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大巴车平稳地停在校门口,车上的人三三两两走下来。
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对边岩说:“咱俩跟刘杨说一声吧?”
“刘杨是不是知道啊?”
“嗯?”我翻出了刘杨的号码,“你是说猴子跟他说了?”
“不是,”边岩抓抓头发,“因为你俩一直鬼鬼祟祟地偷偷说什么嘛,我之前还以为你和他说……”
“你以为我和他说我喜欢乔易夏?”我睁大双眼看着他。
“对啊,不然为什么你俩总要瞒着我……”
得,来来回回的,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我说边牙牙同学,”我揽他肩膀,侧过脸看他,“你说你是怎么完美避开我喜欢你这个点的?”
他又笑起来,肩膀笑得一抖一抖:“完了卢沛,你说咱俩这个脑回路能顺利谈恋爱么?”
我拍一下他的头:“怎么还是个疑问句啊?把最后那个字去掉,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一遍。”
他还是笑,不说话。
我胳膊朝上移了移,勒住他的脖子,催道:“赶紧说,别只笑。”
他摇两下头,笑得更欢,还是不说话。
“快点说。”我加了点劲儿。
“不说,”他笑道,“好傻啊。”
“你说不说?”我挠了两下他的脖子,“说不说?”
他跟我一样,最怕被挠痒痒,立时笑得拱起腰,想要离我远一点,又被我勾着脖子拽回来。
“我说我说,”他笑得喘不过来气,“你别挠我痒痒,我说。”
我揉两下他的头发,等着。
他平复了呼吸,终于憋住不笑了。
“说。”我低了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卢沛啊……”他停下笑,又用那种沉沉静静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减慢了脚步,屏住呼吸,又低了低耳朵。
这一次,他终于没再欲言又止。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卢沛啊,我好喜欢你啊。”
明明周遭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搅作一团,我却觉得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抬眼看他,他的脸隐在朦朦胧胧的暮色里,眼睛里的神情却能看得一清二楚,认真得闪着光。
我又想吻他了。
可周围人那么多,我又什么都不能做。我有些郁闷地说:“牙牙,你犯规,你不按说好的来。”
“可我就想说这句。”他微低着头,一只手抓着我搭在他肩上的胳膊,脸上带着笑意朝前走。
我俩给刘杨打电话,他说他刚刚接了方啸的电话,笑得还没缓过劲。“猴子说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还不敢相信昨晚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开了免提,和边岩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电话讲了这个离奇的大乌龙,刘杨在电话那头听得一惊一乍,笑得呼哧带喘,最后来了个言简意赅地总结:“你俩是不是傻啊?”
事实一清二楚地摆在眼前,我俩连辩驳的立场都被彻底剥夺,一人脑门上顶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傻”字。
我俩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满城灯火把夜空映得一片昏黄,看不见的星星全落在边岩笑弯的眼睛里。
“牙牙。”我叫他。
“嗯?”
“咱俩这就开始谈恋爱了么?”
“你说呢?”他歪头看我。
我挠挠头:“我好像切换到恋爱模式了……你呢?”
“我啊,”他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无缝切换,已经进入状态了。”
我笑着看他,觉得简直太喜欢他了。他笑起来嘴角翘起的弧度,嘴边若隐若现的那个小窝,眯起来时月牙一样的眼睛,还有总是出卖他的那只红红的耳朵,每一个小细节都能令我怦然心动。
熄灯后,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帘缝隙中漏出的一丝月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不知第多少次抬起手腕,看着那个泛着低调光泽的表盘,它像一个神奇的月光宝盒,把我拉回到逝去的时光里。
那些记忆片段在我脑中浮光掠影般起起落落,我想起他无数次叫我的名字,一起一落的声调,俏皮的、沉静的、欲言又止的……蒙尘的记忆被表盘的微光映照得光鲜如初,那些暗沉沉的色调被一扫而逝,拨云见日般显露出金灿灿的色彩。
原来我喜欢他的那些日子里,他也同样在喜欢我啊。
原来那场看似平静无波的暗恋,从来都只是在波涛暗涌啊。
耳边的歌声不停歇地唱着,而我也终于知道那首单曲循环了长长一路的日语歌,原来叫《我想大声说爱你》。
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在雪白的墙壁上映出一小片光亮的区域。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我高中的同桌方婧,她发过来一个长图,底下写了一句话:“同桌,我刚画好的条漫,明早起来帮我看一眼,拜托拜托!”
我点开那张图,主人公仍旧是每期都会露面的小圆和小方。
新一期的故事里,小方费尽心思地和小圆制造偶遇:做课间操的时候在心里默默数着前面的人头,只为了能和小圆站在一排;交换批改试卷的时候前后张望,穿越了大半教室才如愿以偿地交换到了小圆的试卷。
侧边的留白处,一行大写加粗的少女字体格外瞩目:暗恋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若无其事。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小方,都曾那么笨拙地喜欢着一个人。
我压抑着心里的悸动,举着手机,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我有个好到心情炸裂的消息告诉你。”
“什么?!”她很快回消息。
我打字打到一半,消息又传过来:“你和那谁在一起了?!!”
我有些惊愕:“……那谁?”
“……你发小?”她发过来,很快又是一行,“边岩?”
我震惊:“!!!你怎么知道???”
“!!!!!!!!!!!!!!!!!!!!”她发过来满屏的感叹号。
“卧槽,你怎么知道啊!”我追问。
“太明显了好吗?!我就坐你旁边哎!!!每次你一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的时候,眼睛里都会发光啊!!!”
