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和我的DNA序列一致的女性, 除了我不知道到底还存不存在的母亲外,那可能只有一个人。

  我在几年前,也就是开始在酒厂工作那会, 曾经遇到一件事情——组织培养的一名女性研究员因为长期在实验室里面工作患有疾病。当时抛给我一长串名词, 反正也不是熟知的白血病, 但需要有人捐造血干细胞。

  那会在和琴酒工作的时候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聊到这个话题。

  哦哦,我想起来了。

  我当时做任务完后安然返程时, 和组织里面的狙击手不对付, 一言不合, 二话不说,直接干架。琴酒带我去缝针的时候, 嫌弃无语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这么精力旺盛, 干脆去捐骨髓,刚好组织里面有人需要”类似的话。我当时还调侃,组织里面还管照顾别人生病,帮忙找骨髓, 这福利也太好了吧?然后, 琴酒才牵引出来关键信息, 说那是组织里面重要的人,找到合适骨髓或者帮忙找到的都会有奖励。

  他这句话让我留了心。

  打听完医院后, 我也排队去做个检测。

  对我来说,捐骨髓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真的匹配上的话, 我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躺着不工作,拿奖励。

  不过我也不用想那么多, 或者我嘴上说了那么些理由, 但就是说给别人听而已。我本人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我又不缺钱,我也不缺假,我能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划水不让人发现。我会说这些话最大的底气还是有在想,骨髓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就匹配。我只不过是接触所谓的组织核心人物罢了。

  事实上,我连大BOSS都见了。可就像是和国家总统会晤一样,就算是见了本尊,组织内部运转模式也不是从领导的脸上就可以看到的。要了解这个组织,就要深入组织内部结构,看他们的运作模式。我反倒觉得,见组织核心人物对我了解酒厂要帮助更大一点。毕竟说白了,大BOSS也不会跟你事无巨细地介绍组织的各种细节。

  反正我做这件事很有自己想法的,出发前跟研二知会一声。他也觉得没有那么容易匹配,就放我去了。

  结果检测的时候,我人没见着,骨髓反而搭上了。我压根就没想捐,但立刻跑路也不值。于是我趁着医生不注意,我黑入了他的电脑,查到那个患病的组织成员。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是个小朋友。

  不仅如此,其实我和这个孩子见过几次。我是在美国华盛顿研究所见到的,对方冠着天才研究员的名号,真名为宫野志保。女孩性格很酷,常常用一句话可以把大人的的所有话给堵死。我对她印象不错,还请过她吃棉花糖。

  要知道,我多少还是很喜欢夸张离谱的东西的。我买的棉花糖比她的脑袋还大两圈。她认真分析这种东西没有实用价值,吃不完还得扔掉。我却不以为然,就问她:“你得到的时候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

  “这钱就是买来开心的,世界实用价值高的东西多了去了,买个水壶买个牙膏买把椅子,哪个不比棉花糖实用耐用。但这些东西能让你一瞬间开心起来吗?没有对不对?”

  “……”

  “开心最重要,其他的管他三七二十一。”

  她说不过我,就说我是怪人。

  我和她交集不太多,我也不兴和小孩子玩,也不可能去找她,只是在和研究所附带的托儿所见樫村弘树时,也会见到她那么几次。

  她个子虽小,但在一群成年人里面游刃有余,好像她就是为实验室和研究所而生的。我那会就觉得,等她长大,说不定也会和我差不多——玩心开始逆向生长,就想到处玩,体验生活,把过去没有的东西全部补起来,甚至大声尖叫,搞恶作剧,让所有人都拿自己没办法。那样的日子多爽快,就跟朝着过去生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一样,“从我的生活滚出去吧!”

