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敢多说话了。

  李清欢重新给杜杀把了脉,给他开了个药方子。

  没等小鱼儿拿, 万春流就连忙拿过药方子, 他看着方子,只觉得这方子里的每一种材料都用得恰到好处, 越琢磨越感觉这药方开得妙极了。

  “清欢大哥,您既然来了鄂州, 是不是来帮我们的?”

  小鱼儿转过身,对李清欢问道。

  李清欢揉了揉他的发顶, 笑着说道:“你猜对了。我打算今夜就去动手。”

  “今晚?”万春流从方子里回过神来, 脸色惊讶。

  “今晚未免太过匆忙了。”屠娇娇之前虽然在心里记恨过李清欢,但是现在她已经对李清欢冰释前嫌, 再加上李清欢出手救了杜杀,她心里感激都来不及,便想劝李清欢不要着急。

  “那木法府上把守森严,而且那两个老混蛋一定会设陷阱。”阴九幽沙哑着声音说道。

  “今晚不动手不行。”李清欢说道:“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听到有蒙古鞑子说,今日若是找不出你们来,明日便要对城内的汉人大开杀戒。”

  屠娇娇等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跟你去。”

  阴九幽果断地说道。

  “还是我跟大哥去吧。”小鱼儿说道。

  “你个小鱼儿能帮什么忙,就让你阴叔叔去。”

  屠娇娇打断小鱼儿的话, 说道。

  她故意不看小鱼儿着急的脸色,对李清欢说道:“就让老阴跟您去, 我们就在外头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也会救你们出来。”

  “那倒不必。”李清欢摇头拒绝。

  他的手指在桌上木府的堪舆图上停留下来, “此事一静不如一动,你们就在这里呆着。我们两个去便是了。”

  “本官敬您二位一杯。”

  木府上,木法捧起大酒杯,对着鹿杖客和鹤笔翁两人敬了一杯酒。

  “大人客气了。”鹿杖客和鹤笔翁相视一笑,哂笑道。

  “哪里,二位救了本官一命,本官对二位的感激那是犹如滔滔之水绵延不绝,”木法将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唇,带着五六个戒指的手掌拍了拍。

  几个官兵便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从那几个官兵脸上的汗水不难看出这两个箱子绝对不轻。

  “大人这是?”

  鹿杖客眼神中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

  “这是本官的一点儿小心意。”木法示意众人把箱子打开。

  两个箱子一开,里头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便闪得众人不禁闭上了眼睛。

  而鹿杖客和鹤笔翁两人却是顿时看直了眼睛,鹤笔翁更是几乎都要流出口水来了。

  他们跟在赵敏身边这么多年,赵敏虽没有苛待他们,可是她手下能人实在太多了,鹿杖客和鹤笔翁两人是衣食无忧,但是可从没受过这么厚重的礼。

  “这少说得有一万两白银了吧。”

  鹤笔翁咽了咽口水,视线就跟黏在那些银子上面似的,根本转移不开。

  “鹤大侠好眼力,这里头的确有一万两白银,这不过是本官的一点儿小礼。”木法摸着浓密的胡须说道:“只要二位继续保护本官,日后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本官也绝无二话。”

  鹿杖客和鹤笔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动。

  “大人实在大方。”鹿杖客笑着说道,“保护大人乃是我们师兄弟的职责,这不在话下。”

  “是啊,大人,小的敬您一杯!”鹤笔翁捧起酒杯来说道。

  木法哈哈大笑,他同鹿杖客等人干了一杯酒后,又皱起眉头,道:“二位今日让那些士兵在城中散布了那些话,今夜怕是要不太平了。”

  说着,他的眼睛转了下,看向鹿杖客。

  鹿杖客闻弦知雅意,一下就听出了木法的意思。

  他嘿嘿笑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等今夜会在大人的床上睡,大人可以暂时去书房里的密室休息,等事情处理完,我等再去请您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木法放下心来,哈哈大笑。

  入夜。

  鄂州城街道上一个人影都难以看见。

  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呜咽声,那声呜咽声很快就消失了。

  刘老根的手捂在自家婆娘嘴巴上,他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竖起耳朵四处听了听,等确认了四周围没什么动静后,他才松了口气,放下自己的手,他压低声音道:“你是疯了吗?大半夜的哭,要是让那些蒙古鞑子听到了,闯进来杀人,咱们一家三口的命可就没了。”

  刘老根一家今年年初的时候还是一家七口。

  前不久他爹和娘上街卖草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蒙古鞑子,被那动怒的鞑子两刀砍死了,刘老根去的时候,尸体都被野狗吃得七零八落了。

  他媳妇刚生下来的对龙凤胎也在几天前被活活饿死了,现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媳妇还有已经五岁却瘦的跟三岁孩子差不多的大儿子。

  “没了就没了,等明日太阳升起,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吗?”

