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该是孙翔陪叶修去饭局。他们今天刚经过一场事件高发地电梯的较量，在轮到叶修把人压在墙上调戏的时候电梯习以为常地打开了，叶总反应非常迅速地整了整孙翔的领子，说了句「上班要注意仪容」就若无其事地抱臂靠上了墙，让了位子给媒体营销部的小姑娘们。直到到了十八楼，孙翔趁着出电梯的机会瞪他一眼时还朝对方扯出了个隐晦而得意洋洋的笑容。
自此，总裁实习生的CP就这么从秘书内部群扩散到了公司姑娘们的内部群，公司里的姑娘们边萌着严谨上司天然实习生（当然这二者之间的顺序就是她们自己要吵的事情了），边害怕自己这么编排老板会不会被老板给开了，快乐并痛苦着。
而自认掌握了最多干货和事情真相的秘书室妹子们紧闭着自己的嘴，每天都在违不违抗圣旨的抉择中艰难地摇摆。
人在两个群里的陈果：……
不过两个当事人可不知道在这里头的暗潮汹涌，他们现在正各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好等会儿能提早收工前往应酬地点。
今天算起来大概是孙翔第五次陪叶修去应酬。这工作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业务范围，在陈果没有空、或一些比较不适合姑娘去的场合就轮到了孙翔干这活儿（钱包日益肥壮的小伙子也因此拿了不少加班费）。
不过即使第一次陈果拜托他时说得多恐怖，事实上到现在孙翔还没真遇上什么赤裸裸的恶意，顶多就是一些并不怎么好听的玩笑，但还仍在他的接受范围里。
孙翔也曾问过叶修他当初的同志传闻究竟是谁传出来的。闻言当时叶修耸耸肩，「大概是我之前的员工吧，他对我还挺不满的。」叶修说，「他离职之后就转到了另一家公司，和我们是竞争关系，关系还不怎么好。就是不知道这传闻是他自己放出来的，还是他顶头属意他放出来的。不过现在也……」
他抬头看了孙翔一眼，孙翔红着脸望着他处干咳了一声。
……也要坐实了嘛。
因为之前的经历，所以这次孙翔陪着叶修去的时候并不太紧张，安安份份地坐陪，也不太挡酒了──叶修坚决拒绝──只在旁边陪着笑。
在饭局的中途，孙翔突然有些内急，对叶修示意了一下后赔了声罪，就离开包厢往厕所走去。
这天他们饭局的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极为著名但地方不大，包厢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不过幸好每次接待的客人并不多，共享的卫生间仍是绰绰有余，甚至有很长时间都会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孙翔进了厕所，刚解决完自己的问题洗了手，正打算回包厢，却听见门外传来的对话声里提到了叶修。
「刘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叶修，他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板？」
「就是他。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因为实在太恶心了，我才离了职。你看今天跟着他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他喜欢的那一款！难怪会带在身边……那家伙人品很差，肯定会用职务威胁朝他动手动脚──」
孙翔觉得自己心里简直烧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假装洗着手，等那两人走近。虽然他很想一拳揍翻那胡说八道的家伙，可是在想想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和会为叶修带来的麻烦之后孙翔还是按捺了下来，只打算看清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过还没等他看到他的脸，就听到那两个男人当中的一个说：「哎，你不就是那个叶修的助理嘛！」
孙翔的眉梢动了一下，假装自己并没有注意他们之前的对话内容，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转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脸。孙翔不能确定哪一个才是那个造他妈谣的混账，开口说：「啊？对，我是，二位是？」
「哎呀原来真是你啊，」认出他的那个人说，转头撞撞隔壁的人，谄媚地道：「我还当我认错呢。哎，刘哥，您身为前辈得好好给小伙子说说，免得人不小心吃了亏。」
操，就是这个家伙！
孙翔压着自己的愤怒看着那个「刘哥」，想听听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只见那刘哥看了另外那人一眼，然后看起来很无奈地对孙翔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对他说：「这位兄弟，你在叶总手下做得还好吗？」
