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10-31 11:54:21 字数：3207
“家里很久没打扫，有点脏，希望你不要介意。”林放舟打开家门，将远道而来的山本忠信招呼进来。
山本忠信微笑着进到林放舟家里，看着屋的装潢布景，目光一下便落到了富士山上的素描画上。他拉着行李箱来到沙发旁，靠边放好后，他特意走到那画前仔细地端详起来，“这是当年你和衣然去爬富士山的时候画的吧。”
此时的林放舟正在厨房洗杯子，他久不归家，杯子里都落了一层灰尘，听见山本忠信一进门便提起了刘衣然，心里不禁感慨，又想到山本忠信与山本仁义的兄弟关系，仁义的嘴脸便又浮现在眼前。他将杯子从水中捞起，步出厨房，道，“当时仁义
也在场。”
山本忠信听出林放舟言外有意，便将目光从画上收回，对林放舟道，“关于仁义与衣然的事，我必须向你对不起。”
“看来，你一直知道他在勾引我的妻子，枉我还当你是朋友，还托你帮我寻找她的下落。我真是愚蠢。”林放舟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茶几边坐下。
“不，事实上我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仁义与衣然的关系已经发展这种地步，直到昨天仁义才向我透露一点衣然的下落，他瞒了所有人。”山本忠信轻轻一叹，接着，“自从贞子死后，我就也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林放舟拿出茶罐，正要掏茶，听着他预料之中的言辞，将山本忠信的解释皆当是风吹，但还是被贞子这个陌生的名字打断，他住手问道，“贞子？”
“你不记得了？年初在北京的时候，我跟你提过山本仁义要结婚的事情。”
“我想起来了，贞子，他的未婚妻。”林放舟此时心里更加愤懑，这不是吃里扒外吗？但突然他又惊悟，“你刚才说，她死了？”
“是的。”山本忠信点头应道，“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林放舟从山本忠信的言语之中感觉得出这个名为贞子的女人是与自己相关的，或者是她的死是与自己相关的。他点点头，想听一听这个女人的故事。
于是接着，山本忠信将当初山本仁义为营救刘衣然而做的一切都告诉给林放舟听，其中自然包括了贞子牺牲的全过程，“贞子的死让仁义几乎崩溃，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因此而倒下，但我知道，这对他而言太残忍了。”山本忠信说着说着，眼眶竟是红了。
“原来……”林放舟声音发颤地道，“双全不是第一个因我而死的人。”
山本忠信听到双全这个名字，心里也是一震，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缄口，沉默着等林放舟说话。
过了许久，沉浸在自责中的林放舟缓了过来，“忠信，请代我向仁义说声对不起。”山本忠信点了点头，此时林放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伸在茶罐里，手心里捏着半把茶叶，不知是多是少，便问道，“你喜欢喝浓一点还是喝淡一点？”
山本忠信微微一笑，伸手道，“我来吧，你很久没喝过我泡的茶了吧。”
林放舟淡淡苦笑后，将茶罐递给了山本忠信。山本忠信拿到茶罐后，先抓起一把茶叶嗅了嗅，“铁观音。”林放舟点头称是，山本忠信接着道，“不过，这茶叶有点次，平常不怎么喝吧。”林放舟还是点点头。
清茶一壶，分作两盏，林放舟恭敬地接过山本忠信递来的茶，细细一品，赞道，“茶叶虽次，但这煮出来的茶却一点不次。”
“过奖了。”山本忠信谦虚道。
两人喝过一轮茶后，林放舟开口问道，“你这次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仁义来向我道歉的吧，到底所为何事？”
“我这次来是为了来告诉你答案背后的答案。”
“答案背后的答案？”
山本忠信拿起沙发旁的行李箱，从中拿出一件用黑绸包裹的物件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黑绸打开，林放舟不禁眼睛一亮，山本忠信拿出来的竟然是他家传的武士刀，“你曾经用这把刀救过我的性命，你的恩情我这一生都无法报答。”接着山本忠信缓缓地刀抽出，寒光熠熠闪闪，此刀集中着一身杀气，阴煞如晦，屋内的温度似乎因此而骤降几度，“仁义告诉我，你说你之所以有进攻日本的想法，答案就在这把刀上，我想你所指的答案就是这个吧。”山本忠信将刀面一转，刀上铭文为“明治二十七年
击杀四十三人”。
明治二十七年，即1894年，中日爆发甲午战争，同年11月21日，日军攻占旅顺，随后对城内进行了长达四天三夜的抢劫、屠杀和强奸，其中只有三十六人因被留下来掩埋尸体而幸存。这就是震惊世界的旅顺大屠杀。
林放舟看着眼前的山本忠信，轻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说，我所认为的答案并不正确。”山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请你告诉我，我错在哪？”
