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推开门,外面沸腾的人群仿佛被一股无言的恐怖力量扼住了后颈般寂静一秒,依稀还能辨出人群里玩家们一张张泛着死气的苍白面孔——
马赛克!
那往日被店小二收拾齐整的客栈竟然出现了一团又一团五彩斑斓的马赛克!
客栈一楼已经彻底沦陷,到处遍布着马赛克。
守在柜台后的老板娘手臂上已经生长出一条裂痕似的马赛克,从手腕骨开始,一直向上攀升,最后层层叠叠的袖口掩盖了踪迹。
仿佛一尊臻美的瓷器无可避免地有了裂痕,裂痕会慢慢扩大、生长,直至瓷器内里被完全毁坏,变作四分五裂的碎片。
老板娘浑然不觉。
无论是客栈里突然出现的变化,还是她手臂上逐渐生长的裂痕,她似乎都察觉不到。
看到异变,元溪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般停止了跳动。
濒临死亡。
比普通人更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第一时间向隔壁客房的玩家伸出了手,喉咙里艰难挤出求救的声音,妄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救……”
救!救我!
然而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眼皮阖上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隔壁玩家慌张的脸色——
以及,一双朝自己伸来的手。
*
元溪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既破碎又混乱,她有时是旁观者,有时更像是梦中人,入梦溯往事。
梦境近乎团灭的惨烈结局让她心口一窒,霎时就像溺水之人无法呼吸,她心痛得无以复加,脑内缺氧导致她的脸色和嘴唇像纸一样白。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有这么痛过。
直到她的手臂被突然攥住,力气克制且隐忍,仿佛抓住的东西是自己最珍爱最宝贵之物,这股真实的触感让她得以冲破噩梦清醒过来。
“哥?怎么会——难道我还在做梦?”
元溪呐呐出声,差点以为自己精神恍惚还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但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她眼睛控制不住般发涩,簌簌滚下几颗豆大的热泪。
眼泪落到元尚手背,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惊,习惯性俯身伸手仔细拭去元溪眼尾仿佛止不住一直簌簌滚落的泪珠,无奈叹气:“你哥我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你就这么赶着给我哭丧了啊?”
他向来吊儿郎当的,嘴里经常蹦出些不正经的话。
按理说元溪跟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他这性格。
然而这回她却惊醒般突然打掉他的手:“说什么胡话,呸呸呸。”
元尚:“……呸呸呸。”
确定眼前是真人,元溪狠狠地松了口气,转念想起“梦境”里发生的事,她欲言又止。
“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时间还来得及,你们好好谈谈。”元尚难得正经了一回,心意相通般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利落离开。
他离开前顺手拍了拍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立在他背后的人,附在他耳边小声支招:“我妹这人嘴硬心软,你待会儿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管,就直直往她跟前一跪,她就不会继续生你的气了。”
元尚冲他挤眉弄眼,仿佛对这事志在必得。
那人霎时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简直不能再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