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想让你跟人多接触接触,谈个恋爱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吗?”

  “我不喜欢冯薇,没打算跟她谈恋爱。”

  齐颖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恋爱,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黎从霄顿了顿,脑子里滑过一道蝉鸣声,还有少年在沙滩上散步的影子。

  他心里确实有人。

  “我们也是怕你孤独,我跟你妈三十岁的时候,你都七岁了,你弟弟都出生了。”

  “我不孤独。”黎从霄说:“好了,我还要忙工作,我们下次再聊。”

  放下了手机之后,他从窗户看出去,绥阳的傍晚是很漂亮辉煌的,特别是在秋季。

  思绪一旦被扯住,记忆就会复苏。

  十年前他二十一岁,在英国剑桥读书,被学业折磨的一塌糊涂,临时决定买机票偷偷回国旅游放松。

  六月底,他在甘云市下了飞机,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甘云下着小雨,天气凉爽,空气潮湿。

  他离开机场,坐上了一辆前往金鹿湾的公交车,金鹿湾是他临时选的一个地方,旅游攻略说那里的日出和日落都很美,就是不火。

  公交车走到了终点站,金鹿湾村,一个搞了很多年旅游开发却不见起色的地方。

  不火就对了,黎从霄当时想,金鹿湾承载不了太大的客流量,它太小太精致,人太多就毁了,没有人想怀着亲近海水的心情来体会拥挤的。

  黎从霄在网上订了民宿,整个金鹿湾也就这么一家民宿。

  如果他没在徒步到半路的时候遇到程秋野,他会在民宿里住三天然后离开。

  万事没如果。

  十年前的金鹿湾村是个风光宜人的自然村,村子里的民居都是白墙灰瓦,间隔较远。

  因为植被茂密,四下望去除了脚下窄窄的沥青路,全都是浓绿色。

  就在这样的浓绿之中,黎从霄先听见了程秋野的声音。

  “诶,你是来旅游的?”

  黎从霄抬头一看,接着就笑了。

  他对程秋野的第一印象很简单。

  树上的小光头。

  他正躺在树杈上,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裸露的皮肤被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照的斑斓。

  特别是那颗头,像颗圆圆的大珍珠在发光。

  当时的程秋野看起来就像个漂亮的小女孩,他眼睛大而有神,脸颊的轮廓还没显现,还没发育完全的喉咙很纤细,四肢柔软。

  程秋野又问:“是不是啊?”

  “是旅游的。”黎从霄觉得挺有意思,“这离民宿还有多远啊?”

  “你要住下来?”

  “嗯。”

  小光头从树杈上跳下来,动作利落,“我家也有空客房,你住不住?可以按照民宿价格的百分之五十。”

  黎从霄当时已经长成了,183的个头,程秋野只到他胸口。

  他本该拒绝的,可是对方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还有他那崭新的光头又太有趣。

  于是他问:“妹妹,你为什么是光头?”

  ‘妹妹’瞧他一眼,说:“考试没考好,剃了。”

  “你考第几名?”

  ‘妹妹’微微昂着头,神情冷淡,“第二。”

  二十一岁逃学的黎从霄:……

  晚霞落尽,手机在书桌上响起,黎从霄一看来电显示,程秋野,他乐了,又有点惆怅。

  他们这几天打电话沟通的频率很高,但都是公事。

  “程总,什么事。”

  程秋野好像还在敲键盘,“你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备案已经齐了,下周一就能正式签合同。”

  “嗯。”

  程秋野沉默了一下,“你心情不好。”

  黎从霄换了个手拿手机,“确实不太好。”

  他想听程秋野怎么接。

  程秋野还在办公室里,没开灯,银色细眼镜框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男人的声音敲着他的鼓膜,懒懒的,拽里拽气,不知道还以为程秋野哪里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