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震惊只持续了几秒,他便冷静了下来,因为水的颜色已经变成透明了,他蹲下身躯,摸了摸地上,才发现红色的粉末是铁锈,心想估摸是太久没有用的缘故。 

  五月的水还是有点太冷了,他越洗越冷,终于抖着从浴室里跑了出来,只一只脚踏进大厅,又被一阵冷风吹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方才拉上的窗帘竟又大开着! 

  但这次他没多想,走过去把窗护关上,窗帘拉上,还用个夹子夹好了,才熄了灯走回房间里睡下。 

  忙了一天,实在太累了,一粘枕头,他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道到了半夜几点钟,唐宁蓦地睁开了双眼,全身灌了铅一样完全不能动弹,天花板就在他眼中昏暗的晃动着,被鬼压床了,这是他霎时间的想法。 

  这时,耳边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先是轻微的接着变得粗暴起来,咯吱咯吱地想着,唐宁身上的汗就冒了出来,持续了一阵,声音终于消失了,他正要松下一口气,只听耳边传来沉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就好似有人给人掐着脖子,痛苦地挣扎呻吟着,一阵强一阵弱,反复碾压着他的耳膜,经久不息……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又失去了意识,眼前的天花板逐渐模糊了起来,空气中没有东西的地方好似起了一阵雾,灰蒙蒙地,最后凝成了几个影子…… 

  那几个影子一点点向他靠近,然后弯下腰,探过头来,呼吸也好似就这么喷在了他的脸上…… 

  “啊——”唐宁猛地弹了起来,全身都湿漉漉的。 

  待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头上双管节能灯昏暗的灯光凉凉地洒在他身上,他穿着睡衣,躺在四楼的过道中央,旁边404的房门大开,自己的房间射出白色的灯光,一阵劲风将窗帘吹得飞了起来,发出扑棱棱的声音,好似夜禽在震动着双翼。 

  唐宁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看着那房子不敢迈出一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着空气中喊了句:“我知道是你,不要装神弄鬼,我不吃这一套!出来!”

  然而空荡荡的楼道却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唐宁等了一阵,看看外面天色,走上前默默将自家房门掩上,然后走到对门门口,怀抱着双膝坐了下去,一直就这样等到天放光。 

  当他对门邻居早上开门见到一穿着背心和裤衩的小青年坐在自家门口,果不其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说着,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唐宁。 

  “我叫李智,也是这里的租客,住了大半年了,你这屋都跑了两拨人了,整个小区都知道,你进来前怎么就不多问一句?”李智皱着眉看向他,“郝姐租你多少钱一个月来着?” 

  唐宁张开手掌:“五百……这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真的是凶宅?” 

  “嘿,贪小便宜吃大亏了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地段就你这屋,要没事儿两千一个月随便租!我猜你昨晚肯定是听到里面到处乱响,然后被鬼压床了罢?”李智向他投去一个满怀同情的目光。 

  唐宁摸了摸鼻子:“岂止是被鬼压床,直接被抬出来了。” 

  “靠,之前也闹,可都没你这次闹得凶啊——你是不是运势特别差啊?”李智惊诧地看着他。 

  唐宁难堪地打断了他的话:“先和我说说这屋子是怎么回事儿?” 

  “听说大半年前,这屋子死了三个年轻人,都是四川来这儿打工的,煤气中毒死的,那时正是冬天,屋子里没空调没暖气,他们就关门关窗封得死死的防风防寒,但不知道是谁忘记关煤气,三个人在里面一睡就都睡死了——往后不明就里被骗来租这屋子的人,不管是冬还是夏,这屋子的窗和窗户永远都关不上,大家都说是鬼是煤气中毒死的,有怨气……” 

  “那……那怎么办,不成,我要给房东打电话,退房退钱!”唐宁说着,用力咽下一口口水,看向屋子里,白天屋子光线明亮,很安静。 

  “白天应该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吧,你先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赶紧跑路,那个钱……哎,你自己看着办,拿不拿的回来就看老天了。”李智摇了摇头。 

  唐宁听罢,白了一张脸,从房里拿了紧要的证件、银行卡、包和衣服出来,立刻拨打起房东的手机来,但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李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钱财身外物,保命要紧啊。” 

  唐宁当即就想要哭出来:“大哥,我全部身家都押在这房子了,十二个月房租啊,这一出去就只能睡街头了啊……” 

  “要不……你再放点儿血,请个高人来做个法,把他们超度了怎样?” 

  唐宁冲着他呵呵笑了一声,心下道血早就放空了,现下就差卖肾了好么…… 

  李智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随便哈哈了一句,人就关门上班去了,唐宁拎着个包,眯着眼睛使劲儿往屋子里看,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十七路车下的那鬼,不由苦笑道:“和这些没脸儿的同居,这还不如和你呢……起码也长得也顺眼点儿……” 

  “嘿嘿,你想通了啊——”一阵阴冷的气息钻进了他的耳朵。 

  唐宁一个回头,差一点和身后那位脸贴上了,他往后跳了一步:“你能不能别这样搞我啊!” 

  那位怀抱着双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玩昧的笑容:“那你想要我怎么搞你?” 

  唐宁看着眼前这鬼呆了一下,恍然间竟觉得他笑得还挺好看,痞痞的,有点儿坏,但一想他就算脸上开出花儿来,也是个鬼啊,不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等等…… 

  唐宁觉得脑子里好似炸开了一星希望的火光,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位:“你……我该怎么称呼你来着?” 

  那位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道:“我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不过既然我们是在十七路公交车站见面的,你以后就叫我石七吧,石头的石,六七的七。” 

  “石七,我想你帮我个忙。” 

  “你想让我帮你摆平屋子里那些兄弟?”石七眨了眨眼睛,“可以啊——不过我有条件。” 

  “我答应帮你想办法恢复记忆。”唐宁回道。 

  石七笑着看向他:“哎,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嘛!”