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消息, 白溪脸上像覆了一层薄雾,与散发的冷凝相融,轻轻拢起眼尾,雾气瞬间凝结成霜。
接着指间的手机像冰块一样, 被他孤零扔在了桌上。
半分钟后, 周子洋手机响了。
“队长, Aix来电, 估计找你的。”周子洋站起来,隔着两米远的机位,把手机递给白溪。
白溪戴上耳机,眼都不抬一下,“训练时间, 接什么电话。”
“……”
周子洋冷到手抖,“喔, 好的, 训练。”
乖乖摁了手机坐下。
十秒后, 李子木电话响了, 一看也是褚叙。
他清咳一声, 不说话, 将一直不停发出优美铃声的手机往白溪显示器推了推。
白溪抬眸,沉声:“训练时间, 麻烦调一下震动。”
李子木:……
ok, 摁了电话, 调震动。
又过五秒, 正在调试震动的谷淼手机也响了, 吓得他没拿稳, 手机啪唧一下掉地上。
“队长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想调震动来着,是Aix,他、他打来的。”
周子洋没憋住,噗嗤一声。
李子木掐他一把,眼神示意他看队长脸色。
没有表情。
下一秒,游嗷嗷的手机也非常不合时宜地在桌子上震动起。
呲呲呲——
手机像跳舞一样,一边震动一边打转。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盯向游嗷嗷的手机。
“队长,我调震动了,但Aix他接着打的话,我不保证我的手机……不会接着跳。”
游嗷嗷拨着佛珠解释,不知道自己该接呢,还是该摁。
这下连李子木也没忍住,轻噗一声,蜷指遮笑。
白溪皱了皱眉,缓慢推开电竞椅,起身走向游嗷嗷。
路过李子木机位,扬起一股杀气,直接杀向游嗷嗷机位。
他将游嗷嗷震动着打转的手机摁在了手心下。
“麻烦以后上训时间,大家把手机调一下静音,不要打扰队友训练,谢谢合作。”
“……嗯嗯嗯。”游嗷嗷使劲点头。
手机声戛然而止,训练室一秒入静。
下训时间依旧是凌晨四点,白溪的手机关了将近五个小时。
再开机时,无数消息像弹幕轰炸一样,蹭蹭蹭从手机屏幕上方铺满到下方。
整个开机界面全部占满了【老公】的各种消息。
微信前面三条:【我没有笑,那是做戏】、【白溪,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不负责】、【好吧我错了行不行,开机我们聊聊】
微博前面三条:【宝贝、宝贝、宝贝~~~】、【brook,你再不开机,我就把你睡觉摸我的事发你评论区咯】、【别这样宝贝,呜呜呜,理理我嘛】
短信前三条:【给你讲个故事,古时候,每个秋后问斩的犯人上路前,大人都会问他是否有遗愿,你猜猜,我的遗愿是什么】、【开机啊~~~~~!!】、【听我解释啊~~~~~!!】
……
都不想滑开每条消息,光看开机界面,白溪整个人麻了。
等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准备直接回宿舍时,周子洋像被鬼追一样返回训练室,嘴里大声嚷嚷:“出事了出事了!!队长!!Aix疯了一样站在篮球场淋雨!!”
白溪愣了两秒,立马转身朝训练室外走。
其他队友也拔腿跟着白溪。
白溪问谷淼:“今天天气预报说了要下雨吗?”
谷淼摇头,“说是晴天,我阳台还晾着衣服没收呢。”
白溪步子一顿,后面队友接连撞了一长串,全部撞在谷淼后背。
嘶——
“怎么了队长,还不赶紧去看看。”周子洋捂着胸口。
白溪静了几秒,凝眸,抬颌说:“你们先回宿舍,我去阳台,去篮球场会淋雨。”
众人:????
这边还没走近阳台,白溪就听见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声,噼里啪啦犹如下冰雹。
白天还大太阳,晚上就下这么大的雨,本身不算正常。
偏偏阳台口还摆了一把雨伞,白溪轻哼一声,打着雨伞走上阳台。
褚叙站在篮球场的长椅旁边,手里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玫瑰和白衬衫青年,再配上清凉的雨水,画面真美。
可惜咯,全成了落汤狗。
白溪站在阳台边,一句话没说,就撑着伞默默看着楼下淋雨的褚叙。
褚叙一直不停擦脸上的雨水,见白溪出现,他张嘴笑了下。
“你终于肯出面了,我发了数百条消息告诉你我在门口等你,为什么不理我。”
还没说完,就狠呛了一口雨水,呛得他直咳嗽。
白溪害怕雨声太大,对方听不见,他摸出手机给褚叙打了个电话。
褚叙静了五个多小时的手机这会儿终于有动静,他连忙滑开接听键,以为白溪会让他进去说话,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
“我没看见。”
好冷的四个字,褚叙傻眼一秒。
“什么?你没看见。”
“没看见。”
“……”
行吧,白溪关机了五个多小时,不仅他关机,TOP所有人全部关机,就连霖烁的电话也打不通。
“你没看见是我不对,那你现在看见了,还忍心看我站外面淋雨,不打算叫我进去说话吗?”
褚叙胸腔发出“赫赫”的嗡鸣。
白溪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门上锁了吗?没上锁,你自己没腿进吗?”