  媳妇捂着嘴巴,搂着睁着眼睛不清楚情况的孩子,痛苦地说道。

  刘老根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媳妇说得是实话,蒙古人昨天已经说了,要是再找不到那两个刺客,他们这些汉人就要被一个个抓出来处死!

  他这时候,心里突然十分后悔,后悔前些日子隔壁家王哥找他一起去参加义军的时候,自己没有答应。

  他怕死在鞑子手下,可是就算选择顺从,也一样会死在蒙古鞑子手下。

  “等明日鸡叫,你就带儿子去娘家的地窖里躲。”

  刘老根看着媳妇和大儿子说道,“家里还有几个馒头,你也一并带去。”

  “那你呢!”媳妇瞪大了眼睛,扯着他的手。

  “家里总得留下一个人。”刘老根别过头去,用手背擦拭去眼角的泪水。

  “昨天那蒙古鞑子来搜查过,知道咱们家有人,我留在这里,你们才能活。”

  媳妇的眼神涣散,她看着刘老根,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

  她已经明白了刘老根的打算。

  似刘老根这样的人家,在这座鄂州城里岂止一户?

  李清欢和阴九幽从刘老根屋顶上蹿过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木府离着小茅屋不远,不过是十里地。

  仅十里地便是天差地别的差距,木府把守的官兵都在喝酒吃肉,有的说起昨日在某个人家里抢走了多少钱财,有的说起那某家的小娘子那皮肉多么嫩滑。

  “这是故布疑阵。”

  阴九幽沉声说道。

  李清欢点了下头,他指了指西北角,身形如闪电般绕过大门去了西北边,阴九幽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木府。几乎是他们后脚进去,前脚巡逻的官兵就刚好走过。

  阴九幽看着官兵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钦佩地看向了李清欢。

  这李清欢的耳力可真是不一般,隔着这么远,都能够听到这些人的动静。

  “这木府外松内紧,看来那木法不是不怕死的。”李清欢沉吟着说道,“昨晚木法的卧室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记得,不过他肯定不会在里面。”阴九幽说道。

  “嘿,我们可不需要他在里面,只要能抓住卧室里的人便足够了。”李清欢冲着阴九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阴九幽顿时明白了,他对李清欢点了下头,带着他绕开一众巡逻的官兵去了卧室。

  卧室的门紧闭,窗户却是开着的。

  李清欢唇角勾了勾,他冲阴九幽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在外头守着,自己却快步窜了进去。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似的。

  他从袖子里摸出飞镖,反手便朝着床上射去。

  只听哆哆哆数声闷响。

  飞镖显然射中得不是人的身体。

  鹿杖客和鹤笔翁没想到李清欢竟然这么谨慎,两人同时从梁上跃下,速度迅疾。

  窗外阴九幽瞳孔收缩,正要提醒,李清欢的反应却比他还快,他转身抬手,双掌一左一右正好对上了鹿杖客和鹤笔翁的掌。

  四掌相交,鹿杖客和鹤笔翁顿觉来人内力如火海一般咆哮着顺着他们的内力席卷而来,他们师兄弟两人素来以玄冥神掌暗算人,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栽在同样的招数上!

  鹿杖客二人的脸色不到片刻就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你、你是李清欢?!”鹿杖客颤抖着嘴唇说道。

  “好眼力。”李清欢笑道,“你是鹿杖客还是鹤笔翁?”