我回想着每一次看到边岩时的雀跃心情,原来有那么明显吗?
再看屏幕时,方婧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占据了整个屏幕:“天啊,感觉我见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的天,你俩居然在一起了?不敢相信!!!”
“你没骗我吧???”
“同桌,你等我画个条漫给你庆祝啊!!!”
“今天晚上不用睡了!为什么我一个单身狗会这么激动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着满屏的感叹号,也不自觉笑起来。那场我原以为悄无声息的暗恋,居然又多了一个见证者。
我看着屏幕上边岩的头像,想着他应该已经睡了,却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牙牙,我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了。”
他居然很快回过消息:“笨。”
“你还没睡啊?”
“我好像有点兴奋过度,睡不着了……”
“那……要不要出来走走?”
“现在?”
我迅速坐起来,套了件T恤,翻身下床,抓起手机回道:“嗯,出来吗?”
“那你等等啊!我穿衣服。”
我抓了件外套,拿着手机回他:“我去你们宿舍楼附近钟亭等你。”然后撒开腿便朝楼下跑。
偌大的校园一片静谧,只有零星几个人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朝宿舍走。
我一路跑到钟亭,停下来,才觉察到三月底的夜晚尚有凉意。
我穿上了外套,朝边岩宿舍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他朝这边跑来的身影。
寂静无风的夜里,他踏着月光朝我跑过来。恍然间,我又回到了八中校园,五楼嘈杂的走廊上,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他从最东边的诺贝尔班走出来,单肩背着书包朝我跑过来,隔老远就伸出一只胳膊来勾我的脖子,而我明知会被他的速度冲得一个踉跄,却还是怀着这般雀跃欣喜的心情,伸出一只胳膊虚虚拦他。
他冲到我面前,丝毫不见减速,朝我扑过来,我抱住他,笑着朝后退了两步。
月色正好,斑斑驳驳的树影下,正适合唇舌相抵,来一场热吻。
(全文完)
还真是完结得……猝不及防啊_(:з」∠)_
我纠结了挺长时间,还是决定就在这完结吧。
这篇文叫《青春期乌龙事件》,故事始于乌龙,也该终于乌龙解开吧……我感觉在这个地方完结,应该还算是个比较完整的故事。之前也想过后面写初夜出柜,但后来又觉得再写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意了,反而会显得整篇文很拖沓,所以……
而且我想了想,那些情节如果写在正文,会显得过于甜腻,和前面的风格也不太符合,但如果放在番外里以片段的方式来写,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所以就让牙牙和沛沛在番外里继续甜甜甜吧……
目前计划的番外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后来,可能会直播个初夜啥的,第二部分是拾遗,写点牙牙视角的片段,第三部分写写小乔的故事,至于陆泽夕的故事,我还得再想想……
先鞠躬谢谢大家的耐心和陪伴!其他的话留到最后番外完了再说……然后就是,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在评论里说,我觉得能写就尽量写~
番外一 后来 初夜篇
“你注意到没,前台那两个人刚刚一直在看咱俩。”边岩靠过来一点和我说。
“有吗?”我看了眼房卡,又确认了一遍房间号,匀出一只胳膊揽他肩膀,看着他开玩笑道,“可能是因为咱俩比较好看?”
他偏过头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有模有样地点了两下头:“有道理,一定是这样!”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起来,补充了一句:“管他呢。”
走到房间门口,我把房卡贴到门上,“滴”的一声轻响,伸手压住门把手朝里一推,门开了。
已是晚上十点多,房间里却并不见得有多昏暗,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在雪白的床单上投出一片柔软的光区。
边岩在我前面走进去,站在床前打量着房间。
我摸索着想把房卡插到开关后面,胳膊刚伸出去,他忽然扑过来,把我压到门上,嘴唇贴上来吻我。
他一双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接吻的时候也不肯闭上,泛着水光的瞳仁在长长的睫毛下半遮半掩。
我后背贴着门和他接吻,一只胳膊搂住他,另一只则反手在墙上摸索着找开关。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我举在半空的手腕,然后用了点劲儿,似乎要阻止我的动作。
“不开灯?”我读懂他这动作的意思,问他。
“嗯,别开,”他贴着我的嘴唇含混地说,“太亮了不好。”
我笑笑,两只胳膊都搂住他,带着他一点点往床边挪。
他的身体紧贴着我,明显能感觉出僵直。我一只手朝下移,在他腰上摸了两下:“牙牙,你是不是很紧张?”
他嘴硬着不肯承认:“没有。”
“真没紧张?”我把手从他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摸到他滑腻的皮肤,“那怎么那么僵啊?”
“没有。”
“那就行……”我把他压到床上,一下一下摸他软软的头发,“我看网上说,如果太紧张的话,会很疼,而且不太容易进……”
“卢沛!”他抬高声音叫我的名字,制止我继续说下去,隔着夜色也能看出是在瞪我。
“嗯?”我竭力忍着笑意。
“好吧,你别说了……”他又把声音低下去,“我好像是有点紧张。”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没事没事,别紧张,我小心点。”
他“切”一声,偏过头去:“说得你多有经验似的。”
他说完,忽然挣扎着从我身下坐起来,我以为他要去卫生间,身体朝一旁让了让,侧过身用胳膊肘撑着床:“怎么了?”可谁知他一个翻身,长腿一跨,坐到我身上,双手掰过我的肩膀让我仰躺下来,俯下身笑嘻嘻地看我:“那你给我压一会儿,我就不紧张了。”
“你压吧,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我放松地躺下来,眯起眼睛看他,“不过从这个角度看,你这个姿势倒是……嗯。”
“倒是什么?”他瞪着我。
“倒是挺诱……”
“你敢说!”他伸手卡住我的脖子,威胁我。
我笑几声,抱住他说:“好好好,不说不说,那你趴下来点,咱俩抱会儿。”
他顺从地趴下来,亲了一下我的嘴唇说:“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神奇……咱俩是怎么跑到这来的?”
