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喊我妈?”
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了。
华港生僵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只是盯着鲁德培看,只觉得心里头难受的要命。
他原以为鲁德培会生气发怒,然后再跟林莲好大吵一架,但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心里实在是又急又气,气鲁德培的极端,又急鲁德培如此不把他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他想做些什么,但是那把上了膛的枪却让他不敢做别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对峙。
而正在对峙的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是紧张万分。
林莲好被吓得手一直在哆嗦,她看着沉着脸眼底藏着疯狂的鲁德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落,打在他们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你为何……为何要这样。”
她几乎是用喊的来说出这些话,“你让我打死你,然后我这个杀人犯就可以被关起来,你是不是这样打算的?”
她问完,又觉得这个说法确实像鲁德培能干出来的,“你倒是不怕死,难不成你又有了什么算计,故意这样子做的吗?”
鲁德培被她说得连连冷笑,手上的力度不自觉更大了些,“你一直都是这样子想我的吧?永远都是这一副好像我欺负了你的样子,好让别人同情你,竟然被儿子这样对待,不是吗?”
“难道这有错吗?你不是这样吗!”
鲁德培表情一僵,抿嘴,目光更加冷漠,“从小你都没有好好同我讲过一句话,凭着你自己的臆想判断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让这样的罪人向你低头喊你一声妈?这样子会让你很痛快?”
“我被人欺负被人骂的时候你在哪?我为了争一口气被别人打得好几天起不来床吃不下饭的时候你又在哪?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逍遥快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儿子一个人被丢在别处,没人管没人照顾?”
林莲好只是哭,却也不回答。
见她这副模样,鲁德培倒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又突然笑了,“罢了,跟你讲这么多,也是浪费我的口水,像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冷漠的吧……你凭什么用那种语气来同我讲话?”
他又抬起下巴,轻蔑地勾唇,“教训我?你有那个资格吗?”
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但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是依旧强撑着——
即便用尽最后的力气,他也绝对不会在对方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和面对华港生时不同,他纯属是不想被林莲好看轻,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他永远都是强势的一方。
他虽然心底一直渴望着得到母亲的关爱,但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对待却也早就让他看清了对方的真实面貌。
这个女人看起来柔弱,可是她的心,才是最狠的一个。
在她的心里,几乎就没有对他的一丝丝情分存在,即便他是这女人的儿子,即便他现在一身狼狈,对方也不会对他有一丁点的心疼和愧疚。
鲁德培摇了摇头,又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在这世界上,用真心待他的能有几人?
而他之前的那些不过都是奢望,说出来也实在是可笑。
“你知道吗,我确实和你想的一样,被我害死的人有好多啊……”鲁德培故意用了一种夸张的语气,慢慢地同她讲着,“你应当大义灭亲,我死了以后,没有人会怪你,反而会说你干得好,除去了一个祸害,他们都会为你欢呼,你说是吗?”
“别说了!”林莲好哭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抓不住手里的枪,可是鲁德培握得紧,她怎么也丢不开。
“我叫你别讲了!”
她几乎想要真的扣动扳机,干脆地一了百了,可是心里被对方这些话突然勾起来的愧疚却制止了她的冲动。
她丢不掉那把枪,只能低着头,泣不成声,“我走,我走行吗!”
鲁德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力气似乎正在随着往外流出的血液一同溜走,他不由得松了些手上的力道,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不能倒下。
这种时候,他不能倒下。
在几步开外的华港生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已经看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头难受的不得了。
胳膊上突然一紧,他瞥了一眼伸手抓住他胳膊的华京生。
看到对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他瞬间心领神会,然后赶紧重新把目光放在鲁德培身上,轻声开口道:“Julian……你同我讲几句好吗?”
但是鲁德培这会儿却没有应声,他的耳中全都是嗡嗡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搞得他心里头烦躁万分。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无力感却充斥着他全身,脑中一片乱糟糟的这种情况,让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方才究竟打算说什么。
华京生看出来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趁机冲上去用力把人一拽,轻而易举就把人重新给按回了沙发上。
林莲好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松手,把那把如同烫手山芋一样的枪给丢在了地上。
华京生把人给制服了以后,也不愿意再多看,爬起来站到了林莲好身旁,沉默着拾起了那把枪,背对着沙发,也挡住了林莲好的视线,好叫她看不到那里的状况。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而沙发那头,华港生正一脸紧张地把人给抱在怀里,他看着鲁德培睁着眼却显得有些无神的模样,心里头那种难过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完全包围。
“哥……”
“我好冷。”
他闭上眼,眼泪啪嗒一下就掉在鲁德培的脸上,看上去倒像是对方正在哭一样。他低头,把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掌心沾满了鲜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鲁德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好像又笑了笑,然后有气无力地低声喃喃,“能抱抱我吗,我好冷……”
“傻仔,我在呢。”华港生抿嘴,用力的抱着对方,然后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别怕,医生待会儿就来了,我陪着你,别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忍住那些总想掉下来的眼泪,像哄小孩似的,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而这一切,都被华京生看在眼里。
他刚把林莲好给安置好,然后就去打电话给附近的医院,一回来就瞧见了沙发上抱在一起的二人。
他握紧双拳,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如今这二人的表现,只要不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了,更别说那些话中隐藏着的情绪,他听得清楚分明。
他原以为一切都是鲁德培的算计,只是他没想到,他那个傻弟弟竟然也生了同样的心思。
“作孽吗?”
华京生轻声自语,又觉得有些可笑。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刺眼,叫他不想多看。
罢了……
他想,这事儿还是等之后再好好问个清楚吧。
他也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