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联系不上宋彦了。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的，就算别人没能得到宋彦的回复，白音也应当是头一批知道结果的呀。
白音没有解释太多，扯了句“先这样，我先上课。”就按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丢进课桌里，“嘭”的一声，惹得林瑾欢扭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回不回复什么的，倒不算事儿。主要是——
高考查分的平台10点正式开启，白音10点30分下课，兴冲冲揣着手机窜到厕所给宋彦打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每次下课，女生厕所都挺热闹的，女孩子们结伴着来上厕所，有的还专门跑到厕所来补点口红之类的。
白音站在厕所门的后边，目光扫到厕所门上别人贴上的微商小广告，弯着眼睛笑，期待着去拥抱他的欢喜。
短暂的嘟嘟声后，耳边边“咔”的一声，原以为会是男生低沉又满是笑意的声音，但却是传来一个机械冰凉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是？
白音一怔，心突然揪了一下，牵起的嘴角僵了僵。
通讯公司就这点委婉，别人不想接通你的来电，它也不直截了当的跟你说“对方不想接到您的来电”，而是说“对方正在通话中”。
骗人，要是真的在跟别人通话，为什么要等好几秒的嘟嘟声。
人们压根不关心机械女声的委婉措辞，他们清楚真相，所受到的伤害半分没少。
白音放下了嘴角，沉默又不死心地又打了一次。
这次倒是没有出现“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只是白音等了很久，最终还是由机械女声作了结尾。
白音很难不往坏的地方去想。
成绩不理想吗？不理想到，不能跟别人说，不能跟她说的地步？
还是说，出了什么别的事情？
白音一心挂念着他，她发微信问了邢焦桐，后者估计被询问多了，还没理她。
白音好想拉着书包就去找他，去了解清楚他怎么了，然后给他出主意一起解决，至少，至少她能够陪着他。
但她不能，她还得上课。
学校不是说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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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白音满脑子都是宋彦。
她大概给宋彦发了八百条微信，估计七百九十九条是早上发的，剩下一条是下午发的。
她跟他说，等她放学去找他。
中午的午餐仅仅扒拉了两口就咽不下去，整个食堂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人在讲高考的事情，讲今年的本科线一本线，讲文科理科的分数，讲省与省之间的分数，热闹得像参加高考的人是他们一样。
回班里午休的时候，白音也不睡，撑着下巴带了个耳机听歌，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机看向窗外。
阳光被茂盛的树叶挡了大半，剩下的淅淅沥沥洒进教室里，洒在靠窗同学干净的桌子上，金灿灿的，漂亮至极。
窗外的天空又高又蓝，没什么云，有也只是薄薄一团，像是宋彦给她买的、路边小摊上五块钱一个的棉花糖。
这种天气，不允许难过存在啊。
百里巷的群一直没停过。一开始是各种打听成绩，有考得超常的，也有考差的；而现在在乱七八糟地聊，话题东拉西扯。
不少人打听过宋彦的成绩，但都没收获，渐渐就大致明白了些，不再提起。
白音也没有再去骚扰他。
她就掰着手指数时间，数到放学的时候，抓着书包带夺门而出，作业也不带，也忘了跟林瑾欢说再见，脑子里好几个设想跟对策绞成一团。
白音在放学前已经跟之前约好一起回去的几个同行的伙伴讲好了她今天会自己先走。
站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时候，白音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搭公交回去。
以前死皮赖脸跟着宋彦，路上还能蹭点好吃的，还能掰着手指头跟他说她今天在学校干了什么，像个幼稚园刚放学的小孩见到家长的模样；
后来，宋彦住校，也是他替她去问同在百里巷或者隔壁三里巷的能够同行的朋友能不能多捎上她一个。
这还是，第一次，就自己。
白音有些犹豫，但不怕。她只是发现，自己想宋彦了。
实际上她跟宋彦有好几天没见了。高三的暑假很无聊，宋彦没有跟别人一样出去找兼职，而是捡起了英雄联盟以及他那个非常随意的直播间，以及报名了学车。
这几天刚好他去科目二，回来的隔天，也就是今天了。
昨天他还跟她说，他的科目二过掉了呢。
那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男孩子，此时她就要独自搭公交去寻他，就算什么都不问，也要给他拥抱。