其实我也答不上来。半个小时之前,我俩洗了澡出来遛弯,不过是经过小树林的时候绕进去打了几个啵儿,然后就心血来潮地一路走到了这里。
哦对了,好在我俩虽然一时精虫上脑,但好歹还残存一点神智,路过路边药店的时候做贼心虚地跑进去买了……嗯,一瓶润滑剂。
我真不想回忆那个店员小姑娘看我俩的眼神,相比起来,刚刚酒店前台看我俩的那几眼就显得矜持多了。
不过也怪不得她们,你看边牙牙那小脸儿红得跟个西红柿似的……啧啧,那可真叫一个大写的欲盖弥彰,连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说来这事发生得也并不是多么毫无预兆,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我俩还就谁上谁下的问题进行了一番和(你)平(死)友(我)善(活)的角逐。他提议在网上找一份智商测验题,谁得分高谁就在上面。我说那多费劲啊,不如咱俩来画刘杨吧,谁画得像谁就在上面。
我俩各执一词进行了半个小时毫无意义的争论,终于决定好好想个办法来定上下。
最终决定的方法就是在食堂门口拉住第七个经过的同学,问他我俩现在要去取快递,让他想个简便快捷的方法决定谁去。
第七个经过的同学看起来有点呆,操着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一脸无辜道:“那你俩掰手腕啊……”
“掰”字一出,我已经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胜券在握地看着边岩,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就边牙牙那细白的手腕,我只怕劲儿使大了会给他掰折了。
他还耍赖,说三局两胜,得再拦住第17个和第27个同学,如果再有一个人说掰手腕才算。
你看看吧,这死小孩还是这么欠揍,欺负我不懂三局两胜的意思是吧?
我揽住他的肩膀,做好了打长期攻坚战的准备,语重心长地说:“我说边牙牙同学,你不能仗着卢沛同学喜欢你你就这么耍赖,是吧?”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说通,转过头盯着我看了几秒,支吾几声,居然同意了。
然后……
然后我就毫无悬念地赢了呗。
我俩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他把头贴过来,埋在我颈窝小狗似的嗅了嗅,然后说:“卢沛……咱俩闻起来是一个味儿的。”
我俩用着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闻起来当然是一个味儿的。
我抱着他的胳膊收紧了紧,贴着他耳边说:“嗯,你是不是以为把自己弄成和我一个味儿的,我就不舍得吃你了?居心叵测啊边牙牙。”
他低低地笑起来,勾着我的脖子朝上挪了挪。
“哎哎哎,”我拍了两下他的屁股,“别乱蹭,把持不住了啊。”
他笑得更厉害,整张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听起来有点闷,边笑边说:“完了卢沛,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个大流氓?”
“嗯,你现在发现是不是晚了点?”我把手探进他衣服里,捏了一下他的腰。
他稍稍躲了一下,还是笑:“我这算不算上了贼床啊?”
“算。”我一使劲,翻身把他压倒了身下,一下一下亲他,从额头开始,到眉心,再到眼睫。他睫毛扑扇起来,也不躲,抿着嘴唇笑,很开心的模样。
我吻他的嘴唇,他很乖地伸出一点舌尖回应我,搭在床上的胳膊也伸过来勾住我的脖子。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唇舌交缠发出的黏腻声响。
我一只手插到他绵软的头发里,嘴唇朝下走,吻过下巴,又去轻舔他脖颈上微凸的喉结。他轻哼一声,吞咽了一下,喉结随之上下滑动。我带着笑意抬眼看他,他也垂着睫毛看我,眼神湿润又多情。他的嘴唇微启,泛着莹润的水光,嫣红而饱满。
我帮他脱衣服时,他顺从地把手举起来,很配合地褪掉衣服。他的皮肤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像染上了一层莹白的薄霜。
我揉捏他胸前那小小的两颗乳粒,他也不躲,安静地歪着头看我,我低头吻上去,他还笑起来,我轻轻咬了一下以示惩罚,他这才抿住嘴唇,手伸过来揉了两下我的头发。
我一路向下,吻到内裤边,帮他把裤子褪下来。
小边牙牙正很有精神地高高翘着,看起来还挺可爱的,我伸手拨了两下,顶端还渗出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我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专注地看我,居然没把脸埋起来。
月光掩去了些微暧昧的色彩,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脸红了没?”
他抿着嘴唇笑,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去揭穿他,握住他身下,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浑身颤了一下,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我抬头看他,他闭了眼睛,睫毛被月光晕染得更长。
我想低头含住他,他却朝后躲,上身也抬起来,结结巴巴地拒绝我:“你、你用手就行了,别、别那个……”
“别哪个?”我双手撑着床,起身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低声说,“没事儿,我乐意的。”
“你过来,靠上来点,”他靠着后面的床板声音哑哑地说,“我,我也帮你用手。”
“我不,”我握住他下面,“小边牙牙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俯下身,再一次含住他,不太熟练地上下吞吐,竭力回忆着视频里那些人的做法。我想让他感觉好一点,他每每呻吟出声,都让我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抬头看他,他正仰着脖子,眉头微微皱着,嘴唇微张地急促喘息,鼻音被带出来,一副明显动了情的模样。
他射出来的那一刻,伸出一只手来推我,手劲软绵绵的,整个人似乎都脱了力。
我有些呛到,在旁边咳嗽几声。他慌里慌张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起身把床头的台灯拧开,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昏黄的光。那些被月光滤掉的颜色又显现出来,我才看清他身上泛了一层暧昧的粉色。
“不准说对不起。”我凑过去咬他的下嘴唇,“感觉怎么样?”
