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暄阳*本不在意这些目光,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朝纪予嘉走了过来,脸上还是纪予嘉最为熟悉的万年不变的笑容。
他走到离纪予嘉三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很明显是在认真地遵守着条约的第一条内容。
夏暄阳对纪予嘉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太过显眼,纪予嘉看懂了。
他的眼神是在说:
“纪老师,我想跟你说话。”
于是纪予嘉轻轻抬起下颌,朝右边偏了偏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角落处。
夏暄阳笑意更深了点,但还是一个字没说,只是安静地跟在纪予嘉身后,一起朝片场的角落处走了过去。
在旁边默默地看到了全程的杨涛和何易:“……”
“为啥他俩一个字都没说却还能交流?”杨涛问。
“我不知道。”何易诚实地说。
“为啥他俩不说话?”杨涛又问。
“我不知道。”何易又诚实地回答,然后他想了想,对杨涛说,“可能是心有灵犀,不需要语言交流也能一点通。”
杨涛:“……”
真的假的。
“心有灵犀”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无人的地方,今天拍摄的地点是在一栋居民楼,剧组方早就和小区的业务人员谈好了,提前承包了这栋实际上没有人在住的楼房。
小区的绿化原先是做了跟没做一样,还是在剧组人员的处理下,才让一排排葱绿的草堆变得像个草样,原本疯长的枝桠枯叶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营造出了一种这小区绿化做得很好的假象。
他们两人就站在树底下,树叶间晃动的光影落到地面的树荫上,波光粼粼。
七月盛夏的每一日天气都是这么好,白云以澄澈碧蓝的天空为床,慢悠悠地睡着懒觉,在这蓝天白云之间,他们好像都被包揽成了渺小的存在。
阳光透过繁密树叶的缝隙直直射下来,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纪予嘉拿出了手机,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后朝夏暄阳略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禁止心动法则第二条:非拍摄过程,在片场夏暄阳不准和纪予嘉连续搭话,出于人性化的考虑,允许夏暄阳可以有一次说话的机会(说话途中可以不用遵守第一条规定),但时限只有半分钟,还请把控时间,不要再说废话。
夏暄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以措不及防的速度开始说话,甚至没有一处停顿:
“纪老师你早餐吃的什么吃得好吗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我的虾仁汤包这是我今早特意起床去店门口排队给你买的现在还热着呢纪老师你就赏脸吃一下好不好我怕你饿着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不然会低血糖的还有纪老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虽然才过了一个晚上我就受不了了想要快点见到你恨不得能立马飞到片场来见你纪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每天来片场的动力就是为了来见你。”
纪予嘉:“……”
以机关枪的速度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完的夏暄阳终于换了下气,然而就连换气他都用了最快的速度,就这样还没完,他接着说了一句,整个人望着纪予嘉,眼睛明亮:
“纪老师你想我吗?”
纪予嘉抬了一只手,很冷静地说:“停。”
他掐了手机上的秒表,正好三十秒。
夏暄阳立马闭了嘴,不再说一个字,他的唇抿成一条线,一脸期待地看着纪予嘉,眼睛还是亮亮的,期待都快从眼神里化为点点星光满溢出来。
纪予嘉看着夏暄阳在他面前的这副样子,觉得夏暄阳真的很像一只等着主人嘉奖的小狗。
就是长得帅了点。
“不饿,不吃,不想。”纪予嘉大发慈悲,回了他六个字,语气依旧冷淡。
夏暄阳:“……”
还真在十个字以内。
禁止心动法则第二条PS:纪予嘉有回答的可能性,也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一切看心情,回答的字数只会在十个字以内,请不要做无谓的期待。
纪予嘉想了想,像是要张口再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只是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下,随即将握着手机的单手伸了出去,对着夏暄阳展示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夏暄阳看向纪予嘉的手机屏幕,屏幕上展示的是备忘录的界面。
上面是纪予嘉手写的几个字,怕他看不清,还特意将字写得特别大:
“我合约上不是写了叫你别说废话。”
夏暄阳:“……”
忽然,纪予嘉左手握着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夏暄阳给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纪老师,这些都不叫废话,是我昨晚睡前在手机里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敲下来的心里话,我很真情实感的。”
纪予嘉:“……”
感觉这个励志要把废话文学发扬光大的人已经没救了。
纪予嘉回了他一句:
“随便。”
他又快速打了一句:
“还有,我觉得,你肺活量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夏暄阳:“……”
发送完这条消息后,纪予嘉就抬头朝着夏暄阳略带嘲讽地微微一笑,甚至称不上笑,只是不冷不热地扯了下嘴角。
