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首因效应【完结】>第4章 医嘱

  “……指标正常……算是及时……但激素水平不太对……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遥远而模糊的交谈声中混杂着嘈杂混乱的各种动静,祝念慈皱了皱眉,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挣扎沉浮,眼皮沉重到难以睁开,最后再度陷入了混乱而光怪陆离的睡眠中。

  又隔了许久,他才疲惫地找回自己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窗帘半拉着,透进来点浅色的冰凉日光。

  看起来不太像是在下午。

  “醒了?”

  祝念慈扶着沉重的脑袋坐起身,迟钝地循声望去,眼前顿时一亮。

  “季亚!”他轻快地呼唤着自己的室友,“你今天回学校住啦?”

  坐在窗边的男性Omega面容姣好身形纤长,白得简直像是在发光,见祝念慈终于注意到自己,他不满地哼了声,说:“我可没有提前回校,你自己看看这是哪儿?”

  祝念慈不明所以:“不是校医室吗?”

  季亚瞪了他眼,语气凉凉:“你疯啦?校医室连感冒药都开不清楚,还指望他们能救你?这是首都中心医院,你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好吗。”

  “我只是不小心吸入了点Omega发情期催化剂,”祝念慈反驳他,“这明明是注射一支临床用抑制剂就可以完美解决的事情。”

  哪里需要紧急送到医院来。

  他这么想着,有点心疼自己即将付出的医药费。

  季亚对此的回应是一声长长的,很无奈的呼吸声。

  “你想得倒美,”他捏着桌上的两张检查报告朝祝念慈走去,“好吧,在街上被迫发情然后被哪个控制不住自己的Alpha压住咬上一口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你现在的情况要好一点。”

  他啪地把报告往祝念慈身上一拍,骂道:“你是笨蛋吗祝念慈!自己身体出了毛病都不知道?”

  祝念慈这才在初醒的虚浮感中回忆起昏倒前的事,他抬手朝自己后颈摸去,在摸到裸露的肌肤后顿时松了口气。

  “这不是没动刀子嘛,”他倒是比季亚看得开,“医生怎么说的?”

  季亚哼哼着替他按响了呼唤铃:“想给你动刀都没办法好吧?你爸妈坐连夜的列车过来都赶不上吃你的头七,还是闻院长亲自联系了人帮你办的住院,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指标弄正常,正在外头跟医生研究你的具体报告呢。”

  祝念慈捡起那两张纸研究了会,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底端的某个极高数值上。

  “唔——”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没什么大问题吧,只是信息素活性过高,会对Alpha信息素过度敏感而已。”

  季亚一时没忍住,往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下手有点重,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你管这数值叫没什么大问题?”他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在纸张上一通乱戳,“这已经比正常范围高出了整整一百多个点!再严重点你就得随地发情了好不好!”

  “那不是还没到这地步,”祝念慈蔫巴巴地朝他眨眼,“放心,真的没有大问题。”

  季亚才不吃他这套,没好气地抱着手臂往床边一坐,说:“别装可怜,等院长亲自进来骂你吧。”

  祝念慈顿时就不说话了,他活了二十几年,最怕的人莫过于闻越,他这导师哪哪儿都好,但要是真生起气来,简直能吓死个人。

  据说有一年学校高层开会,医学院跟隔壁军事战略学院吵起来,也不知道对方院长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闻越一个人站在台上滔滔不绝地骂了半小时,把一帮军部退下来的Alpha骂得狗血临头屁都不敢放一个,从此一战成名。

  祝念慈自然是没见过那场面的,但平时在实验室也见过闻越发火——多数是对拿着勤工俭学金不好好干活的本科生,少数几次是自己操作失误,害得研究进度得重头再来,顶着闻越的低气压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整天。

  还被罚着喂了一周的老鼠跟兔子。

  他想到这,条件反射般地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点。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祝念慈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刚好对上张扑克脸。

  “老师,”他对闻越露出个堪称乖巧的表情,“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季亚也乖乖地在一边站直,微笑着对闻越点头:“院长好。”

  闻越先看了眼床边的监测仪器,才惜字如金地说:“恢复得不错。”

  祝念慈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得能令人打颤的表情,捏着自己的检查报告欢快地问道:“那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闻越没立刻应话,视线淡淡地在那两张纸上一扫而过,看起来还挺云淡风轻。

  “在实验室里算常见,”他说,“放医院里还是头一回遇到。”

  “呃?”

  祝念慈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闻越也懒得解释自己的意思,只说:“你运气不错。”

  可不是嘛,旁边的季亚无声扶额,自己老师就是第二性别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看病的钱都免了。

  而祝念慈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实验室里研究的课题放在临床上还真不一定能治,他的手指顿时颤了颤,眼里流露出点明显的不安。

  “老师,”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今天……还能出院吗?”

  闻越顿时冷笑了声。

  “怎么,不想回去洗瓶子?”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学生,“还有你跟的那组数据,你师兄师姐全都看不懂,就打算放那儿发臭了?”