  他话音未落,就突然一脚踢在了鹤笔翁的膝盖上,鹤笔翁应声跪下,另一只手上的毒匕首却是洞穿了掌心,可见李清欢这脚何等威力。

  “不过年不过节的,阁下这么大礼,在下惶恐。”

  李清欢勾唇笑道。

  鹿杖客脸色发白,他和鹤笔翁为了木法的厚礼,刚才已经使出全力,如今不但要受玄冥神掌的反噬,还要受九阳神功的吞噬,两人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内力根本不受控制。

  “好,好汉饶命!”

  鹿杖客见局势大坏,连忙说道。

  “饶命?饶谁的命?”李清欢反问道。

  “饶了我们师兄弟的狗命吧。”鹿杖客道。

  他眼神看向已经口吐白沫的鹤笔翁,道:“您不就是想要木法那狗贼的命吗?我带您去见他!”

  “当真?”李清欢挑眉。

  “当真!”鹿杖客忙说道。

  他话音未落,就见李清欢迅疾地点住了他和鹤笔翁的穴位。

  鹿杖客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连忙从鹤笔翁怀里掏出解药喂了他。

  而此时。

  木法正在书房的密室里搂着一个小妾好不快活。

  “大人,快别闹了。”小妾娇滴滴地说道:“那两个混蛋不知道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嘿,你管这个干什么,横竖那两个混蛋虽然混蛋,但是还是有些本事的。”木法说道:“说不定已经把人杀了呢。”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传来鹿杖客的声音。

  “大人,我等已经拿住刺客。”

  木法眼睛一亮,直接把小妾推开,连靴子都顾不得穿上,就跑了出去。

  轰隆隆的一声声响。

  石门沉沉抬起,木法露出面来,看着眼前的鹿杖客和鹤笔翁,问道:“抓住刺客了?刺客在哪里?”

  李清欢和阴九幽从他们两人身后走出。

  “刺客就在这里。”李清欢面带微笑说道。

  木法的脸色一下白了。

  当夜三更时分。

  就在城内汉人们惶恐无法入睡之时,听见了城门口传来一声巨大的炸响声。

  刘老根原本在给媳妇收拾东西,听到响声,吓得身子打了个哆嗦。

  “爹爹,怎么了?”五岁的大儿子刚刚睡着了,被响声吵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

  刘老根哪里知道怎么了,他急忙把包袱塞到媳妇怀里,跑出去,探了头看了一眼,只见西北角有烟雾飘起,还有阵阵喊杀声。

  “莫不是蒙古人要来杀我们了吧?”

  隔壁邻居也探头出来,见到刘老根,担忧地问道。

  “这哪能清楚。”刘老根脸色一白,嘴唇颤抖。

  他正要关上门,就瞧见隔壁王哥带着火棍跑了过来。

  刘老根当时愣住了,这王哥不是去义军那里了吗?

  “老刘,老许,你们快去拿家伙!”

  王哥气喘吁吁地说道:“义军现在和蒙古鞑子在城门打起来了,咱们这边得去支应他们!”

  听到这话,刘老根怔了怔,而后连忙回屋里去,把这事告诉了媳妇和儿子。

  “我也去帮忙!”

  媳妇立即说道。

  “好!”刘老根立即答应下来。

  搁在前些日子,他绝对不会答应媳妇,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蒙古鞑子的残忍,若是今日他们不能赶走鞑子,鞑子绝对会在城内大开杀戒,到时候,谁都别想活。

  李清欢和阴九幽站在木府的屋顶上。

  他们看着街道上,起初是两三个人,紧接着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所有躲起来的人都出来了。

  太阳也起来了,阳光照射在鄂州城上的每一处土地。

  “现在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放了我们吧。”

  鹿杖客谄笑着说道。

  “这是当然,我这人最诚实的。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到。”李清欢笑着颔首说道。

  “李先生!”阴九幽错愕地看向李清欢。

  李清欢却什么都没说,直接上前割掉两人手上的绳子。

  鹿杖客和鹤笔翁两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有解穴呢。”鹿杖客说道。

  “解穴?”李清欢后退一步,手背在身后,“我几时答应给你们解穴。”

  “你!”鹤笔翁瞪直了眼睛。

  “阴九幽,”李清欢笑着说道,“答应放过他们的只有我。”

  阴九幽顿时明白了。

  他笑了一声,走了上去。

  屋顶上惨叫声顿时响起。

  李清欢仰头,别过脸去,他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唉,这大概就是他的缺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