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回应,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五条同学?”他又叫了一声,“为什么发呆?”

  此时对方回过神来,突然粗暴的攥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搞什么鬼?”

  “什么?”他佯装不解,又装出柔弱的表情,“疼,你放手,疼死了。”

  平时他很少撒娇,因为他只要一撒娇,对方就会头脑发昏任他宰割,心甘情愿的掏钱给他。

  但现在这招不灵了。

  “你不是筱原时也?那你是谁,你真的以为我感觉不出来?”

  从手腕的疼痛程度,他能判断出对方有多生气。

  原来五条悟早就怀疑他了,不对,已经不是怀疑了,是单方面认准了他就是筱原时也。

  他当然不会承认,过去的那些事太过沉重,他不想重新背负。而且如果他承认,这小兔崽子只会陷的更深。

  他一直不太懂,五条悟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想要他,年轻人的感情不是很脆弱的吗,不是应该风一吹就消失掉的吗?

  “你觉得我是筱原时也?”他露出微笑,“五条同学,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是你入戏太深了吧,不敢用真面目面对我,就用假身份接近我?懦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对方用手钳住他的肩膀,语气暴躁,“不管你搞什么名堂,马上给我承认,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游戏。”

  筱原时也听此,恍然大悟的点头,“没耐心陪我玩游戏?我懂了,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对方没料到他会说这话,一时语塞。

  “没问题。”他痛快的点头,“我早说过了,如果你厌烦我就直说,我不会强留你的。”

  “……”

  “那,就分手咯?”

  见对方愣在原地,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之后的几天,他们两个在冷战。

  以前五条悟很黏着他,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单独相处,他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悄悄吻他一下,说几句骚话。

  以前五分钟见不到他,就狂轰滥炸的发消息,但现在好几天过去了,对方毫无动静。

  筱原时也原本没在意,但时间久了,有点忐忑。

  不会真的对他死心了吧?

  上课的时候,他偷偷看向五条悟的座位,对方一如既往的趴在桌上睡觉,神清平静且冷淡,完全不像他这般焦躁。

  连硝子都察觉到了异样:“你的手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你男朋友不给你发消息了?”

  妈的,这小混蛋挺能沉得住气啊。

  这天晚上,众人习惯性地聚在餐厅里吃烤肉,在酒桌上聊着白日里的任务,以及吐槽学校的各项规章。

  随着天越来越冷,学生们也越发的没活力,像是一群被风吹蔫了的花,只有夜里喝几杯酒才能活跃起来。

  “五条,圣诞节的时候,要不要带你的男朋友来见我们?”

  “不要,我们已经分手了。”

  五条悟轻描淡写的来了这么一句,众人诧异。

  筱原时也没想到能听对方亲口说出这话,拿筷子的手僵住。

  这真的是分手?

  行啊,五条悟不愧是五条悟,分手是吧,那就分,谁怕谁。

  他咬牙切齿的吃着寿司,一旁的灰原雄惊了:“不会吧,前辈,你们不是挺恩爱的吗?”

  “就是,之前你成天炫耀你们是怎么恩爱的,怎么一转眼就分手了?”

  五条悟语气冷淡:“不关你们的事。”

  众人见他面色不善,不敢再说话。

  眼见气氛凝固下来,筱原时也故意开口:“好巧啊,我也分手了。”

  “咦,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啊——”他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我男朋友玩腻了我,就把我甩了。”

  众人替他打抱不平,“居然会有人舍得甩掉你?”

  “太过分了,西原前辈你这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

  歌姬更是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你男朋友,不对,把你前男友带到这儿来,我帮你暴揍他一顿替你出气,渣男必死。”

  由于他平日里人缘比较好,所以大家都下意识的认为是他受了委屈,纷纷上前安慰他。

  五条悟见此,心生不满。这区别对待未免太过明显,同样是分手,怎么没人来安慰他?

  于是他开始冷嘲热讽:“呵,风纪委员大人,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也许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在这儿倒打一耙。”

  筱原时也大怒,正要发作,但忍住了。

  然后他想了想,故意捂住嘴,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对,他把我甩了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五条悟一愣,“嗯?”

  “五条同学,你的语气跟我那个渣男前任好像啊,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他。”

  “……”

  “我好难过,我好像就是个工具人,被对方嫖完了就给扔掉了……”

  说着,他趴在歌姬肩膀上假哭起来,五条悟正想说“你装的挺像啊”,但歌姬愤怒的朝他脑袋上扔了一块硬年糕。

  “五条你干嘛啊,他都这么伤心了,你还揭他的伤疤!”

  “我没……”

  “今晚的账单你来付,混蛋。”

  “喂,他是装的……”

  “赶紧走开!就因为有你们这种渣男,这世界才越来越烂的!你们这种人应该感到羞耻!”