他点点头,有点羞涩地笑,然后很主动地抬起下巴吻我。
他趴在床上的时候,身体的线条流畅又青涩,灯光在他瓷白的皮肤上盖了一层细腻的光泽,比我画过的所有人体素描都要美得多。
我的手顺着他背上的脊柱沟一路走下去,走到他身下,稍作停留,然后探进了一根沾满润滑剂的手指。
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短促地哼了一声。
我一下子就不敢动了,趴过去吻他的嘴唇:“疼吗?”
“现在几根?”他半边脸贴着枕头问我。
“一根。”
他可怜巴巴地看我:“我现在还能反悔吗?”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我安慰他,“不疼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卢沛,你还是别说话了,”他苦着脸,“你这样说好像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怪叔叔啊。”
“是吗?”我起了起身,“那我还是粗暴直接点好了。”
一根手指扩张得差不多了,我又探了第二根进去。
“哎哎哎,别——”他慌张地回头,“我错了我错了。”
我忍着自己勃发的欲望,发挥了极大的耐心给他扩张。他穴口处瑟缩着,腰线紧绷着,整个人紧张得不得了,还紧咬着牙一声不吭。而我也只能一下下亲着他光裸的脊背让他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
扩张终于做得差不多,我抬起身亲了亲他的嘴唇,换上自己的欲望抵上去。
我搂着他,贴着他红透的耳朵低低说:“牙牙,我要进到你身体里去了。”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
我扶着自己的分身缓缓进入,光是眼前的画面就已经让我有种饱胀到想射出来的冲动。
进去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他身下实在太紧,再加上紧张的缘故,穴口处不断收缩,把我箍得也有点疼。我额头上冒了汗,咬着牙一点点试探着挺进。他背上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细小的光。
全部进去之后,我感觉到他的身体那么温暖紧致地包裹着我,让我瞬间近乎于意识溃散,只想用力地把他贯穿。
可我又舍不得。他那么紧张,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趴在我身下一动也不敢动,细小破碎的呻吟声从他嗓子里挤出来,又随即被他咽回去,背上沁出的汗珠再明显不过的显示着他现在有多疼,忍得多辛苦。
我摸索着亲吻他的嘴唇,一遍一遍小声地问他疼不疼。他只是摇头,还对着我弯起嘴角笑。
“你动啊,”他哑着嗓子低低地对我说,“没事儿,感觉挺好的。”
我开始在他体内缓缓抽插,一开始还极力地控制自己慢一点轻一点,可脑子里暴风疾雨般炸裂的欲望让我再也忍不住,他嘴里漏出的每一声呻吟对我来说都是一剂强效的催情药,我紧紧搂着他,把他嵌在怀里,在他身体里急促地律动。
周围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脑子里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被欲望支配。
然后眼前白光一闪,我就……射出来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哭了。
我趴在边岩身上,感觉以前那些丢人的事情都已经不算事儿了,眼前这件事情才真正让我想立刻在他眼前消失。
安静了一会儿,我决定自己找个台阶下,挽回刚刚丢失的颜面,我把头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那个……网上说,第一次都会很快……还有人没进去就射了,我,我这都……那个……已经超出了平均水平了……”
他没说话,把脸埋在床单里,身体一抖一抖的。
我更郁闷了:“你是不是在笑?”
“不是……”他的声音笑得发抖,一听就是憋得辛苦。
我抬头想去把他的脸转过来:“那你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
他还闷着笑:“……我害羞。”
“……那你为什么在抖?”
“……疼的。”
我既郁闷得想钻床底,又被他气得想笑。趴在他身上不动了,随他自己笑去。
他笑了好一阵,见我不说话了,才转过脸问我:“网上还说什么了?”
我别过脸不看他,自己胡乱掰扯:“还说……这个时候伴侣应该致意真切诚挚的关怀,不能肆无忌惮地进行嘲笑,否则会给对方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他又开始笑,气得我抬起身咬他肩膀。
“哎呀,没事没事,”他终于良心发现,抽出一只手在我背上摸了几下,“你不自己都说超过平均水平了嘛,没事没事。”
“可你都没射……”我郁闷地说。
“我疼啊……还没缓过劲儿呢。”
我还插在他体内没退出来,转过脸轻轻咬他红透的耳朵:“是不是特别疼?”
