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叙拉着白溪坐下, 左手撑头,右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尖轻轻磨挲膝盖处的布料。

  他很紧张,以至于侧着的身子, 以及故意伸直的双腿都很不自然, 被白溪看出来。

  白溪淡眸轻瞥, “你说吧, 我不走,别显得小家子气。”

  他为褚叙的小动作好笑。

  褚叙尴尬地咧嘴,将大长腿磨磨唧唧收点,又磨磨唧唧地开口。

  “其实……金碧辉煌……999号房……不是我开的。”

  ?!

  白溪倏然抬头,“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褚叙就知道,总有一天所有谎言都会被拆穿。

  生而为人, 就不该撒谎。

  “我说, 999号房不是我开的, 你没有走错房间。”褚叙这次不再结巴。

  白溪眉宇狠拧一下, 一双带了冰碴子的眼睛牢牢钉在褚叙脸上。

  褚叙飞快按住白溪的手, 加快语速, “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当时有很大苦衷, 非常大的苦衷, 我也很委屈, 真的。”

  白溪此时的思绪犹如被浇了一桶冰水, 刹那间被冻住。

  “我还是没听懂, 你说具体点。”他的声线跟脑子一样, 冷得人神经麻木。

  褚叙使劲用自己紧张得出汗的手握住白溪, 脑袋开始耷拉。

  “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

  那天是褚叙十八岁生日,也是褚叙正式接手褚氏集团,成为褚董事长的第一天。

  他在公司酒会上喝了些酒,又像往常一样独自回金碧辉煌休息。

  他的固定房间是888号房,在999号房隔壁,已经开了三年。

  走出酒店电梯时,褚叙恍惚听到服务员在说白氏集团,便不由自主停下来。

  “白氏集团的少公子喝醉了,在999号套房休息,何董事长吩咐,999套房明早不用打扫。”一名领班正在跟手里人交代。

  褚叙怀疑自己喝酒喝魔怔,耳朵随时在灌入白溪的信息,还直接上前去问那名领班。

  “你们在说谁,在说白氏集团?哪个白氏集团?”

  那名领班见是褚叙,连连微笑点颌,“A氏还有几个白氏集团,当然是白天扬董事长的白氏集团。”

  “那白溪——”

  “白少公子在999号房。”

  这会儿褚叙才知道自己没喝醉,耳朵也灵光。

  他吩咐领班“没事了”,之后人像像傻了一样立在原地笑,一边笑一边摸出手机给金碧辉煌的老板何鸿良打电话。

  就一句。

  “我要进999号房,用褚氏十年的商会场地合同跟你换。”

  何鸿良其实不太明白,褚叙在他会所住了三年,一直住888号房,为什么突然要去999号房。

  但这和十年的场地合同比,哪有生意重要。

  褚叙拿到了999号套房房卡。

  当他进入套房,看到白溪在沙发上侧躺,一双长腿交叠安静垂在沙发沿边时,褚叙浑身燃了,眼眶分秒间燃得猩红。

  他大步走过去,脑门迷迷糊糊,准备一把揪起白溪质问他,为什么高三说话不算话,考大学的赌约还算不算数——白溪侧身了。

  他面颊微红,一脸朦胧醉意,白皙的骨节扣在领带上,扯松衬衫领口的领带,微微睁眼,迷蒙的眼神望向他。

  “褚叙,你怎么来了。”

  那是白溪不守约,消失大半年,又重新出现在褚叙视线范围里说的第一句话。

  褚叙身体僵住,下一秒又软了。

  他眼底的红色也跟着被这声“褚叙”熄灭。

  褚叙就是这样,心里明明很生白溪的气,但白溪叫他一声名字,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蹲下/身,蹲在沙发旁,颤抖着手去抚白溪脸,用指腹轻轻刮他泛红的脸颊。

  “你还记得我。”褚叙嘴唇在发颤,小声埋怨,“我以为你失忆了,不认识我。”

  白溪轻轻笑一下,又轻轻摇头。

  此时的白溪和往常不一样,他非常温柔,看他的眼睛莫名有股吸引力,吸引到褚叙心巴不住发颤,怦动。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白溪,第一次,真的第一次。

  原来白溪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醉人。

  他拉住褚叙的手腕,又轻轻滑向褚叙抚在他脸上的手背,另一只手徐缓抬起,轻轻撩开褚叙眉心的刘海。

  一切动作都轻缓而优雅,配上这百八十年都见不到的温柔笑,褚叙彻底没了脾气。

  他只好先照顾醉酒的白溪,等白溪醒来再问,为什么要躲他。

  结果没想到,他刚俯身从后背圈住白溪,白溪的双手就像蛇一样颤在他后脖颈。

  两手闭环。

  白溪猝不及防地抬颌,嘴唇压在他嘴唇上,两厢不同品牌的红酒气息瞬间晕染在一块。

  褚叙又一次僵了。

  他知道白溪酒量不好,从小到大滴酒不沾,这是做什么了,醉成这样,醉到突然不排斥他,还夺了他初吻。

  谁知道白溪醒来会不会又给他一个冷眼,说自己占他便宜。

  白溪偏头躲开白溪的唇,又停在白溪嘴角咫尺之距。

  留了点距离,但不想再远。

  白溪忽而微笑,偏头打量褚叙。

  褚叙知道自己脸已经滚烫,还要接受白溪这样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

  他本来想说,不是我亲的你,是你自己主动的,但我愿意。

  谁料,话没出口,白溪又一次用行动力重重敲打了褚叙心巴,被锤成蜜。

  他把双唇放在褚叙耳垂上,软绵温柔的唇包裹褚叙整个耳垂,轻抿,也包括温热的呼吸一缕一缕撞击褚叙耳蜗,还有他早就颤到发痒的心坎。

  白溪轻而缓地跟他说:“别躲我褚叙。”

