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烤鱼,搭配三文鱼刺身和各种果蔬拼盘。

  菜色口味清淡,颜色悦目,还利于减肥,深得女士欢心。但是常怀瑾式家常菜的铁杆粉丝赵伦非常不满意,“还是红烧肉好吃...而且烤鱼怎么能不放辣子...每顿肉都这么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还不给我多吃点肉。”

  然而吃别人的嘴短,让他做饭可能会炸了厨房,所以有人给做饭吃就老实受着,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坐在他旁边的魏子虚做完饭前祷告,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他面前:“那要不你跟我换,我盘子里多块鱼。”

  “谁要吃你的东西啊,而且凭什么你盘子里多块鱼!”

  一顿晚饭拖拖拉拉吃了一小时,倒不是因为众人胃口多好。晚饭结束,夜晚就要开始了。与白天的和平安宁相比,像是被切换到地狱频道,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

  骆合擦净嘴角,准备离席。一旦有第一个人离座,其余人也会陆陆续续散场吧。其实大家潜意识里觉得,像这样在灯火明亮时所有人围坐餐桌边,应该是最安全的状态。但同时也直面凶手,总是有根刺尖锐地扎进思维里。如果他不再杀人,或者杀下一个人时露出马脚,只要被杀的不是自己,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家...”声音细若蚊蚋,常怀瑾低着头说:“大家还年轻,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自己争取到的。所以...那位狼,能不能,不要再杀人了?”

  “不一样了。”骆合打断他,目光咄咄逼人“已经不一样了。如果说最开始director只是给出了诱惑,那位被迷了心智,但从他杀第一个人开始,这场游戏的目的就已经变了。”骆合声音冷静,不卑不吭。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他越是认真详细地分析,越是冷静地找线索,自觉充当这个领导者的角色,就越容易被狼刀。可是要他在那个偷偷摸摸杀人的人面前臣服,畏首畏尾,就为了多活几天?他做不到,也从没试图去做。真正应该害怕的是狼,杀人所伴随的恐惧有多沉重,骆合非常清楚。

  他说:“有人被杀了,那么我们必须找出杀人者处刑,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狼不想被处刑,想必也会极力杀人,这是一场生命的博弈,已经与愿望无关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理应为你的行径后悔。从你下了杀手时,这场游戏正式开始,再也停不下了。”

  “谢谢你,晚饭非常好吃。”大家都离开后,魏子虚帮忙彭岷则收拾碗筷。


  彭岷则独自生活惯了,难得给这么多人做饭吃,说不期待收到表扬那是假的。可他的食谱是取向攻击,能真心享受的人不多,而且骆合十分擅长在饭桌上破坏气氛,就算他看上去很厉害,彭岷则也跟他不对付。在收拾残羹冷炙的时候被魏子虚道谢,他也不是很开心,“唉,我明天还是分开做饭吧,单给自己做一份,其他人做一份。”

  魏子虚冲他笑:“你真温柔。”

  温柔?这个词虽然电视剧里经常见,现实生活被人这么说还挺羞耻的。而且魏子虚看来吃的不错,皮滑肉嫩,笑起来仿佛在发光,彭岷则偷偷多看了两眼。又想起来一件事,放低声音对他说:“还有你。以后你碗里多了什么就悄摸吃了,别到处显摆。”

  “嗯?”魏子虚一愣,“难道说,是特地给我盛的?”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鱼肉块不是人数的整数倍很常见吧,那多出来的一块彭岷则想来想去,觉得只有魏子虚可以消受这热量。但魏子虚明显开心过了头,“谢谢你,岷则。”

  彭岷则虎躯一震:“等等,你叫我什么?”

  魏子虚继续稀松平常地叫着:“岷则,这叠碗筷太重了,我来拿吧。”说罢从今天第二次呆滞的彭岷则手里取走碗筷,插入洗碗机托盘。彭岷则才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拿得动的东西我会拿不动啊?

  魏子虚收拾好,按下开关,伸了个懒腰,回头问彭岷则:“岷则,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不干什么了,回房间吧。”

  “嗯,那不能一起上楼了,我还想去书房找几本书。”他轻轻一笑,“真可惜。”

  在洗碗机有规律的运作声中,彭岷则面对着魏子虚,总觉得气氛不对劲。他整理一下思路,这只是两位男同胞和谐友爱地聊天、收拾,然后探讨一下计划的情景啊,为什么他察觉到了一丝丝的暧昧?他确实是有意跟魏子虚走得比较近,因为这种环境里人总是下意识想互相支撑。找女同胞很明显是有所图,男同胞里看了一圈,数魏子虚最正常。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愣神之际,魏子虚已经哒哒哒走到门口,关门之前他又探进身子,脸颊微红,“岷则,明天见。”

  结和他下午的惊人言论,那流畅自然的论调可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外表是个糙汉、内心也是个糙汉的彭岷则,此刻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这小不正经也许可能,大概是在勾引他。

  透明收纳盒里按色系排满甲油,水平格子整齐码放饰品和贴片,韩晓娜抱着这套超豪华美甲装备走出卧室,大厅里只有流井一个人,他坐在正对书房的一张椅子里抽烟。烟灰缸里捻灭三四根烟尾,说明他已经呆在这里不短了。韩晓娜犹豫一瞬,走到流井对面坐下,打开盒子,专心涂起甲油。

  流井从沉思中回神,看她一眼:“别坐这。”

  韩晓娜一心一意做指甲,不回他话。给食指做好装饰,她伸直手臂欣赏,又向流井转过手背:“好看吗?”流井夹着烟,眼眸眯起:“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这是在明亮的厅堂,她和流井平等地面对面坐着,她却还是一阵瑟缩,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这,这是在外面!”