  这个想法出现得并不突然,好像是我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只是我之前没有想通,而有一天,我又自己想明白了。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我不知不觉之中接受了这样的想法。我原本也没有发现这一点,是白马大叔遇到我的时候说我变得比以前更精神了,我才恍恍惚惚地抓住了这一点。

  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想到的是在美国的手术,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研二牵我的手。

  后者让我想想有点肉麻,这种话说出去估计能让研二这个当事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以为我是变态的程度。我更倾向于说我可能做了清除脑内血块的说法。

  话扯远了。

  在我知道对方是谁之后,我寻思她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为她感到有点不值。

  于是,我原本想跑路的腿又迈回来了。

  我做完手术之后,才发现合适的骨髓还有两个备选项。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等一两天,最多一个星期,她也可以等到新的骨髓捐献者。我知道时,生了一会儿闷气,我在病床上躺了一整个星期,哪都不能去,无聊死了。不过,病人本来也不能等。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反正我做的事情不可能错,我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如果她是接受了我造血干细胞捐赠的话,那她的血液确实和我有一样的DNA。

  这样也就是说,这人就是之前说已经消失的女研究员宫野志保。但常理告诉我,人不可能返老还童。

  DNA报告很快就下来了——

  下来的时候,整个警视厅都炸了。

  也许一开始他们只是看好戏,看热闹,结果一张白纸黑字落下来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时间各种消息到处乱飞,尤其是东京警校校友群。

  原来的警校粉丝群在这几年间也慢慢发展成了校友群。据说虽然我们那一届是教官印象里最难带的一届,但校友的关系都很好,维系很紧密,现在学生分布全国各地,有时候遇到跨市县调查时,沟通来往都非常方便。南川在群里面发一句「榎本大人在外有六岁的女儿」,就有人开始组团要来参观了。

  不过,话说这群家伙能不能好好上班?

  我当警视正这天,连椅子都没有坐热,前辈大叔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找我谈话,让我要开始学会为孩子收心,“弘一,以前你那么花天酒地,换那么多女朋友,我们就知道迟早会出事。现在孩子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要学会为孩子负责。”

  “……”

  老实说,我有捐献骨髓的那张证明。可我也还不至于现在,就想拆穿宫野志保。我仔细想想,我和这个小妹纸都不算特别熟,否则我也不会对她的脸不熟悉。而为什么她要找我?我这一点想要弄明白。除此之外,她要是有返老还童药的话,我其实也馋她的药——我也想要变回小孩。

  他们在说他们的,我在想我的。

  我被目暮警官敲了敲,目暮警官拉我回神,说道:“你现在还在走神,之后想要怎么办呢?”

  我背往椅背上贴,后仰道:“这是得问孩子她妈妈吧。我连她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其他人都安静了。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孩子过来,就是我的孩子。我以后要负责对方的起居饮食。然而,一句过问孩子的妈妈,他们又会在想,当初孩子她妈妈生下孩子不让我“知道”,那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有孩子的存在。现在孩子明显是自己找上门,很难说孩子妈妈会愿意让我继续接触小孩。

  “你们不会是因为我有了个孩子让我和她妈妈结婚吧?”我又抛出一个问题,“这是你们想要的负责吗?你们真的认为我这样草率结婚就是对孩子负责吗?”

  大叔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我说道:“我自己有想法的。”

  我喜欢看他们紧紧张张的样子。我一般不会轻易打断他们的情绪。

  他们见我游刃有余,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大叔说:“你还是稍微收收心吧。”

  “好啦好啦。”

  我们讨论的房间里有玻璃窗,窗外可以看到宫野志保被一群“叔叔”“阿姨”们投喂各种点心,但她似乎心不在焉。一见我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她看向我,在等我的答案。

  周围人都敲定她是我自己的女儿,她赌我会因为其他人的压力逼我照顾她,或者给她做掩护。但她真的想错了。

  小姑娘,警视厅可是我的地盘。

  严格来说,我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盘。

  “来吧,小孩,我们去找你妈妈,这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你说是不是?”

  我双手插着口袋,对着她居高临下。

  “或者说,你要不要更好地自我介绍?比如说过去日子里的全部细节。”

  宫野志保:“……”

  其实我并不算喜欢宫野志保——作为组织研制毒药的第一线人员。我对她的选择保持观望态度。但我也不谈厌恶就是了。主要是我跟她也不熟。

  在她说不出来的时候,我手机刚好铃声响起,一看电话显示号码——是毛利兰。我望了宫野志保一眼,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接起毛利兰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小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弘一哥哥,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家最近还来了一个小客人。我也想给你介绍。”

  “好啊”

  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