  *

  片刻后,他们两个在洗手间相遇,五条悟出言讽刺:“演技越来越高超了。”

  筱原时也抹掉眼角虚假的眼泪,语气平静,“没什么,这只是基本操作。”

  “也是,如果演技不高明,怎么能一直扮演西原佑作呢。”

  “五条同学,适可而止吧。”他叹气,“既然分手了,就不要总是跟我说这种奇怪的话。”

  他起身离开洗手间,但刚来到走廊上,就被对方伸手扯回去,按在墙壁上。

  旁边墙上厚重的书架甚至因此狠狠晃了一下,成排的书纷纷掉落下去。

  随即,对方恶狠狠的吻了他,那种程度简直是在撕咬,一直吻到他大笑出声。

  对方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你他妈的还敢笑?”

  “我是在笑你啊,怎么办,五条同学表面上对我不理不睬,但好像根本离不开我呢。”

  没等对方生气,他就故意凑近对方耳边,悄声问道:“想不想在这儿做?”

  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你说呢?”

  对方先是一怔,随即讽刺的笑起来:“少来了,你那珍贵的处男之身就留着吧,陪着你一起入土才好呢。”

  “不要吗?”他露出遗憾神情,“这是五条同学第一次拒绝我呢。”

  平时他要是肯主动献身,对方肯定当场办了他,现在居然能不屑一顾,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但不要紧,他想要的男人总有办法弄到手的。

  *

  他们一直聚到凌晨才散,筱原时也几轮下来已经喝晕了,开始出现撒酒疯的前兆。

  他走了几步,好像撞在了某人身上,耳边响起嫌弃的声音,“明明酒量那么差,你都没有自知之明吗?”

  “我没喝多少。”他一把推开旁边的人,迷迷糊糊的辨认着四周的方向,“我要开车回市里的公寓了,咱们周一见。”

  “你他妈找死,喝这么多还敢开车?”

  五条悟打发走了其余人,单独将他拎到停车场,又将他扔在车子后座,随即发动了车子。

  他神志不清的倚在后座上,惊讶道:“哎呀,五条同学,你居然会开车吗?”

  “闭嘴。”

  “凶什么?”他佯装委屈,“不是说喜欢我吗,前几天还抱着我说爱我呢,今天就变心了?”

  “呵,你只是个替身而已,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个替身?你算老几?”

  “欸,你的意思是,我比不过筱原时也?”

  对方轻笑,“比不过,你烂透了。至少,筱原时也从来不会主动说这种话,也不会主动勾引我。”

  他听了对方这话,也在黑暗里发出一阵笑,笑声浑浊且刺耳的回荡在车里。

  “啊,这个我也知道。我听说,当年的筱原时也会勾引身边所有男人,但就是不勾引你,当年他愿意跟所有的男人恋爱,就是不理你。”

  对方听了这话,似乎被戳中了心里的痛处,猛得踩下刹车,声音带了怒意:“下车。”

  筱原时也继续刺激对方:“之前你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求他,他就是不接受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恨他吗?”

  “闭嘴,下车,到你的公寓了。”

  “五条同学真的好可怜啊~”他躺在座位上,慢悠悠的拖长声音,“为什么非要抱着过去不放呢?”

  “让你闭嘴你听不见?”

  “你干吗这么固执,非要去追寻一个死掉的影子,既然你恨他,就把他忘掉,然后开始新生活,这样不好吗?”

  对方听得忍无可忍,熄火下了车。

  筱原时也见他浑身怒气,以为自己会被拖下车,但对方反而坐进车并摔上车门,整个人覆了上来。

  “不会闭嘴是吗?我教你。”

  他被抓住手腕,一时茫然:“什么?”

  他的公寓是在海边,靠着海岸线,浪击的声音卷到岸上,清晰又渺远的褪去,海鸥尖利的啸声从远处传来,又迅速消失在天边。

  他躺在那儿,一阵意识混沌之后,突然就察觉到了疼痛,于是瞬间回过神来,眼中迷茫之色褪去了大半。

  妈的,来真的。

  既然都已经到公寓门外了,进屋再开始不行吗,就这么着急?

  上方的人俯下身子,额前的头发垂下来,落在他脸上。

  他听见了对方略显不稳的呼吸声,以及嘲讽的声音:“现在清醒了?”

  他抬头,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了对方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睛实在过于澄澈,导致眼睛里的那些喜怒哀乐也是一览无余,现在更是只剩下了无尽的隐忍和欲念。

  他看得失了神,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碰触那双眼睛。

  他突然想念小五了。

  当年那个被他捧在手心上、无忧无虑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五。但他把小五抛弃了,强迫对方回到那个泥潭里,承担那些沉重的责任。

  但是他抛弃对方的时候,心脏痛苦的像是撕裂一样,这点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五总是肆无忌惮的向他索取各种爱,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想要占有他的那些念头,现在的他,也是在肆无忌惮的向五条悟索取爱。

  现在的他跟当年的小五是一样的,不过是仗着对方喜欢自己,所以恃宠而骄。

  他乖乖躺在那儿,直视着上方的人,双眼无力的濡湿,“大美人儿,轻点……”

  对方额边的汗珠垂落下来,掉进了他眼睛里,晕染开,“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叫我什么?”

  小五。

  这是他的小五,但他叫不出那两个字。

  “大美人儿,别……”

  对方低头,堵住他口中的字眼,让他的呼吸逐渐沉重,口中那些字眼也逐渐模糊,变成了辗转的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