白音乖乖在公交车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护着自己的书包看着不少学生涌上来，没见着一个需要她让位的人，便安下心，将脑袋靠在窗上摸出自己的小手机。
她发出了下午的第二条给宋彦的微信——
【我在公交车上啦。】
就像以前一样，她总喜欢把大的小的事情跟他讲，跟他汇报一般的同他分享生活。
她猜他应该没有看手机。
公交车颇有些慢吞吞的走走停停，就算车里开了空调也闷得慌。白音收了手机，看向窗外慢慢变化的景物，胃有点儿难受，想吐。
估计是中午没怎么吃饭的缘故。白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宋彦，我真是你上辈子的妈妈了。
车子一到站，白音就抱着书包跑下车，径直往宋彦家跑，就算路过了下午请假没去上学的三里巷的叔向源也只是匆匆擦身而过，在前头听见后面的喊声才回头招呼了一声，又往前跑；就算路过了自己家门口，也当没见到。
傍晚的余晖中，随着小姑娘往前奔跑的脚步跳跃起来的马尾在身后的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站在宋彦家门口的时候，白音边喘着气边按门铃。
令她意外的是，开门的人是宋彦的妈妈。
杜思琳也很诧异地看着白音一手按着她家门铃，整个人还弯着腰喘气的累极了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这么急。”她笑着，伸手去抚了抚白音的后背，帮她顺气。
“阿姨……好。”白音站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嘿嘿笑了声。
杜思琳摸了摸她的头发，先把她带进家里：“来找他？”
白音一下子就清楚宋妈的所指，点点头，抬眸看向她，有些艰难地道：“宋彦他……”
“想找他？”杜思琳笑眯眯的，不见任何别的负面情绪，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隐藏得很好。
小姑娘的眼神飘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啊。”
“他没考好。”杜思琳淡了笑意，骨子上的潇洒让她对这些事并没有真的过于在意，反倒反过来安慰白音，捏了茶几上的一颗糖递给她，“你别担心他，他就在房间里，让他自己想明白就行。”
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的，遇见事儿，碰上困难，自己去想办法，自己去想明白。
什么事都不严重，什么事都能被解决。
打小，宋佳航宋彦就是这么被教过来的。他们不会被责骂做事没做好，他们只需要去想明白如何进行下一步。
白音似懂非懂的，但内心一直猜想却不愿意变成现实的想法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默了默，低头拆开那颗糖，琉璃般的光彩，好看至极。
“吃点西瓜吗？”杜思琳从厨房里出来，端了盆西瓜轻放在她面前。
“阿姨今天不去上班吗？”白音摆摆手，歪着头找话题。
杜思琳跟白音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白音之前偶遇过一次她穿着警服出任务，远远看着她朝白音眨眨眼睛，整个人安静又严肃，但又柔和。
回家以后白音就变成了宋彦妈妈的颜值粉！
“今天在家里休息呢。”杜思琳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她：“音子，你之前托宋彦带给我的饼干很好吃哦。”
“那我下次做了再给您送过来！”
“行。”
她弯弯眼睛，余光扫到宋家墙上的时钟，垂头叼着糖纸把糖吃了，咬在口腔里化作一丝甜意，抬头瞅了瞅杜思琳，又仰头望了望二楼的楼梯。
“音子在B中快一年了吧，还适应吗各个方面？”杜思琳装作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啊？嗯……还好的！我选了理科，有时候有点难。”白音乖乖巧巧道。
杜思琳：“有什么问题你就拿去问你宋彦哥，别藏着。”
“好咧！我有的呀，他一直都会教我。”白音想起什么，嘴角扬了扬。
墙上的时钟轻轻敲了几声。
六点整了。
杜思琳扫了一眼那座有点年纪的钟，目光又回到白音脸上：“音子晚上留在这里吃饭吗？我今天买了牛肉呢。”
白音没跟家人商量的话是不会留在别人家里吃饭的，她嘻嘻笑地推脱：“不啊。我也差不多要回去看看我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啦！”
杜思琳点点头，见她站起身子，弯腰去抱自己的书包，开口：“那你要……”上去找宋彦吗？
话没说完，倒是小姑娘正好开看口，她弯了弯嘴角，话语里却是同她告别：“那阿姨，我先回家吃饭去啦。”
这……
杜思琳的确没想到小姑娘会是这种反应，诧异地又多看了她几眼：“不上去看看呀？”
“不去了。”白音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
