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溪所料, 他换好队服出来,微信依旧没有收到褚叙回复。

  他转头问谷淼:“周子洋和褚叙在哪个篮球场。”

  谷淼在分配买回来的牛奶,回答:“天台后面那个,队长要过去看看吗?”

  白溪手机一收, “我去看看。”

  “那这个牛奶, 队长给他们带过去吧。”

  一阵风刮过, 白溪凌厉带上宿舍门, “不可能。”

  砰一声,宿舍门大力关闭,谷淼隐隐感觉不太妙。

  “……”

  这两天,褚叙刻意表现出来的种种,白溪都看在眼里, 体会在心里。

  褚叙要么对他甩脸,要么对他冷脸, 要么冲他挑衅招惹, 要么冲他阴阳怪气。

  现在更牛, 发去的消息直接不回, 不知道褚叙哪根神经不正常, 发了哪股子羊癫疯。

  更奇怪的是, 白溪发现自己竟然会跟着褚叙的不正常,也变得不正常。

  褚叙甩脸他心里不爽。

  褚叙冷脸他哽咽。

  褚叙挑衅招惹, 他来气、烦躁。

  褚叙阴阳怪气, 他失落、甚至委屈。

  以前从来没有过情绪波动, 在褚叙打完新晋赛后全部浮现。

  这口气憋久了自然会内伤, 白溪不想再憋。

  他步伐凌厉地穿过宿舍区, 准备从天台口的通道去往篮球场。

  走到天台口, 李子木看见他, 招呼:“队长,去篮球场看,还不如在天台看。”

  白溪脚步顿住,他想起来,站在天台的围栏边,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楼下篮球场。

  李子木坐在天台的围栏上,三十度的天气。

  “这么大太阳,你坐上面不怕中暑。”白溪磨蹭了一下,脚尖朝着天台方向缓移。

  李子木笑笑,抬头扬了扬,他的头上有把遮阳伞。

  “打篮球的都不怕,我坐这怕什么中暑。要不过来一起看,看他们晒太阳,我们乘凉啊。”

  天台上的那把遮阳伞原本在休息区的中间,现在被李子木搬到围栏边,他坐在围栏上,悠悠看着楼下篮球场,白溪是真心佩服李子木的闲心。

  “打多久了他们。”白溪撑着围栏,坐上去,这是他第一次抛开形象坐这么高的地方。

  昨天晚上,褚叙也坐在这。

  李子木有把扇子,拍着胸脯悠悠扇了扇,目光朝楼下丢,“两个小时了吧,就俩人,打得还挺欢。”

  白溪压着胸闷,缓缓吐气。

  他顺着李子木的视线看向篮球场,看见周子洋和褚叙都穿着短裤短袖,一个抛球,一个拦球。

  褚叙抛进三分球,周子洋一拳打在褚叙胸口。

  下一秒,俩人又有说有笑地对掌,勾肩搭背,在耳语什么。

  白溪眉头立刻深皱。

  李子木直起脊背,用扇子给白溪扇扇。

  “队长,你好像很不喜欢Aix和别人靠近,一靠近,你的脸就像拉到地上一样,很吓人。”

  白溪原本心里就有气,看到这一幕他确实不爽,也不想对李子木掩饰,“不喜欢”,很冷的三个字,比李子木扇出的风冷多了。

  侧头,白溪抛出问题给李子木,“看你优哉游哉坐这,好像一点不介意。”

  李子木失笑,“不介意啊,我介意什么?看周子洋跟Aix走这么近,介意他俩有问题?会发生点什么?”

  白溪眉心更皱,脸色更沉。

  “不知道。”白溪否认。

  这么摊开来讲,李子木的回答显得白溪很小气。

  “瞧瞧,队长又多心了。”李子木收起扇子,坐直身子,用扇子头指了指楼下,“其实是我跟周子洋处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知道他的所有喜好,知道他跟Aix之间只会产生兄弟情,所以就不会介意。”

  白溪:“……”

  看,就是显得自己小气。

  白溪自然不想接话。

  李子木就接着说:“其实讲真,Aix刚进战队时,我有担心过,甚至对Aix有过敌意。”

  “噢?”白溪缓缓偏头,“不是不介意吗?”

  李子木笑了:“队长下冷刀子很有两手,我是说了我不介意,但我没说我不惧怕一个优秀的情敌种子。”

  “——像Aix这种年纪小,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威慑力很大的男人,我自然会对他有所警惕。”

  “那是你小气了。”白溪快速接道。

  李子木呵笑,“以前没发现,队长报复心这么强,自己小气还非说我头上。”

  白溪深呼吸,淡眸别开,“周子洋是直男,他不可能受褚叙影响,你把他当假象情敌,不是小气是什么。”

  “那你呢。”李子木打量白溪神情,“知道他们不可能,你生什么气。”

  白溪一瞬哑然。

  疯了,确实疯了,绕半天把自己给绕进去。

  “承认吧队长,喜欢一个人而变得小气,本来就不是什么丢脸事。”

  “我说了我没有小气。”

  “是吗?那你在不爽什么。”

  “我……”

  白溪好像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被李子木逼着去接近他极力想否认的点。

  李子木太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从白溪的神情,语调,以及最近发生的种种,他们的冰山队长早已经融化。

  不过还撑着面上的一层冰渣子,在竭尽所能地伪装。

  “好吧,你要是不愿意承认,我就只能当作你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李子木松懈下来,逼人承认自己所爱,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刽子手。