山本忠信缓了缓，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刀上的铭文是我的曾祖父当年参军的战绩，那时他是日军步兵少校，不仅枪法精准，而且刀法如神。死在他手中的这四十三人中无一不是旅顺地界上的武术行家。当年的曾祖父年轻气盛，以成败论生死，所以杀人如斩草芥，下手极为残忍，但有一点，他们确实是败在曾祖父的手中……”
“输不代表就该死，你的曾祖父有什么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林放舟没等山本忠信把话说完，愤然将之打断。
“你先安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林放舟知道自己无礼，但不再出言，于是山本忠信接着说道，“我的曾祖父在退役之后，晚里已经发梦，梦见那四十三个人来向他索命，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怎么求医问药，都无济于事，只好向佛祖求救，后来寺中僧人告诉他，被他杀死的那四十三的亡魂就住在他那把随军的军刀之中。从此曾祖父开始悔悟，就如你说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杀死那四十三杀无辜性命的权利，为了弥补他所犯下的错误，开始行善积德，希望可以化解这四十三人的仇恨。1937年的南京大屠杀，也杀死了我的曾祖父，他用这把刀在家中剖腹自尽，在他死前，他留下了这封血书。”说着，山本忠信刀收入鞘中，又谨慎地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方黑绸，林放舟静静在旁观看他的动作，只见山本忠信小心地将黑绸打开，里面是一块血绢，山本忠信展开血绢，将绢上写日文翻译给林放舟听，“佳美，这是我的曾祖母，”山本忠信补充道，他接着道，“佳美，和亲爱的孩子们，请接受我的辞别，我知道在我死后，一定会很多人认为我是个懦夫，但你们不能这样认为，因为我只是在赎罪。”山本忠信叹了口气，将血绢与武士刀一齐奉到林放舟面前，“所以这把刀上其实沾着四十四个人的血。从此之后，这把刀就被我山本家供奉起来。家族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后人记住曾祖父的以死明志，而绝不是为了标炳他的功绩。”
林放舟看着山本忠信奉来的刀，良久无言，他看着血绢凝黑的字迹，心里竟如刀割一般疼痛，他伸手接住那武士刀，在他握紧的瞬间，山本忠信分明地感觉到林放舟的手在颤抖。
“当年我的父亲之所以决心要离开山口组，也是因为他明白了曾祖父的这种精神。”山本忠信接着说道，此时他的眼眶潮红，似乎时间倒回到父亲惨烈的那年，“他们都是做过错事的人，而那些错根本就不可能被弥补，可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为曾经所犯下的错误赎罪。”
“我错了。”林放舟声音微颤地说道，他的手攥死了山本家家传的刀，痛心疾首地道，“我大错特错。”
“我想，你已经明白，我这一次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我想化解这场误会，而且中日原本就芥蒂深重，我不愿意原本一衣带水的两个国家这样永无休止地相互仇恨下去，我也不愿意看到青年人们在游戏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发泄这种仇恨，这就像是被蓄起来的洪水，我担心会有决堤的一天，那里再想挽救就来不及了。你可知道如今中国日本已经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钓鱼岛的问题，双方剑拔弩张，不仅是军事，在政治，经济，金融，中国日本十年多来都不曾这敌对过，也许只是明天一早的事情。这日益恶化的局面与如今两国百姓相互仇视的情绪不无关系，而你就是这一切推手，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但你必须承认，你难辞其咎。”
林放舟抬眼看着山本忠信，令山本忠信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眼中虽是有悔意，可怒气似乎更重，不禁在心里打鼓，难道此行要空走一趟？
林放舟的手沿着刀身缓缓地向刀柄移去，突然他出手将刀柄紧握，山本忠信心头不觉一跳，但他还是努力地劝说自己要沉着。
“铿锵”一声脆呜，钢刀出鞘，山本忠信看着那朝向自己的刀口险些不能自控，只是内心中还有对林放舟的一点信任，如是不然，他早出手将刀夺回。而林放舟也并没有完全将钢刀抽出，半截刀身还在鞘中，他审视着刀身上的铭文，终于下定决心，猛地将刀收回，对山本忠信道，“我明白了，将刀留下，我会给你一个令你和仁义都满意的结局。”
起点中文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