  明明是白溪在躲他,在那一刻,白溪却在埋怨嘀咕他躲白溪。

  要说是恶人先告状,褚叙也觉得这话没错。

  偏偏褚叙怪不了,因为白溪下一句话接着的就是——“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所有责怪,赌气,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部化□□的丘比特,深深刺进褚叙心脏。

  他激动,他懵逼,他难以置信。

  白溪又亲在他耳蜗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吧,你不知道的,褚叙。”

  就是这句话,褚叙再也忍不住,润着眼眶将白溪按在了沙发上。

  这么说起来,白溪是有点印象。

  但不对。

  即便那晚他喝醉酒,不由心发地跟褚叙告了白,又在沙发上接吻,但白溪记得,他没有脱褚叙衣服,当时是褚叙自己脱了自己的衣服,之后两人便滚上了床,却什么都没做。

  思绪太模糊了,白溪不能完全想起来,也想不明白。

  思绪从那晚拔出,白溪面色微凝地看向褚叙。

  “为什么我们衣服不见了,不要告诉我,是我喝多了吐你身上,你脱掉衣服只是洗澡这种烂理由。”

  褚叙侧着,嘴角蕴出浓浓的笑意,“老婆,听起来你是在埋怨我,衣服都脱了,结果我不给力?”

  白溪眼睑颤了两颤,凝噎住,瞥开,“不正经,我不是说这个,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上我房,还上我床。”

  二十二岁了呀,褚叙想,老婆怎么还能跟他一样,思想不过青春期。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会滚上床。”褚叙单眼邪肆一眨,抬颌,“你还记不记得一张餐巾纸。”

  白溪顿了一下,“什么餐巾纸。”

  这件事说起来,褚叙爽多了。

  白溪当晚给了他那么大的表白惊喜,两人第一次破开死对头关系,在沙发上忘乎所以地接吻,接下来做什么,在任何情侣之间都不不用细说。

  但他俩不一样,在褚叙眼里,白溪是醉了,哪怕是醉着跟他表白,按照白溪脾性,醒来绝对不会认。

  所以褚叙故意在吻到白溪意乱情迷的时候,诈了他。

  他说:“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白溪,你醉了。”

  当时的白溪确实醉了,醉到他以为这是一场梦。

  所以他抽出茶台上的纸巾和笔,在餐纸巾上写下一句:【我喜欢褚叙,想和褚叙结婚,只和他结婚,落款人,白溪】

  就是这一举动,把褚叙激动坏了,当场爱意泯灭理智,暴力脱光了白溪。

  白溪听褚叙说完,脑子木讷地冒出俩字:什么?!

  他居然会做出如此离谱、幼稚、荒唐,还尴尬得他想时光倒流,最好重生一次的无脑行为。

  偏偏,褚叙还拿出手机,滑到置顶相册,拿出了他说他写的那张餐巾纸照片。

  白溪定定一看,是他的笔迹,白纸黑字,纤细唯美。

  头一回白溪觉得自己的笔迹好让他社死。

  “别、别给我看了。”白溪喉间微滑,偏头躲开。

  褚叙手指捏住他下巴,轻轻转回来。

  “嘛呢,这可是让我心动到无以复加的表白,老婆,你看看嘛。”

  “不看。”

  白溪死都不要看第二次,真的真的太白痴。

  他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再碰酒,一滴都不要碰。

  褚叙拎着眼神看他,“害羞了?”

  白溪干巴巴回答:“没有。”

  “没有那你不看。”

  “不看就不看。”

  “好吧,不看算了,我自己看。”褚叙松开白溪下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故作矫情地滑动,“啧,老婆的字真美,这张写得笔锋有力,这张龙飞凤舞,这张拉得最好看,这张……”

  “等等。”白溪茫然了,“什么这张哪张的??”

  褚叙抬眼,“老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不止写了一张,好几张呢,你看,你自己看,这张——”

  他念:

  【白溪喜欢褚叙,很喜欢,如果可以,我想我们可以是恋人,而不是死对头。】

  “还有这张——”

  【褚叙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孩子,最让我心动的男孩子。】

  “还有这张——”

  【我最喜欢看他在我面前滑嗓的样子,一凸一起伏,特别性感。】

  白溪:???

  念完,褚叙礼貌一笑,白溪顿时感到窒息扑面而来。

  “还有吗?”他问。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