“嗯……”
“那你有感觉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嗯?有吗?”我一瞬间又低落了,“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嗯……”他犹豫一下,“有一点。”
“真的?”我又兴奋起来,“有吗有吗?快快快,再来一次,肯定不止一点点感觉。”
还没来得及退出他体内的欲望又硬起来,我射过一次,这次总算不再那么急躁,小心翼翼地寻找他体内的敏感点。
顶到一点,他抖了一下,明显不是疼得瑟缩的那种抖。
“这里?”我试探着又顶一下,观察他的表情。
他哼了一声,眉头小幅度地蹙起来。
我顿时开心得不能自抑,抱着他,一下一下顶那个地方。
他体内紧窒绵软地吸吮着我,美妙得让我忍不住又快要失控。我竭力控制自己维持意识,想让他跟我一样舒服。
他急促地低喘,喑哑地发出一声声呻吟,让我整个人都有点疯狂。
我一遍一遍去吻他柔软的嘴唇,既想把他揉碎又害怕弄伤他一点点,右手不断抚慰着他前面。
他高潮的时候眼睫湿润,眉头微皱,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体内阵阵收缩,紧绞着我,我脑中的欲望轰然炸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他体内一阵猛撞,紧跟着也射出来。
我感受着他体内收缩的余韵,和他抱着接吻,一下一下摸他的头发。
我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去碰触他湿润的睫毛,他嘴角弯起来,闭着眼睛由我怎么来。
他嘴唇有些红肿,整张脸被情欲染得更加生动。
我痴迷地看他,轻声问:“舒服吗?”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点点头,又笑起来。
我俩又接了一会儿吻,他又迷迷糊糊地说:“卢沛,我好喜欢你啊。”
“我知道,”我把他湿透的额发往旁边捋了捋,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我好爱你。”
番外,牙牙视角,谁更喜欢谁
卢沛这个人啊,有的时候真的是贼坏贼坏的。
没在一起的时候,我的体会还没这么深刻,在一起之后,简直分分钟为他的演技折服。
举个例子来说吧,刚在一起那会儿,我俩经常热衷于争论一个话题,就是那些年谁更喜欢谁一点。
这答案多么显而易见,明显是我更喜欢他一点啊!
要不是那晚我为了壮胆喝了一瓶啤酒,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喝趴了,先表白出口的那个人明明应该是我。而且吧,就算后来先说“喜欢”的那个人是他,那也是因为他看到了我揣在衣兜里的那块手表啊!
我振振有词地说完自己的理由,志在必得地问他:“你说吧卢沛,是不是我更喜欢你一点?”
他就是不肯低头,还狡辩说:“我不先说,那是因为我更在乎啊!”
看看,什么叫歪理邪说。
我撇撇嘴,对他这理由不屑一顾。
“算了,”他摸了一把我的头发,“以后你就知道了,肯定是我更喜欢你一点。”
“咱俩说的是之前,为什么要以后才能知道?”我伸出胳膊勒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威胁道,“你是不是想伪造证据,还是想回去编造个说法?”
“不是,”他抓着我的胳膊,挺无奈地说,“边牙牙同学,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人和人直接能不能多点信任?”
也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听他叫我“边牙牙同学”,那种无奈中带点宠溺的语气,对我来说简直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我又想起几天前他说的那句“我说边牙牙同学,你不能仗着卢沛同学喜欢你你就这么耍赖,对吧?”
当时我怎么会一听到这句话就鬼使神差地临时改了主意?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晚上回了宿舍,我洗漱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卢沛发了条消息过来:“牙牙,你看微博没?”
“今天没呢,怎么啦?”我点了发送,把手机扔到床上,爬了上去。
“你快看。”
我躺下,打开微博。页面下方有个红色的提醒,点开一看,卢沛@了我。
他@我的这条微博是九宫格漫画,已经有不少人转发,博主叫“方家大小姐”,个人简介言简意赅:“炖鸡汤的”。
我点开第一张散发着浓浓鸡汤味儿和少女气息的长漫画,起先还漫不经心地往下滑,看到中间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张画满了梅花的黑板报……怎么那么像当年卢沛帮我们班画的那一版?
再仔细看看,漫画主角的发型和穿衣风格,活脱脱一个二次元的卢沛!
我手指飞快地将页面滑到最上方,屏气凝神地从头开始认真看起:
“我高中的同桌长得很帅,安静画画的时候,有点像台湾文艺片里的那款男主。”
“不过男主通常细腻浪漫,我同桌却相当不解风情,开窍晚、神经粗,完全分辨不出哪个女生对他有意思。”
“突然有一天,他破天荒问我:是不是以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通常都是错觉?”
“八成是呗!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可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呀!刚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完了,看我同桌那副受伤的表情,他该不会是在暗恋谁吧?”
“于是,我开始了长达一年半的近距离围观少年心事……”
九张很长的条漫,事无巨细地记录了那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偶尔我也会出现在漫画里,要么站在门口等他,要么和他在走廊勾肩搭背。
“每次他发小出现在门口,他一抬头,眼神都会一亮,是那种‘眼睛里面有星星’的亮法。”
“我才知道九把刀说得没错,喜欢对的人,原来真的会发光啊。”
“……”
“想想那些年,我简直比他俩都入戏。有时候想对我同桌喊:上啊!大声对他说你喜欢他啊!性别不是问题啊!有时候又想对他发小喊:跟他在一起啊!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可作为旁观者,我又怎么能知道当事人的心情呢?我只能自己在一旁瞎着急,旁敲侧击地给他出主意。”
“……”
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睛地看完了九张条漫,心情跟随着这些煽情的画面和文字起起伏伏。
我像是跟着漫画作者重回美术班,站在卢沛的斜后方,静悄悄地看着他喜欢我的那些时光缓缓流淌,心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感动,酸酸涩涩地聚积成一个小水潭。
真想穿越回去,变得勇敢一点,告诉卢沛我喜欢他,于是彼此就不用暗恋得那么辛苦。
可想想这些年因为种种误会产生的乌龙,又觉得既好笑又美好,再一想,又不忍心就此抹去了。
手机一震,卢沛传过消息来:“看完了吗?”
“嗯。”
“快说是不是我更喜欢你一点?”
看看,这人是有多煞风景,还惦记着这事!
