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李叔是个非常健谈的人,看金池紧张,他时不时的跟金池说几句话,缓解他的情绪。他说话也有分寸,完全不让人觉得冒犯。
直到车子在一栋小别墅前门口停下,金池紧张的情绪才又复起。
他抱着猫包,表情万分严肃,看到李叔直想笑,这小孩太单纯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金池,放宽心,小濯爸妈都是好相处的人。”路上,李叔了解了金池家的情况,母亲病逝,他跟父亲那边断了关系,一个人在城市打拼,这样的孩子,谁不心疼。
金池深呼一口气,然后点头跟李叔道歉。
李叔摆摆手,示意两人快点进去。
江濯一只手拎着金池的行李,另一只手推了下金池的后背,“走吧,来的路上我跟我妈说了,他很欢迎你来。”
两人刚进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个漂亮女人便转过头来,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迎过来,“回来啦?金池,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金池一愣,嘴巴张了张,搞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说是江濯的妈妈,太过年轻,可江濯也没有姐姐呀。
江濯适时开口,“这是我妈,妈,有早餐吗?我没吃,肚子饿着呢。”
江妈笑了笑,“张姨早就准备了,你带着金池一起去吃。金池,来我家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知道吗?”
金池连忙点头,问候道:“阿姨好。”
他担心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叫人,会让江妈觉得自己不礼貌,便解释道:“阿姨您太年轻了,我刚刚以为您是江濯的姐姐,才没叫您。”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这种话?尤其金池表情认真,不是为了拍人马屁。
江妈脸上的笑立即灿烂了几分,“阿姨哪里年轻?阿姨都老啦,孩子都有两个了,小濯还有一个哥哥,大他四岁呢!”
说着,江妈亲自领着金池往里走,“先把东西放房间再下来吃早饭,小濯也没提前跟我说,你要过来,匆匆准备了一下,要是哪里住的不舒服,跟阿姨讲。”
金池乖巧的跟在她身后,“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还是小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金池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事江濯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心底的喜悦不断往上冒。
金池住的是二楼的客房,说是客房,但里面的装修摆饰样样不差,比一般人家的主卧都要好。
江濯帮他把背包放下,“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金池欣然点头,他怼江濯的房间非常好奇。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左边是我哥的,右边是我的,卧室、书房都在一起,里面还有电脑,你可以玩。”
不得不说,江濯的房间非常大,黑白灰三色设计,特别有格调,金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卧室,脚都不敢随便乱踩。
江濯把自己的行李放下,“要不要下去跟我一起吃早饭?”
金池连忙摇头,“我吃饱了,你快点去吃吧。”
江濯也不勉强他,“那你在我书房玩会儿电脑?等会儿我吃完上来陪你一起。”
金池答应。
江濯怕他拘谨,给他开好电脑,才离开。
金池小心翼翼的坐到电脑前,手在键盘上轻轻摸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他早知道江濯家有钱,甚至战队都是江濯家人为他设立的,平时在基地,这种感觉不明显,但真正来到江濯家,他才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江濯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昨天他还在为自己给江濯选了一个好的生日礼物而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他那个礼物根本不算什么,江濯如果真的想要,恐怕有好多人愿意捧着过来送给他。
他以为对江濯来说非常难得的东西,在江濯眼里,其实什么都不算吧。
这一瞬间,金池突然万分失落,甚至是羞愧。他这样的人,配喊江濯哥吗?他和江濯简直就是云泥的区别。
电脑一直开着,画面停留在吃鸡游戏登录界面,金池却久久没动。
江濯吃完早饭,又在楼底下和江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往楼上赶。
一到书房,江濯就发现了金池的不对劲,“怎么了?怎么没玩游戏?”
金池扬起一个笑,“可能是平时玩太多,突然不想玩了。”
江濯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金池扬起的嘴唇瞬间落下,头也耷拉着,“哥,我是不是不应该喊你哥呀?”
江濯好笑,“不然你想喊我什么?爸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你这么喊。”
金池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脚,“我又不是耗子。”对任何人都能喊得出爸爸。
江濯抽回脚,反过来踩在金池的脚上,“那你想喊我什么?”
金池任他踩着,不说话了。
他当然想喊哥,一直喊哥。
“喊老公?”江濯突然说道,“直播间的粉丝不是总说你是我的小娇妻吗?要不你喊我老公。”
江濯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拖鞋里面的脚趾头整个都绷紧了。
金池的脚又踩了回去,心跳莫名加速,“他们那是开玩笑的。”
“你只把这个当做玩笑吗?”
金池一愣,抬起头看江濯,他有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江濯并没有解释,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我去搬台电脑过来,一起开黑,反正也没事做。”
说着,江濯抽回脚,站起身来出了卧室。
金池望着江濯的背影,想不清楚江濯刚刚那句话是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他心里好像有一颗种子,正在悄悄发芽。
没过一会儿,江濯搬着另外一台电脑进来了。书桌够大,放两台电脑绰绰有余。两人并排坐着,像极了在基地的时候。
两人开了双排,飞机刚起飞,金池突然开口,“哥,其实在基地我就特别想跟你坐一起。”
在基地,他每次想跟江濯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只能远远的望着,那时候,他真的特别想跟于世豪换个位置。
明明在同一个训练室,但他总是贪心的想离江濯更近。
江濯心头一动,垂头低笑,巧了,他也一样。
“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死皮赖脸啊?”
“为什么这么问?”
金池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就是觉得我配不上。”
江濯偏过头,“所以你刚刚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金池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既心疼又生气。摘下耳机,江濯转动椅子面向金池,然后又帮金池把头上的耳机摘下,扯过他的椅子。
两人面对着面,膝盖碰着膝盖。
江濯大概猜到金池在想什么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是唯一一个我带回家的人吗?”
