湛啊蓝湛,两辈子了,你每次都为这个钱袋子呷醋,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蓝忘机面不改色,付完钱以后淡定的将钱袋子放进乾坤袖中,耳朵却隐隐发红。

  魏无羡忍不住又笑了几声,凑上去在他白玉般的脸庞上香了一口,他怎么会不懂蓝忘机?因为在乎,所以吃醋呗。

  买糖葫芦的小贩见两人都生的高大俊朗,举止亲昵,蓝忘机又穿着姑苏蓝氏的云纹家袍,蓝家人对彩衣镇一向多有照拂,便咧嘴说着吉祥话:“二位郎君生的真好哩,虽是男儿身,看起来却好般配哩,除夕夜吃糖葫芦,年年岁岁大团圆!”

  魏无羡奇道:“还有这说法?”

  小贩忙点头,“有有有,我是卖龙须糖的,平日不卖糖葫芦哩,只有除夕才来,我阿爹说除夕夜卖糖葫芦,是给人送团圆哩。”

  魏无羡咬了一口糖葫芦,又递给蓝忘机咬了一口,想着今日的家宴,忍不住笑道:“大哥也是个有心人,今天确实是团圆的好日子,借您吉言啦。”

  小贩连忙摇手,又笑出了一口大白牙,边用姑苏话说着除夕快乐,边硬塞了几块龙须糖给魏无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