依旧冷冰冰的话语。
褚叙:……
哑口无言。
“白溪,我就是来跟你道歉,咱们好好说,成不成。”
“成啊,那你说我听。”
“……”
褚叙自认为理亏,猜到白溪不会轻易理他,准备了一篓子的死缠烂打话。
结果没说两句,他就被哽住。
白溪不但不骂他,还轻而易举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
完了,褚叙来之前只想好怎么哄对方,没想要怎么解释。
赫赫,他又勉强笑了两声。
“……是这样的。”
一开口,雨水像涨潮一样往眼鼻嘴里涌,又左手玫瑰,右手手机,凄惨氛围要说有多浓就有多浓。
褚叙使劲砸吧嘴皮。
“白溪,我老实跟你交代,自从受过你的熏陶,我这辈子只想好好打电竞,不想和他们斗,我要改掉我争强好胜的毛病,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能讲道理绝不动武力,能用水平证明绝不歪门邪道。所以我选择避开舆论,暂时离开TOP离开你的身边,等我下周上了赛场,我用实力让他们全都哑巴。”
明明雨水湿透全身,褚叙体表凉得发抖,话一说完,他整个人都燥了。
心里又虚又慌,干脆把流进嘴里的水混合咽了下去。
白溪对他的解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大概三秒,他看着褚叙在昏黄的灯光下两手肘直打颤,才问他:“就这样,没有了?”
褚叙猛咳一声:“啊,解释完毕,就这些,绝无虚瞒。”
白溪深吸口气,“那我呢,我在你褚叙心里算什么。”
褚叙猛然抬头,他想看白溪的表情,可偏偏雨水量像决堤的海,哗哗往他脸上打。
不但看不清,现在连眼都睁不开。
因为这雨比刚才更大了。
褚叙索性闭眼望二楼,张着嘴使劲大喊:“算老婆!我褚叙心里的老婆!老婆是天!老婆是地!老婆说一我不说二!老婆硬!老婆好!老婆要打要骂请随意!”
“——就是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老公脱了让你打!!!”
吼完,褚叙浑身都在抖。
那种攒劲表白过后的爽,混合透心凉的水,爽到发抖。
而在楼上的白溪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他的心脏在不住跳动,四肢仿佛没了知觉,大脑也好像在做梦。
手里的雨伞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他稳住了,看着褚叙喉头涌动,呼吸从嘴唇急切滚出。
但没有一个字的气音。
褚叙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应,索性直接扔掉手机,捧起那束早被雨打得不成型的玫瑰,□□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二楼的白溪,在大雨中单膝下跪。
“听着白溪!!我喜欢你!!我计划这辈子就只跟你结婚!!你那天说的结婚证,我褚叙先欠着,等打完下周比赛我一定还你,行不行!!够不够表达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白溪太了解褚叙,他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从来没有食言过。
就像他在小学三年级对他放话一样,“白溪,我一定会努力学习,我自学三年,我也要跟你同级。”
后来褚叙做到了,靠成绩硬跳三级,成了他的同桌。
初中,褚叙又跟白溪放话,“白溪,我一定会说服我老妈让我住校,我要跟你同宿舍。”
褚叙也做到了。
据说是绝食三天换来了住校机会,成了他的舍友。
唯独在高中,褚叙说:“白溪,等着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然后一直一直缠着你。”
褚叙做到了,考上了那所大学,白溪却躲开了。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特,白溪都跨到电竞圈来,褚叙最终还是做到,跑TOP来缠着他。
现在褚叙喊着结婚,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想法,白溪满足了。
就好像自己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自己,大喊着要跟自己结婚。
心里甜了,白溪眼眶湿了。
他深深看着褚叙,眨了眨眼睫,左手紧紧握住伞柄,挂了电话,凌厉转身。
还没走下天台,就又听到褚叙撕心裂肺的大喊:“喂!我认真的!我真没开玩笑!别走啊白溪!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起!我跪到天亮你信不信!”
白溪嘴角微微上勾,低低说了一句:“傻瓜。”
刚走到二楼下一楼的楼梯口,周子洋带着谷淼唰一下拦在他面前。
“队、队长你去哪儿。”谷淼结结巴巴。
白溪看了看他,回答:“下去接一个傻瓜。”
“不是。”周子洋急躁躁的,指着电梯说,“队长坐电梯吧,从正大门接Aix回来,多诚心。”
白溪用伞柄勾了下周子洋的手,“让开,他在篮球场,你让我走正门绕一圈?”
“不、不是绕,我只是……”
白溪蔑他一眼,理不都理,绕开周子洋就从楼梯下去。
哎呀哎呀,完了完了。
周子洋和谷淼急得忙冲去天台。
“——Aix快跑!队长下来了!”
外面的雨声太大,褚叙还捧着花跪在地上,压根听不清楚两人的话。
还回应:“没事,我跪着,人不心疼我就要让他心疼。”
“……”
白溪从二楼走到一楼,在路过一楼转角,也就是正大门的窗口时,他顿了一下。
因为窗外并没有下雨,甚至还有清晨的鸟叫声。
再一走到后门的篮球场,好家伙,篮球场的马路边居然停着十辆冲天洒水车。
江天霸抽着烟徘徊在洒水车中间,一会这里指挥一下,一会儿那里指挥一下。
“篮球场多来点,还有那边树荫,雨给我下均匀了,别乱搞!”
“对对对,大点大点再大点,对准一点,往我兄弟头上淋,给我兄弟有多惨弄多惨,使劲淋。”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