金池看着江濯,难道不是因为可怜他吗?
“你觉得我是可怜你才把你带回家的?”
不是吗?
“不是。”
“金池,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这跟他喜欢金池无关,即便他不喜欢金池,他也愿意带金池回家。他心疼金池的经历,舍不得留下他一个人。
金池怔然,“可是我……”
话刚起了个头,金池便说不下去了。是啊,朋友之间有什么配不配的呢?他和江濯交好,并不是因为江濯的家世,他不必因为这个而胆怯、逃避。
江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金池继续说下去。
“哥,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江濯勾起唇角,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所以以后喊我什么?”
金池跟着笑,“哥,一直都喊你哥。”
江濯咽下心里的话,其实换个别的称呼也不错,但他怕吓到金池,最终没有说出口。
金池没有了心里的那点小芥蒂,在江家反而更自在了一些。
过年前的几天,两人也没一直窝在家里,江濯带金池去了好些地方,有他以前的学校、有娱乐场所、或者是附近的景点。
以前,金池觉得自己不打游戏就会很无聊,但现在,他知道除了游戏,外面的世界还有更精彩的东西。
大年三十这天,金池和江濯老老实实的在厨房给江妈打下手,平时做饭的阿姨已经放假了,年夜饭他们要自己做,江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两人过来帮忙。
金池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他以前在家,年夜饭都是妈妈和奶奶准备,他从没帮过忙。后来他妈去世了,他也没去过奶奶家,过年都是一个人。
“还好小池来了,不然都没人帮忙,我一个人要累死。”
“妈,哪年年夜饭我没帮你?怎么叫没人帮忙?”
江妈白了江濯一眼,“你那叫帮忙吗?你那叫帮倒忙!还不如我自己做。”
江濯撇了下嘴,不说话了,他不就是每年打碎几个碗和盘子嘛,他妈至于这么说他吗?好歹在金池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金池听两人斗嘴,嘴角的笑一直没下去过,在基地,江濯可是老大般的存在,他还没见过江濯这么吃鳖。
下午三点多,江爸和江哥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江濯领着金池去跟他们打招呼。
可能因为是做老板的,江爸和江哥比较严肃,不过他们对金池的态度非常平和亲切,江哥甚至还看过金池的直播,给他送过礼物。
金池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晚上五点多,江家开饭。江妈拿着手机,一边吃一边和娘家人连线拜年,明明只有五个人吃饭,生生被她营造出了有一屋子人的热闹氛围。
江爸虽然严肃,但对江妈非常好,江妈顾着聊天来不及夹菜,他就给江妈夹菜、剥虾。
江哥则是时不时的和金池、江濯聊职业圈的事,他还询问金池以后的职业规划。
金池其实没有想过退役后做什么,在江哥询问之后,不禁开始思考。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江濯带着金池上楼。
到了江濯房间,金池便把自己缩进了沙发里,他刚刚喝了点红酒,现在后劲上来了,整个人都有点晕。
江濯给他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玩手机。
金池眯着眼,看着昏黄的落地灯,“哥,你们家真好。”
妈妈可爱、爸爸严肃、哥哥友好,不像他们家……
江濯闻言放下手机,犹豫着问道:“你家不好吗?”
金池从来没有说过他自己家的事,他大概是知道情况不大好,所以以前也没问过。
金池摇头,轻声道:“不好。以前我以为是好的,后来我妈生病了,我才知道我爸外面有个小三,还跟小三生了个孩子,除了我和我妈,全家人都知道。后来他拿我当要挟提出离婚,让我妈净身出户,我妈居然也答应了。”
说到最后,金池忍不住哽咽,“她要是不答应就好了,是我拖累了她。”
江濯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觉得心脏被人揪住了似的,疼的厉害。
他坐过去,揽住金池的肩膀,在他后背轻轻拍打,“妈妈不会怪你的,她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会欣慰的。”
金池捂着眼睛,把头放倒江濯肩颈处,“我知道,哥,你能抱我一会儿吗?”
江濯动作微顿,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拥住金池。
过了好一会儿,金池的抽噎声才停下,然后他从江濯怀里挣脱出来。
“其实我早就不难过了,就是看到你家人之间的相处很羡慕。我爸妈没离婚之前,他们也从来没有像你爸妈这样过。”
江濯放在金池后背的手没有拿走,一直轻轻拍着。
“他们其实也吵架的,我小的时候我爸工作忙,我妈是家庭主妇,他们时常因为不理解对方而争吵,有一次差点离婚。之后我爸才推了很多工作,花时间更多的陪家人,他们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怪不得老话说家里有本难念的经。”金池带着浓浓的鼻音叹道。
“是呀。”
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了好一会儿,金池突然问道:“哥,以后退役了你会做什么?”
刚刚江哥问他职业规划时,他就想问江濯这个了,他好奇江濯对未来的安排。
“应该会去公司上班吧。”
按照他爸原本给他的计划,他应该和他哥一样去公司上班的。但中途他叛逆了一把,跑去打职业比赛。
“你呢?你退役之后想干嘛?”
金池一只手挡在眼前,背靠在将着手上,有点醉意的说道:“我想开店,那种加盟店,生意好能赚钱的。再雇几个员工,我不干活,躲在后面打游戏。”
江濯噗嗤一笑,“原来你想当老板,金老板,以后去你店里能给我打个半折吗?”
金池侧过头,冲江濯笑道:“你来给你免费。”
金池喝醉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仿佛在勾着江濯靠近。
江濯不自觉的凑近了些,淡淡的酒味钻进他的鼻翼,明明没有喝多少酒,但他好像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