我满腔的柔软和感动被他一句话冲没了,索性也煞风景地回了句:“你请外援,破坏规则,不算!”
我才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
“没说不许请外援啊……”
“你有外援,我没有,多不公平啊……”
“好吧,又耍赖啊边牙牙。”
我躲在屏幕后面笑,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那种无奈的语气。
不过,话虽这样说,我还是郑重其事地在那条微博的右下角点了个赞,又一张一张地保存下来,看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我找了间没人的小自习室坐下,跟卢沛说了教室。
他走进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张卷起来的画。
“作业啊?”我随口问。
“嗯,一个小设计。”他随手放到桌子上。
我拿过来:“我看看。”
“看吧。”
我从下往上展开,本想着一定又是之前看过的那种抽象构图,展开四分之一却觉得像一个人的上半身。
我心里有些奇怪,转头看看卢沛,他正低头看手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自顾自说了句:“是人像啊?”
他没说话。
画面一点一点展开,上半身完全显露出来,然后是脖子,下巴,整张脸。
居然是我!
我不自觉地低呼一声,睁大眼睛看那张画。
他这才转过头,一脸掩饰不住地笑意,凑过来说:“怎么样怎么样,喜欢吗?”
“这是……”我咽了下喉咙,“我啊?”
“对啊,”他看了眼那幅画,“多像啊。”
我完全被眼前这张一比一比例的图震惊到了,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盯着那张画看。
他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观察我的表情,还伸出一只手捏我的脸:“你说是不是我更喜欢你一点?”
往后的几天里,卢沛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套路,每次都是开始时装出一脸的漫不经心,然后再兴致勃勃地转过头观察我的表情,最后还得问一句是不是他更喜欢我一点。
你看这人有多爱演!明明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惊喜,偏偏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特喜欢观察我看画的表情,有时我转过脸不让他看,他还要从后面凑上来。
偏偏我每次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心里一遍又一遍说着淡定淡定,嘴角还是忍不住翘得老高。
哎,每次看他一脸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开心表情,我就痛心疾首,我怎么会看上这么幼稚一人啊!还这么这么喜欢他!
到后面几天,我摸清了他的套路,好不容易也能和他演得一样淡定,他又改变策略,非得让我先承认他更喜欢我一点,才把画给我。
你说这人是不是贼坏贼坏的。
看着他尾巴翘到了天花板上,我终于下定决心使出杀手锏。
“卢沛啊……”我把画收好,看着他。
“嗯?”他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开心的表情。
我拉过他的左手,一下一下转着手腕上的表。他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我低声说:“其实那天你过生日,我就想跟你表白来着。”
“嗯,”他的表情又温柔下来,把手放到我头顶揉了两下,“那怎么又没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怕你不开心。”
“不开心?”他重复一遍。
“嗯,生日这天太特殊了。我怕我说喜欢你,你会不开心,那以后每次你过生日的时候,一想起我,你都会不开心,我不想这样。”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愣愣地看着我:“牙牙……”
我再接再厉:“所以本来都要说出口了,一想到这个,又咽回去了。”
他伸手把我抱住,在我耳边叹了口气,说:“牙牙,对不起。”
“所以你说,是不是我更喜欢你一点?”我乘胜追击。
他罕见地没跟我抬杠,“嗯”了一声。
这一晚,卢沛对我可劲儿地好。他对我好的方式就是百依百顺,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我提出以后有机会我在上他在下,他也同意了。
哎,听话的卢沛真可爱啊!
接下来的两天里,卢沛再没给我带过画。
是画没了还是他就此认输了?我心里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杀手锏使出来。
虽然一直在争辩我更喜欢他一点,可真就这么赢了,我又觉得不那么开心了。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赢。我更喜欢听他说喜欢我,越喜欢越好,怎么喜欢都不为过。
我才意识到每次我说我更喜欢他,其实是希望看到他更喜欢我。怎么那么纠结呢。
卢沛的同桌说得真没错,恋爱中的人可真作啊。
又是一天晚上,我俩在楼下散步,走到活动中心,他忽然说:“对了,最近学校有毕业展,咱俩去看看吧?”
“好啊。”我点头。我一直挺喜欢和他一起看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
他拉着我的手腕,一直走到了一个小展厅,推了推门,转过头说:“啊呀……锁门了。”
我上前,扶住门把手也试了一下:“锁了,不然明天白天来看?”
他抬头看了看,说:“可是我很想看啊……”
“那怎么办,”我皱眉,想了想说,“不然和楼下的门卫借一下钥匙?”
他忽然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不过,还好我提前借了钥匙。”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钥匙。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刚还说……”
他回过头,在嘴唇上竖了下食指,“嘘”。
我更搞不懂了,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这间展厅里面黑漆漆的,墙上的设计完全看不清楚,只能透过外面的光看出这间展厅面积并不大。
“灯在那边,过去开一下。”他在我后背拍了一下。
你看这人,才在一起几天,居然都会支使人了……我这么想着,还是乖乖走过去,摸黑开了灯。
头顶的白炽灯闪了几下,照亮了整个屋子。
我随意地转头看看,立即呆住了。
眼前的这幅画上,画得分明是我!
而旁边的那一幅,竟然也是我!
我怔怔地挪着脚步,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展厅的一整面墙上,居然全挂满了我的画像……
奔跑着的,打篮球的,趴在课桌上的,倚在门边的……
我怔愣地转过头去看卢沛,他正后背靠墙站着,歪着头和我笑:“你说谁更喜欢谁一点?”