一是怕他现在不想面对别人，哪怕是她。
若是宋彦一脸惨白满心愁绪的模样如果还要逗她开心、安抚她的情绪，白音，想想就觉得心酸。
她想给他点空间，让他按自己的意愿想清楚以后，不需要去考虑旁人，也包括她。
二，是怕，他连她都不愿意面对，干脆装死。
那她多尴尬啊。
白音不知道为什么，浮躁了一天的心就静下来了，拉着书包出了宋家，慢吞吞往自己家门口走去，路上琢磨着要给宋彦做个酸奶还是布丁好。
走到拐角的时候，少女下意识往后望了望，宋家二楼的某个窗户的窗帘“刷”地被拉上了。
白音：…………切。
她想了一天，按可能出现了好几种情况，好几种对话都想了好几种对策，但就没想到自己压根没跟宋彦见上面。
还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见！
小姑娘有些气结，哼哼唧唧洗了个澡，跟夏子瑜打了通电话交流了一波她此时此刻乱成一团的想法，但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提宋彦的以后。
能怎么说呢，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吧，宋彦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呢，旁人就先给他的以后定了牢笼。
嘻嘻哈哈闹了一通掐了电话，白音又乖乖摆上自己的作业做，但没什么效率，所以将作业抛开，开了电脑玩了一局英雄联盟。
补充一下，英雄联盟的人机局。
小姑娘哼着小曲，带上了中单琴女的装备，理所当然地装萌新抢ad的兵。
人机局总会是胜利的，就算她送了一百个人头，后面还是能跟着队友收助攻，有时还能蹭几个人头。
她没什么理想，开心就好。
再晚点睡觉的时候，白音躺在床上空洞地望着黑暗的天花板，突然就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伸手摸出正在充电的手机，点开了与宋彦的聊天框。
然后将两个人的对话从头看了一边，一边看一边偷着乐；看完又点开了宋彦的朋友圈，不过他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少女又不死心，点开了某个直播软件，进入了某人未开播的直播间。
那里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翻了翻自己的礼物箱，把自己所有的免费礼物都送了出去。
然后又调回到与宋彦的对话框，咬了咬指尖，敲上——
【晚安，宋彦。】
发送。
*
白音不知道自己还要守多少天活寡。
这可不嘛，有个多大人了的男朋友，却联系不上，见不上面，抱不得。
白音叹了口气，凑过去瞅了眼林瑾欢笔下的草稿纸。
林瑾欢最近也跟着有些奇怪，有时候走路走着走着会突然哼两首调调，还挺好听。
白音猜可能跟她跟着林可叁学乐器有关系。
林瑾欢笔下的草稿纸上一堆鬼画符，一个词以后拉了一条破折号，然后加个语文考试里给文言文断句用的直线，之后再一个词，再一个破折号……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奋力演示着实验，班里的学生正在认真听课。
白音敛了敛视线，垂眸看见了自己写满了宋彦名字的草稿纸，慢吞吞地，伸手，拿起来看了两眼，然后撕碎。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上进，上课竟然走神了。
女孩子撑着下巴看了眼黑板，看了眼手舞足蹈的老师，然后，慢慢，慢慢地从课桌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知道这不太好，但她还是想看看宋彦有没有回她。
太难了，做宋彦的女朋友真是太难了。
她面无表情地戳亮了屏幕，有些空荡荡的桌兜里瞬间程亮。
她埋头，葱白的指尖点开了微信，然后——
手指一抖，手机“啪”的一声从手心里摔出，与铁质的桌底来了个亲密接触，并发出极大的声音。
老师跟同学一瞬间顺着声音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白音：…………不是，是误会啊！
少女歪了歪头，给林瑾欢递了个自以为颇有深意的眼神，在后者一脸雾水的注视下，从桌兜里摸出一把尺子，傻了吧唧地往老师挥了挥，示意他是尺子的声音。
那动作，顶着一张无辜又傻气的脸，简直了。
老师默了默，招呼了一句“同学们看黑板了啊”把同学们的注意又拉回讲台。
白音默默收回了举着的手，嘴角的弧度僵了僵。
身旁林瑾欢好奇地看了看她，递了张纸条问她怎么回事。
白音接过纸条，默读了好几遍林瑾欢写的字，捏着自己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上——
【宋彦，回我微信了。】
空一行，写上——
【他说，下午他来接我放学。】
少女的字有些圆，小小一个，用了几分力气，一边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两只眼睛弯弯的。
她又补上两个字——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