阴阳怪气完过后纪予嘉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夏暄阳一个人在原地站着。
夏暄阳看着纪予嘉离去的背影,很轻地笑了声。
其实这样交流也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他心里在想,因为纪予嘉实在是太可爱了一点。
纪予嘉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于是看到的就是夏暄阳正在对着他的身影笑起来的诡异场景。
纪予嘉:“……”
神经病。
被自己骂了还那么高兴。
纪予嘉深觉这个人已经没救了,于是摇摇头,一点也不惋惜地走了出去。
“你们终于回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杨涛小跑过来问纪予嘉。
“没事,对下台词。”纪予嘉说谎向来都是张口就来。
他神色平静无波,淡定得任谁都看不出这人是在说谎,可见是个非常熟练的高手了。
“哦,这样啊,”杨涛挠了下眼角处的疤痕,“那行吧,我们赶紧开始拍摄。”
今天的拍摄戏份紧接着之前的进度,方延昀的好友刘吉兴在交到男朋友后一直沉浸在甜蜜的爱河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男友卿卿我我,没怎么约过方延昀出来见面。
而方延昀这边,自从上次在酒吧门口遇见贺焱并和他大吵一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本来可以说因为窥见贺焱不为人知的一面而缓和些许的两人的关系瞬间恢复到了原点,甚至可以说更糟糕了,就如同升到零度以上的温度计突然降至冰点以下。
贺焱自那天离开深巷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方延昀,也没有再来方延昀所任职的学校找过他。
贺焱就像一阵风,彻底地消失在了方延昀的生活之中,就好像之前的那些纠缠往来都是风吹过的地方,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方延昀本应该感到松一口气的,不用再被贺焱莫名其妙地纠缠不清,不用再提心吊胆贺焱是否还会出现在学校里围堵他,不用再去担心该如何回应他唐突又执着的告白。
但他还是没办法忘记那天的最后,贺焱望着他的冰冷眼神。
那是一种深刻到极致的感情,过于深刻以至于变成了虚无的黑,浓重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方延昀感到心情很复杂。
贺焱对他的感情远比方延昀想的要深厚,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误会吃醋到发怒。
方延昀从未见过贺焱如此生气的模样。
就在方延昀出着神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今天是周末,方延昀忙完备课后就走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方延昀一个人独居,住的房子离学校不远,虽然父母也住在当地,但方延昀为了节省在上班路上耽搁的时间,还是从家里搬了出来,一个月大概回两三次家。
他摸到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手机一边响着优美的铃声一边振个没完,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名字是刘吉兴。
纪予嘉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说:“喂?”
电话那头的人却是沉默了,久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纪予嘉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那边才悉悉索索地传来声响。
“老方?是你吗?”刘吉兴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哑,还带了点颤抖,“我是刘吉兴。”
方延昀一听这声音就听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还在抖呢?”纪予嘉问。
“老方。我、我,”刘吉兴结结巴巴地说,语气也有些呆滞,“我被骗了!”
“被谁骗了?”
“李黄治,我被李黄治骗了!”刘吉兴的声音还是在颤抖。
果然。
方延昀想,果然还是这样。
自己的猜想从一开始就没有错。六月
“你先冷静一点,跟我讲,到底发生什么了?事情的经过呢?”纪予嘉尽量保持着一种很平稳的语调,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机。
“半个月以前,李黄治跟我说他外婆因为脑出血住院了,要做手术,但他付不起手术费。”刘吉兴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是从乡下出来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几年前他爸因病去世了,他就只剩下外婆这一个亲人,他和他外婆感情一直很好。”
“他火急火燎地敲着门,泪流满面地来我家找我借钱,求我救救他外婆,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但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你知道的……”
刘吉兴家在农村,家里除了他还有上上下下五口人,他的弟弟妹妹都在上学,刘吉兴独自一人毕业后留在城市打工,工资除了自己最基本的生活费用,剩下的都用来补贴家里。
因此方延昀知道的,刘吉兴必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去借给李黄治。
“然后呢?你不会真的把钱给他了吧?”
“我给了。”
纪予嘉的语气很诧异:“你哪儿来的钱?”
电话那头的刘吉兴把眼一闭,万念俱灰地说:“我借的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