  祝念慈心里的那点慌乱顿时烟消云散,表情又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他试探地开口:“那我现在这情况……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闻越却反过来问他:“你觉得这种症状该怎么解释?”

  好嘛,生病了也要突击检查。

  祝念慈腹诽了句,流利地说出自己的结论:“我刚才看了一下,主要就是对Alpha信息素的敏感度高于常人,应该是分化过晚造成的伴生病症。”

  闻越对此不置可否,接着问:“还有呢?”

  于是他又思索了番,补充道:“至于为什么会直接昏过去,大概率是因为刚分化完的腺体太脆弱,被高浓度催化剂损伤了。”

  “看来脑子是没事的,”闻越赞许地颔首,“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祝念慈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问他:“所以是什么病?”

  “青春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腺体缺陷,”闻越的语气颇为平淡,“激素分泌失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一个高契合度的Alpha给自己弄个终身标记。”

  祝念慈反感地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闻越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会建议你这么做,省时省力还省钱,但刚好,我拥有特效抑制剂的专利权。”

  他对自己的学生展露出个很淡的笑意,重复了遍:“你的运气很好。”

  祝念慈的眼睛顿时一亮,动作麻利地从病床上爬起来,真情实感地跟闻越道谢:“老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等我毕业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闻越嗤了声,颇为嫌弃地说:“别整这些废话,赶紧起来换衣服跟我回去,你师兄已经连着在实验室睡了两天了。”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给你注射了信息素阻隔剂,比你用的那玩意儿效果好多了,购买的时候会有政府补助,换算下来还便宜点,以后别乱买这些东西用。”

  祝念慈当然乖巧地照做,闻越先出门去给他办出院手续,他跟着季亚一块收拾好东西,顺路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听医嘱,空旷无人的过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点什么,有些苦恼地对季亚叹气。

  “这么搞一回,我下个月的补助又没了一半。”

  季亚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随意地说:“没事儿,我本来说帮你出钱的,但院长说你这是意外事件,学校会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

  祝念慈点点头,心里生出点紧迫感来。

  “我觉得还是得去找点副业,万一又出点什么意外,勤工俭学的报酬和实验室补贴加在一起都不够用。”

  季亚有些无语:“……你现在还有空吗?这一天天忙的,就差睡在实验室里了。”

  这倒也是事实,祝念慈思考了会也没想出个好的办法,反而有些失神,险些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上,幸好被季亚拉了一把,这才堪堪地躲开。

  “不好意思啊。”

  他歉然地抬头,话语微微一顿,被那个陌生人的冰冷眼神震慑得心头微微一颤。

  ……好凶。

  本能的畏惧感令他带着季亚一块往墙边靠了点,匆匆忙忙地远离了这个陌生男人,医院走廊的刺目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将后颈那块微微鼓起的瓷白肌肤映照得莹润而柔软。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审视般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祝念慈身上。

  又是他。

  瞿既明在橙花的香气中皱起眉,迅速地想起助理跟自己汇报的突发事件——

  联盟科技大学在昨天下午混入了一个他的反对者,那人在公共场合摔碎了发情期催化剂,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而倒霉的祝念慈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虽然很合情合理,他想,但能再次碰见,实在是太蹊跷了些。

  偏偏这次的体检行程绝对保密,他的原计划也不是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因此只能用凑巧来解释。

  可惜瞿既明从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频繁的巧合。

  他暂时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重新转身朝着前方的某个房间走去,进门坐下的同时按下耳上挂着的黑色耳机,科技构筑的虚拟面容顿时消失,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坐在桌后的医生恭敬地呈上他的体检报告,指着某段突兀的峰值告诉他:“您的身体情况在用过闻院士的Alpha用抑制剂后的确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激素指标依然很活跃,说明依然有易感期紊乱的风险。”

  “这只是第一针,”瞿既明对此有些不以为意,“再紊乱也不过是一个月一次,有了闻越的抑制剂后并不算是严重的问题。”

  医生沉默了瞬,说:“正常Alpha的易感期是半年一次,长期没有Omega信息素抚慰造成的紊乱是不可轻视的,我对您的建议依然是尽快寻找一位高契合度的Omega建立关系。”

  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瞿既明听得有些烦,拿起自己的报告站起身准备告辞。

  “我会考虑的,”他说,“前提是Alpha用抑制剂无法完全杜绝易感期失控的症状。”

  医生跟着他站起来,神情颇为无奈。

  “即使不建立标记,获得信息素安抚也是可以减轻症状的,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瞿既明对他轻轻颔首,冷淡却礼貌地说:“感谢您的建议。”

  他并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且不说能跟他高契合的Omega有多难找,依靠这种方式来解决易感期简直就是在把自己的弱点往他人手里送。

  毕竟易感期对Alpha来说,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时候。

  瞿既明不会给任何人掌控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