「很好啊。」孙翔说，毫不打算跟着人语气走。
「哎，小兄弟，虽然不太好说，我也不是很想这样在人背后说三道四，可是既然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就是有缘，身为你的前辈还是要给你点忠告。」刘哥忧心忡忡地道，或许是先入为主，孙翔觉得那表情假得恶心。
「啊？什么前辈？不好说就别说了吧，」孙翔说，完全能推测那家伙想说什么了，不外乎就是些离间和抹黑叶修的话。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可是孙翔没心思去理会，「我对你要讲的秘密没啥兴趣。」
对方显然被他这句话哽住了，颇有些气愤他不识抬举的样子，看得孙翔暗爽在心。没想到就算他话说成这样了，对方在缓了阵后竟还不依不挠地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叶修他在坊间的传闻，他可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你可得小心一点。」
孙翔的拳头现在其实已经蠢蠢欲动了，可是在想起会给叶修带来的麻烦后还是勉强按了下来。他用着一种嗤之以鼻的口气说：「这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那些网络上的留言啊？只要有脑子就该知道那些听听就好，而且你是谁啊？干嘛这么关心我们老板？」
「喂，我们刘哥这是好心，你还不识抬举！」另外的那个男人说，但被刘哥装好人地拦了下来：「没关系，大概是他幸运地还没碰上，我在这边先说说给个提醒总是好的。」
刘哥又抬起头，看起来非常恳切地道，「就老实跟你说吧，我以前就是在叶修手下做事的。只是在发现他喜欢男人，还老借故骚扰员工时看不下去，才愤而离职出走的。你不明白，你这刚好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小青年，之后肯定要对你动手动脚的，趁交档时摸摸手，经过时不经意地袭个臀，怎么猥琐怎么来，甚至还会用职务威胁员工，只能让他予取予求。」
孙翔越听越怒，忍不住刺了一句：「哎，你怎么这么了解欣赏男人的角度啊，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所以特别了解？还是干脆就这样骚扰过人？」
「你！」
「我什么我，不能好奇一下？」孙翔反唇相讥，「举了这么多例子，不会这么做的就是你吧？」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下。可孙翔没理，继续对那个「刘哥」说：「原来就是你啊，老是在外头传这些谣言，咱公司的人都知道那些是假的，就是像你这种手段下作的竞争对手给泼的脏水。伎俩没成功是不是很失望？在商场上的竞争竟然还雇水军去论坛上爆料，你当这是娱乐圈呢？谁同性恋谁死？」
「你执迷不悟！」刘哥显然已经有些慌乱地说，「我这是亲眼所见，好心警告你，听不下去就算了！最后出事的是你！」
「你这么肯定是你被骚扰过？」孙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久，然后紧盯着他的脸说：「我看这样也不像啊，叶总的口味一定没这么糟。」
这时候刚到门外，听见这两句对话的叶修差点笑了出来，孙翔这小子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
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直接走了进去。里头的人在看见他时都傻了，叶修定眼一瞧，除了自家小子外，另外俩人中的那个不就是对他敌意莫名深的那个前员工刘那谁嘛！
「你们这是在厕所开会啊？」叶修说，走到了孙翔身侧，「这么有情调？」
孙翔有些慌乱，不知道叶修究竟听到了多少：「你怎么来了？」
「看你出去那么久，讯息也不回，就来找你是不是掉进马桶了呗。」叶修说。
孙翔对那个混账的怒气大概被这句话消了一半，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叶修一眼：「靠！你才掉进马桶了！」
见到叶修出现的刘哥慌乱了起来，而另外那个看来明显是墙头草型的男人看起来都快吓傻了，在随意找了个理由后就溜出了卫生间，似乎觉得就算得罪他的「刘哥」也比得罪叶修还好点。
在场没人在意他的举动，叶修转头朝对面的人说：「好久不见啊，你还是这么怕我？你都敢把谣言传出去了，怎么在面对我的时候还这么怕呢？」
「谁怕你了！」那个刘哥慌张地回道，嘴硬地说：「而且那才不是谣言，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我真看不出这两者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孙翔冷哼道。「不过就是个孬种小人，敢做不敢认。」
「你──我、我知道了，」对方显然已经陷入了种被叶修人赃俱获的冲击里，不知道为什么出奇地慌张，看起来真怕极了叶修。再被孙翔这句话一激，他竟口不择言地说：「你就是被他包养的男妓吧，在哪里勾搭上的？酒店？是不是两三下就滚在一起？我还当你多正经呢，是不是我付得起钱也能陪我一晚？开个价啊，好尝尝好到能卖到一个RH总裁助理职位的身体有多正点──」