番外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午觉,摸索着接起来贴到耳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这么快就想我了啊边牙牙同学?”
“卢沛,你又睡觉!”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可精神,“距离你上次起床还不到三个小时……”
“这叫春困秋乏夏打盹,打盹儿懂吗,”我睁了眼,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泛起笑意,“再说了,不养精蓄锐怎么有力气吃你啊……对了,下午给你搬完家咱俩去哪儿?”
“来我家接受我妈的思想教育,净化一下你满脑子的不纯洁思想。”
“怎么不纯洁了呀……”我又闭了眼,吊儿郎当地刚接半句,下一秒猛地睁眼,噌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你家?你妈?!”
他在电话那头笑得特欢:“卢沛,你刚是不是从床上蹦起来了?”
我顾不上和他贫,紧赶着问:“你妈能接受咱俩在她面前晃悠了?”
“没有,试试呀……”边牙牙这个小坏蛋,一见我着急就故意吊着我,不紧不慢地说:“要是不行的话,就把你赶出家门呗。”
我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一时间没接上话。
他自己没崩住两秒,紧接着笑道:“骗你的,我妈说搬完东西一起吃个饭,不能总让卢沛这么好的好孩子没名没分的。”
后面那句一准儿是他自己加的,他跟我待一起的时间久了,说出来的话都被腌出了一股卢沛味儿。
“哎卢沛,说真的,你刚是不是从床上蹦起来了?”他还笑,揪着这点不放。
“你管这么优雅有力的动作叫蹦?”我舒了口气,扒拉了两下头发,“边牙牙同学,你不能光顾着学数学而荒废了语文呀……”
挂了电话,我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了几件衣服,弯着腰挑了挑,还是有点纠结。
这可是要见边岩他妈啊……
边岩,他妈。等于又不完全等于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个边阿姨。
话还要从一年多前我俩出柜那时说起。那天我从边岩家出来,他虚虚合上门送我,楼道里空空旷旷老远也听不见人声,我俩胆大包天地凑近脸轻轻贴了贴嘴唇。
就这一下,被趴在门后猫眼看的边阿姨逮了个正着。我从那之后才知道做母亲的心思有多敏感。后来我妈也跟我说过这事,说她一早就发现我和边岩之间不太对劲。
从哪看出来的呢?我俩在家里一直小心翼翼,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什么可能露馅的举动。
我妈后来和我说,我看边牙牙的眼神就跟我爸当年看她似的。她说热恋中的人眼神是藏不住的,黏糊糊的,湿漉漉的,还总带着傻里傻气的笑意。
不过,虽说两个妈在未卜先知这方面旗鼓相当,在后续的处理上就不太一样了。过程有那么点辛酸坎坷就不详述了。总之结果就是,我妈暴跳如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周,然后略带别扭地接受了我跟边岩在一起了的这个事实,而边阿姨则采取了不管不听不问的“三不”政策,上个月态度才稍稍缓和了那么一点。
但就在刚刚,边岩说他妈让我晚上去他家一起吃饭?!
要不是在电话里他重复了好几遍,我还真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唉,穿什么啊,见丈母娘到底应该穿什么啊……我嘀咕着。
犹豫再三,我还是扒拉出了白衬衣和牛仔裤——在丈母娘面前,还是怎么看着乖怎么来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把我爸的车开到了边岩他们新家楼下。边牙牙拉开车门,坐上来就对着我的右脸啃了一口。
“边小狗。”我笑着看他一眼,“扎安全带。”
他不动,大爷似的倚着靠背,斜斜地看我。我无奈地靠过去帮他系上,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错了,是边小猪。”
他笑嘻嘻的,直起身子左看右看:“这车是你爸前两个周换的那辆?你爸对你可真放心。”
“是咱爸,咱爸对我一向放心。”我朝后倒着车,纠正他。
车子开到半路,我问:“你妈怎么突然态度转变了?”
“我昨天又找她谈了谈。”他把头倚在靠背上,偏过来看我,“她一直觉得咱俩是胡闹,走不长,之前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后来吧……她好像从网上买了几本书看了?好像是吧,我在家里书架上看到的,再加上我爸想得比较开,也没少劝她……”
红灯,我踩了刹车,去握他的手:“咱俩不是胡闹。”
“嗯。”
“咱俩能走很长很长。”
“嗯,”他看着我笑,“很长很长。”
离大院门口还有不长距离,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我眼前。我下意识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两眼,这才敢确认是崔放。
算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自从他大二上学期出国以后,我俩的联系就仅限于在微信上偶尔聊两句,还常常是隔了大半天才接着对方的话回消息。
“嘿,崔放。”我放缓了车速,摇下车窗朝他喊。
他回过身看我,手里举着根燃了半截的烟,快两年不见,他看起来愈发有种文艺青年的调调。
“这么巧?”他挑了下眉,也是有些吃惊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我探出头,“我先把车停了,马上过来找你。”
他点点头。
我把车停好,朝他走过去,来了个结结实实地兄弟式拥抱。
他朝我旁边的边岩抬抬下巴,颇具意味地笑了笑:“不隆重介绍一下啊?”
他早就知道我俩在一起的消息,可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总用“你小竹马”来指代边岩。
“哦,这位啊,”我抬起胳膊,揽着边岩的肩膀让他朝我靠近些,“是我苦追了二十多年才得手、目前是我男朋友的边牙牙同学。”
边岩被我一本正经的介绍逗笑,又有些好奇地问他:“你在等小乔?”