  经过短暂的沉默,白溪眼底的光渐渐失去了锋芒,变得平静,无波无澜。

  他似乎在这一刻,可以做到像李子木一样,悠哉悠哉看褚叙和周子洋打篮球。

  “你说得对。”白溪可以偏头直视李子木,“我不愿意承认,是因为我没看清自己的内心,不确定这样下去是对还是错,但我明白一点,就是我不爽,不喜欢,甚至讨厌Aix跟任何人亲近,无论那人是直是弯,我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我是不是有病啊,李子木。”

  李子木哈哈笑两声,打开扇子扇一扇,“有病,还不轻。”

  白溪立马鼻息重呼,皱着眉心扭头。

  在坦诚且心思细腻的李子木面前,太丢脸。

  李子木怎么会看不出自己队长的心理,他用扇子戳了戳白溪。

  “队长,别这样,我没有笑你,你对我坦白我在开心,如果队长把我当朋友,很相信我的话,那我愿意做队长的听众,纾解情绪的听众。”

  第一次被人戳穿感情心理,白溪羞愧难当。

  直到空气安静地流通片刻,他才咬唇“嗯”一声,“其实我跟褚叙,从他三岁就认识了。”

  刚一开口,李子木吓得差点从围栏上摔下去。

  “三岁??!!”

  “嗯。”

  “妈呀,青梅竹马?”

  “你非要这么定义,我不否认,但在我这里,我跟他一直都是不合。”

  那些褚叙从小招惹他,他回怼的事就不提了,哪个小孩子没有点熊心思,太久远,白溪回忆起也累。

  就从最近的高中说起,他对待褚叙的招惹就惯用一种态度,就是冷却。

  白溪身边没有交心的朋友,大多数同学对他都是远观,不近处,他的冷淡让人根本无法亲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身边围绕他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褚叙。

  可褚叙性格如火,人缘很好,聪明,会说话,身边围绕的总是数都数不清的同学、兄弟。

  白溪看见褚叙跟别的人称兄道弟,他就会不舒服,一不舒服,就冷处理褚叙。

  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高中那几个舍友。

  褚叙跟舍友在宿舍看片,他就忍不住去宿管那里断了他们的网线。

  褚叙跟舍友滚作一团,他就会从床前经过,刻意留给褚叙一个冷眼。

  事后褚叙来找他,即便他想跟褚叙说点什么,也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说不到两句转身就走。

  有一次,一个女生跟褚叙表白,褚叙把白溪拉过去挡刀。

  他跟那个女生说,他是gay,他喜欢男生,说女生要是不信,就问白溪。

  当时白溪就像现在这样,眼底没有一点波澜。

  因为他知道,以他品学兼优的口碑,女生很容易相信。

  他也思考过,要不要帮褚叙拒绝别人。

  可是下一秒,褚叙就说,白溪也喜欢男生,你问白溪,我俩是不是经常凑一起看片。

  白溪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女生瞪大眼,震惊的样子,以及自己心尖被褚叙狠撞,呆在原地的样子。

  李子木哈哈大笑:“队长,你们看片了吗?”超八卦的眼神。

  白溪轻嗤,“怎么可能,没看,我只不过是他用来挡桃花的工具人。”

  “可工具人动心了。”李子木一语道破。

  白溪猛然怔了一下,“……是吗?”他问李子木,也是在问自己。

  李子木鼻息长长轻叹,笑而不语。

  白溪缓了缓才说:“我可能心理有病。”

  “洗耳恭听。”

  “我看见褚叙请别的同学吃西瓜,我可以五年不吃西瓜,哪怕它是我从小最喜欢的水果,是病吗李子木?”

  李子木边笑边摇头,“队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你给人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实际上,你压根不是那种人吧。”

  白溪陷入一种思考状,眼神定定看着篮球场的某处。

  “或许不是有病,是自私,自私地觉得褚叙就该围着我转,其他人靠近就是在跟我抢。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表达过这一点,以至于我到后来都分不清,我该怎么跟褚叙相处。”

  “——好在高中之后我就来了TOP,褚叙去外地上大学。”

  “然后他还是找来了,是吗?”李子木问。

  白溪轻轻点了下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OK。”三年了,在TOP并肩作战三年,李子木第一次真正认识队长内心,“队长,我一开始就说了,喜欢一个人小气点不是丢脸事,自私也不是心理有病。”

  “——爱情嘛,跟友情本来就是两种东西。如果你把Aix当成前者,你才会自私地想要独占,如果当成后者,那你确实有病。友情可以分享,爱情只有唯一。”

  提到“爱情”,白溪的神经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狡辩是他习惯性的第一念头。

  “我不否认,但我也不赞同。”

  李子木:……

  顿时失笑:“队长,你的嘴好硬。”

  “是吗?”结束“感情”探讨,白溪又能将冷漠演绎自如,“你知道Aix怎么说我。”

  “怎么。”李子木肩头微耸。

  白溪微微勾了下嘴角,眼尾上挑,“他说我是个心比嘴硬的男人,但我觉得——”

  说着抬手指向刚进篮的褚叙,续道:“他的嘴比我的心更硬。”

  “so?”李子木一笑,歪头道,“你想做什么。”

  白溪从围栏下跳下来,冷傲抬颌,眼神丢出一丝凌厉的光。

  “你猜我现在下去,能不能靠所谓的硬……征服他。”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