  流井若有似无地笑着:“别叫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你难道不是自愿的吗?——”后面的字他没有发出声音,薄唇清晰地做出几个口型。那仿佛索吻一样的形状,让韩晓娜既羞窘又兴奋:“那今晚可不可以...”

  “不好意思,”书房门轻轻打开,一个人拿着几本书走出来,“二位能挪几步聊天吗?不然会打扰到骆教授的。”

  “魏子虚?”流井看向他,表情狐疑:“你和骆合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悠闲看书。”

  魏子虚礼貌地笑着:“骆教授经常熬夜,他说回房也睡不着,想再看一两个小时的书。至于别人过的悠不悠闲,恐怕和你没有关系吧。”魏子虚说完,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向楼梯。

  流井视线紧盯着他后背,直至他转过廊柱,走过右侧走廊,关上房门为止。

  从厨房带回来的红酒,背面标签写满整齐的德文。魏子虚不擅品酒,对红酒的品牌也没有研究,但午餐后尝过便觉得眼前一亮,这酒口感清冽,入腹温热,在睡前小酌几杯,是他以往生活中罕有的情调。魏子虚整理完床铺,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他顿时有些紧张,靠近门边,缓缓敞开一条缝隙。

  “是你?”

  门外,林山栀敲完门便退出两步开外,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晚上打扰你确实很失礼,但是我...我可能,需要找人说说话...”

  身处这样的环境,稳住心态比保护自身安全更难,也更重要。她有意效仿贝类把自己锁进密不透风的壳,可是独处时,不安和恐惧被无限放大,连同朱腴死前那天的情景,所有她们产生过的龃龉,在她面前盘旋不去,愈演愈烈。而她甚至没有时间哀悼,如果不能维持冷静,接下来的几天只会被人抓住漏洞,自身难保。所以她宁愿冒险来接触这个友善的青年,希望用一些普通的、甚至是无聊的对话,来冷却内心的焦灼,把注意力从往事转移开去。

  然而,即便魏子虚是出于善意想帮助她,她还是不能充分信任他,挑了大厅里有人、骆合在书房看书,并且二楼也已经有人回房间的时间来找他。她虽然有些内疚自己找人帮忙还带着怀疑,    但是青年并不比她无畏多少,此刻正缩在门后,犹疑不定地看着她。

  同样风声鹤唳的表情和动作,倒让她稍稍宽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站在门外说,也可以。”

  “额,”魏子虚还是打开了门,“你进来吧。不过,你不介意我开着门吧?”

  这正合她心意,“开着吧。”

  “你说过你是开裱画店的,能具体跟我讲讲吗?”等她坐到书桌前,魏子虚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坐到她对面的床上,姿势放松,自然地开了个头。


  卧室光线柔和,魏子虚穿着开衫和宽松的睡裤,短发过耳,蓬松松的,像是某种小动物柔软的体毛。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整个人的存在感也收束得服服帖帖,与他共处一室的林山栀没有感到任何一点压迫和不适,尽管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太正常。

  “那本来是我祖父的店,我小时候经常跟他一起照看。每天做一些字画的装裱和修补,有老主顾订了墨宝一类,祖父他也有门路弄来。”提起跟书画相伴的悠闲时光,林山栀语速变慢,渐渐找回她惯有的从容。可能是受了祖父的熏陶,她一直向往古时的慢生活,别人为柴米油盐CAO劳不已,她心心念念的却是诗酒淡茶,烟柳如画。

  “祖父去世后把店留给了我。我本来把它作为副业,布置全都随心来了......”仿明清的格局没有改动,放了一把古筝,闲下来时弹几支清平调。也没有买周围店家都在用的沙龙香氛,朴朴素素,甫一进门,只觉墨香四溢。“但是生意比预料的好,一个人忙不过来,后来我就辞了工作,全职开店了。”

  魏子虚可以想象得出,美女店长,格调又独特,稍微在网上宣传一下就能吸粉,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起来真不错,可惜我是个俗人,跟那种生活无缘了。”魏子虚起身去倒酒,拿着小半杯棕红色液体摇晃,“美事配美酒,这是我今天发现的好东西,你要是说得口渴,不妨尝一尝。”

  他站在桌前倒酒,距离一下子与她拉近不少,她察觉到心跳逐渐脱缰,转开脸去,“只怕我的糟故事,配不上你的好酒。”

  “怎么会。”魏子虚环视了书桌几圈,没找到第二个玻璃杯,有些尴尬:“啊,我只拿了自己的杯子...储物柜里有新的一次姓纸杯,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下楼拿高脚杯。”

  “不用劳烦。”林山栀找出纸杯,全新未拆封,魏子虚已经在她身后自饮自酌了。“对了,之前朱腴说的一句话我有点好奇。”魏子虚开口。

  “她说我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素质三连

  魏子虚:带劲。想CAO。就今晚。

  彭岷则:别摸胸。我笔直。你这人!

  攻受你们随便站,站对了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