“是啊,”他含笑朝我俩身后指了指,“来了。”
我俩回头去看,乔易夏还是那样,气质淡漠得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和崔放身上的那种调调挺像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脑袋里一闪念。
崔放往旁边走了两步,在垃圾箱上把烟摁灭了,这才走过去接过乔易夏手里的东西。
“家还没搬完吗?”乔易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崔放,抬头问我和边岩。
小区楼房年岁已久,这两三年,大院里的人陆续搬走了不少。我们家几个月前就搬了,边岩家也已经搬了个差不多,至于方啸和刘杨家,也都开始张罗着搬家了。好在新家距离不远,放假的时候,我们四个还是结伴搭伙地出来打篮球。
“就剩一些书了,”边岩笑着和他说,“你们大四就不用交换了吧?”
“嗯,”乔易夏点头,“暑假过完就直接回学校了。”
“那……有时间一起吃饭?我和卢沛还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呢。”边岩偏过头,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嗯?什么故事?”许是被边岩有点卖关子的表情挑起好奇心,乔易夏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还挺长的呢,下次吃饭的时候慢慢讲。”
我也附和着边岩的话,笑着点头。
关于这事,我俩早就达成共识,说什么也得把这事讲给乔易夏听听。毕竟他曾在我俩的青春里扮演了那样一个很神奇的角色,现在回过头想,那是一个有些荒诞但却不无美好的角色。
临分别的时候,我看见崔放不动声色地捞起乔易夏的手,抓得紧紧的,拉着他往前走。
我还听见乔易夏小声说:“刚在楼下抽了几根?”
“就一根,真的。”
“真的?”
“卢沛作证,不信咱俩回去问他。”
“说不定他包庇你呢……”
“……”
我回过头,和边岩相视一笑,搂过他的肩膀,一起朝楼下走。
拉开他家的门,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地。屋子里已经被收拾一空,只有高高两摞书贴着墙根。
“就是这个啦,”边岩走到那摞书旁边,站得笔笔直,“摞了两摞还比我高。”
我关了门,也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本随手翻了翻:“这么多?从小学到高中你就没扔过?”
“嗯。”他凑过来和我一起看。
“咱俩直接给拉到废纸处理场卖了?”
“你敢!”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宝贝似的护着后面两摞,一脸警惕地看我,像只下一秒就要抬爪挠人的猫。
“这么宝贝?”我被他煞有介事的表情逗乐,揉了两把他的脑袋,“我说边牙牙同学,你留着也不会再看,留着也生不了小的,就算能生小的,那还更占地方…… ”我蹲下来,打量着这些曾经让我饱受折磨的书名,
“这都是回忆,懂不懂啊你……”边牙牙弯下腰,从背后勾着我的脖子。
“你看这个,”他不知从哪本书里抽出了一张数学试卷,“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个大笨蛋,我才懒得写这么多步骤。”
“话不能这么说啊边牙牙,”我掉头狡辩道,“你得感谢卢沛给你这个巩固知识的机会,要不你能考这么多数学满分?”
“切。”他不屑一顾。
“你看你看,怪不得我那时候成绩不好,都怪你分我神。”我抽出一本小学课本,随手翻到一页,上面画了一个Q版边岩,看得出下笔还稚嫩得很。
边岩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就着我的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我转头看他,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课本上我画得那些搞怪小人,密密地睫毛一眨一眨。我用手顺着他的头发:“要不,挑几本带回去放咱们屋里?”
他忙不迭点头,又抬头看着我笑。
过一会儿,他又说:“要是PiaPia能识字就好了,就能给它接着用了。”
“没准儿啊,”我随口应道,“它不是最近喜欢用后腿走路?我看快成精了都,离识字不远了。”
PiaPia是我俩养的一只雪纳瑞,在把它带回家之前,我俩为它的名字争执了好久,边牙牙坚持叫它沛沛,我则执意要叫它牙牙,我俩幼稚又乐此不疲地就这个话题争执不下,最后终于达成友好共识,费劲巴拉地把沛和牙俩字的读音组成了“PiaPia”——这甚至都在汉语中找不到对应的汉字,但我俩都对这个结果表示一万个满意。
唉,自从我俩住到一块儿,智商就直线下降,变得幼稚无比。好在屋里就住着我们俩人,谁也不嫌弃谁。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我俩开始朝楼下搬书。来来回回的,俩人都上下跑了五六趟。
和边岩并肩下楼的时候,我总觉得怀里那一摞不只是书,还是一摞沉甸甸的回忆。
想来如果记忆有重量,大概也会和这些书一样重吧。
“最后这摞我搬吧,你负责关窗锁门。”我弯下腰,一手撑着书,在蹲着的边岩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仰着脖子看我,笑嘻嘻地点头。
后备箱“哐”一声关上,我又朝楼上跑。边岩正开了门退出来,还恋恋不舍地朝屋子里看。
“牙牙。”我一手抓着楼梯扶手,抬头喊他,“好了吗?”
他回头看我,笑了笑:“嗯,马上。”
我走上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肩膀,看着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屋子,一时间有种时光倒流之感。
我想起我俩挂着鼻涕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走出这间屋子,想起我曾经无数次踟蹰又犹豫地敲响这扇门,想起我们俩曾经偷偷地在门外无声无息地接吻,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微笑。
这里实在承载了我俩太多的回忆。
“边牙牙同学,”我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他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放学了,该回家吃饭了。”
“一起走吗?”他配合地回头,对着我轻笑。
“嗯,一起走。”
我俩手上一齐用力,“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彻底扣上了。
年少时光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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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漏贴了一篇番外orz 迟到很久的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