孙翔整个脑子都被怒气充满，整个人都快炸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可是他还记着不能给叶修带麻烦，要是在这里打了人那铁定是要给RH的名声抹黑，说不定连今晚的合作都要崩了，他不能这么做。
所以孙翔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张嘴。他打算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把人抨击个遍，只是没想到他甚至连第一个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就看到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叶修竟一拳打了过去，看得孙翔瞠目结舌，连生气都忘了。
「你他妈的再说一个字试试看。」叶修面无表情地说，那表情沉到孙翔甚至都没能立即意识到叶修竟罕见地爆了粗。「我以前不理会你只是觉得你这点小把戏无足挂齿。可你现在竟然敢说到我的人头上，嫌以前我不追究太轻松？那么就小心些别以后还在外头说些什么让我听见，不然你会怀念还能说话的时候的。」
捂着半边脸的刘哥显然吓傻了，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前上司这么恐怖的样子。
叶修拖着同样也傻了的孙翔走出卫生间，在推开门前还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回头对捂着脸的男人说：「记得啊。对了，帮我转告你老板一声，之后的几个标案……自己小心点。」
话毕他就拉着孙翔走了，那个刘哥甚至没能说得出一句话，只能呆傻地看着打了他的人扬长而去。
叶修拖着孙翔大步往大门走，孙翔在急匆匆跟上他的脚步之余，有些忐忑地问在此时仍面无表情的叶修：「我们不回包厢吗？」
「不回。」叶修冷淡地说，「待会儿打通电话说咱先走了就好。」
孙翔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怵叶修这样子，有些不敢继续问下去。可随后他又听见对方道：「打了人还待在这儿，你傻呢，当然快跑啊！」
……操？原来是这样吗？不是一怒之下要把他拉回去酱酱酿酿──呸，让他酱酱酿酿吗？
为什么总裁打了人还一副小混混怕闹大似的赶紧溜！说好的总裁风骨（。）呢！
「……咱们提早离席没关系？」孙翔在被叶修塞上了车后问，而刚打完电话的叶修则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这个案子原本就要敲定了，这次饭局不影响什么。刚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反正刚开始就不打算跟他们的下一个行程，先走也无所谓。」
孙翔还沉浸在叶总打人的冲击里，连叶修叫他打电话通知陈果不用安排司机来接他们都没听见。见到他这副模样，叶修无奈地说：「刚刚那段话给你的影响这么大啊，哎，别想啦。早知道这样得多打他两拳。」
「不……」孙翔说，他对那混账话生气是生气，可现在占据了他整个脑袋的却是叶修刚才的样子。「……叶修，你在离开前说的那是真的假的？」
「什么话？」开车的叶修不明所以，孙翔顿了顿才说：「标案。你要他转告他老板小心点……什么的。」
孙翔有点害羞但也有点忐忑自己让叶修做出了这种决定，这不该是个总裁应该有的冲动行事，他都能算出为此公司得多承担的经济成本了。他还在想该怎么把叶修劝下来，就听到叶总说：「喔，当然是驴他的。我还真为了跟他玩把公司都拖下水啊？吓吓他让他在那几个案子里瞻前顾后就成了。」
……孙翔把自己方才的忐忑羞涩感动全部喂了狗。他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打他？这给你带来的问题比你同志的传闻还要大多了，暴露出去就是给公司做了负面宣传。」孙翔说，因为之前那个前车之鉴，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叶修会说出些其实这没什么，都在他的计划中，接下来公司发展会用到之类让他感动一夕全消的话。
只是没想到叶修竟空出只手揉了揉鼻子，看也不看他地说了一句，「……就生气呗，还为了什么。那时候哪想得到这么多，不打第二拳我已经很控制了。」
孙翔觉得有什么温暖酸甜的东西涌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好不容易他才磕磕绊绊地说：「……你不是还嫌弃我为你打架，觉得我冲动，这些嘴上争斗根本算不上什么，为了这个动手毫无意义吗？」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嗯，所以我懂了。」
他还是没看他。
「──下次不嫌弃你了。」
孙翔忍不住趁着红灯拉过叶修的头胡乱亲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